愛一個天使的表演,用一種魔鬼的語言。乍寒將暖的季節,我愛上了一條兩面手鏈。
這是一條建于地鐵下的風情老街,滿街的肚兜背心和熱褲小可愛,扎眼到讓人乏味。裝飾成老店風情的店面,擺著糖罐和香煙盒子,里頭裝著一些花生油瓶子,手鏈、鑰匙圈、中國結熱熱鬧鬧擺了一桌,桌前擠了很多人。
燈光昏暗,珠片亮穗沒有閃光的余地,懨懨地陷入了沉睡。擺攤女人的手碗上,戴了一條紅色的手鏈,色澤很正,像一簇嶄新的花,不偏不倚有顆扁長的皮珠,貼服地棲息在鏈子正中間,出乎意料地呈現出一種頹廢的美貌,好似落日的廢墟、將要消失的美麗晚霞和曾經輝煌過的建筑,真實地融合在一起。
想要將它帶回家,可我的膚色太復雜。若是白一些,那肌膚與紅繩就如同雪地上綻放的寒梅,而紅梅邊灰色的稻草屋,便儼然成了一幅雪地寒梅畫,那是極古典的意境;再或者是黑一些,紅與黑的對比是那樣絕對,烈火與黑夜交會的一剎,那般的自信與驚艷。偏偏我的膚色是正宗的黃,終年姜色,就連顏色也不知是屬于哪一季。
擺攤女人見我盤旋不去,便漫天要價。我想,手鏈即使第一眼怎樣美,如果買來用不上,作了高閣一席,平白沾惹了灰塵,為什么不留給更值得擁有它的人呢?
回家,一覺醒來才覺得怔怔的,好似心口缺了什么,懸在半空,上下不能、忐忑不安。
窗外天光云霽,窗簾上的101斑點狗愉悅地注視著我,好似在問:到底少了什么?
恍然一想,那心念念的,不就是雪地的寒梅草屋、黃昏的晚霞廢墟?它們都是意境,而我只想要一條可以系在腕上的紅繩灰珠,那百灰千紅嬌媚得像被針線不小心刺穿的指上的血珠。
換了一趟車,再坐地鐵,從城市的這頭穿越到那頭,只為了一條手鏈。
那條街靜靜的,店攤還未開門。我轉悠了好久,才等到漆得灰舊的門板子打開,等到那百灰千紅。
陽光下,那條紅得發艷的手鏈散發著炎烈的光芒。我看著自己的腕,突然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