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南亞反恐：箭在弦上

東南亞一些資深領導人早在9.11前就對本區域潛在的恐怖活動暗流發出了預警，如新加坡資政李光耀早在2001年年初就警告說，“東南亞國家遭受伊斯蘭極端組織攻擊的危險在上升”。9.11后，馬來西亞總理馬哈蒂爾又提醒東南亞各國領導人，“要防止本地區伊斯蘭極端勢力聯盟的出現”。在經歷了地區性的金融風暴和政治危機后，元氣大傷的東南亞能過“反恐”關嗎？東南亞有沒有恐怖主義組織？其活動特點如何？“土產”的恐怖主義組織與國際恐怖主義組織網絡有無瓜葛？東南亞國家領導人如何應對本國、本區域以及世界性的“反恐”潮流？

極端組織：混雜共生

在東南亞地區，恐怖活動實施者主要活躍在印尼、馬來西亞和菲律賓。東南亞穆斯林總體上相對溫和且世俗化，但在上述國家也孕育了一批信奉伊斯蘭極端教義的組織。這些極端組織五花八門，混雜共生。他們每個組織千人以上，管理嚴密，活動頻繁，主要有四種類型。

第一類是分離主義恐怖組織。菲律賓南部棉蘭老島地區的“阿布沙耶夫”最典型。最近兩年，該組織因不斷劫持國際人質、勒索巨額贖金而惡名遠揚。90年代初以來，該組織屢剿不滅，已經由最初的極端分離主義組織演變成為徹頭徹尾的恐怖主義組織。最近在政府軍的打壓下，該組織已揚言要炸毀該國的水電站以及公共設施。除阿布沙耶夫之外，類似的組織還有近兩年在泰國南部死灰復燃的“統一解放”組織以及“民族革命陣線”等。

第二類是“圣戰”組織。印尼的“圣戰集團”、“圣戰軍”，以及“馬來西亞圣戰組織”是主要代表。活躍在印尼的圣戰組織在9.11前主要借“圣戰”之名，在馬魯古等地屠殺基督教徒，焚燒教堂等。而在9.11后，這些組織又打著“反美圣戰”的旗號紛紛赴阿富汗支援塔利班和拉登。而“馬來西亞圣戰組織”更令馬來西亞政府頭痛。其領導人聶阿德里因謀劃顛覆政府和參與謀殺等罪名而被捕入獄，其父乃是馬來西亞第一大反對黨——“泛馬伊斯蘭黨”精神領袖聶阿茲。該黨主張在馬來西亞建立政教合一的伊斯蘭國家。據稱，該組織的極端分子已經滲入泛馬伊斯蘭黨。

第三類是原教旨主義組織。印尼“伊斯蘭教捍衛者陣線”是主要代表。他們主張實施嚴格的伊斯蘭法，并以執法者自居，在西爪哇、中爪哇、雅加達等地取締特種營業，齋戒期間巡邏，禁止飲食業白天營業，晚間監督娛樂場所等。

第四類是邪教組織。馬來西亞“奧馬烏納”是代表。該組織因2000年8月襲擊軍火庫而名聲大噪，其成員自信“刀槍不入”。有些人還滲入到政府和軍方內部，據馬來西亞官方統計，該國邪教組織至少有44個，其中有17個還在積極活動。

極端活動：內勾外聯

其實，早在9.11前，印尼、馬來西亞、菲律賓政府就已經注意到，本土伊斯蘭極端恐怖組織不僅在地區之間惺惺相惜，而且幾乎都與拉登的“基地”等國際性恐怖組織有實實在在的瓜葛。

首先，極端活動得到某些區域多數人的同情與支持。如印尼的亞齊、伊里安查亞、泰國南部北大年地區，以及菲南部的馬吉蘭丹州和沙巴州等。馬來西亞圣戰組織成員在印尼伊斯蘭極端勢力的鼓動下，搶劫“非穆斯林經營的銀行”，以建立“圣戰基金”。印尼槍械走私集團還從泰、緬、柬購買槍支偷賣給亞齊的分離主義分子。90年代后興起的極端組織的領導人幾乎都曾到中東、南亞等地學習伊斯蘭教義，也曾在80年代阿富汗抗蘇“圣戰”中并肩戰斗，穆斯林兄弟理念使這些組織間的紐帶出現加強的趨勢。馬哈蒂爾擔心的正是這一批勢力聯合起來，造成真正地區性的威脅。

其次，極端活動深受國際恐怖主義的影響。據統計，印尼、馬來西亞、菲律賓分別有二三千人在阿富汗、巴基斯坦、黎巴嫩、利比亞等國接受培訓和武器資金援助。阿布沙耶夫武裝的創始人早年在利比亞接受軍訓，該組織的核心人員也曾到阿富汗接受專業爆炸訓練等。拉登的姐夫哈利法掌管著在菲律賓、馬來西亞等地龐大的資金，1991年起其就在菲南部地區設立多個“國際伊斯蘭救助組織”，打著“慈善救濟”的旗號，暗中資助“基地”及阿布沙耶夫等恐怖組織。拉登的一個親戚還在菲律賓棉蘭老島的三寶顏設立了一所伊斯蘭大學。

有消息說，紐約世貿大廈兩次被炸都跟菲律賓有關。涉嫌1993年世貿大廈被炸事件的三名罪犯在被捕之前曾長期隱藏在菲律賓。拉登本人就曾至少兩次抵菲策劃恐怖活動。據稱襲擊世貿大廈的“創意”最初也來自菲律賓。1995年1月，美菲聯合破獲“基地”組織在菲律賓的一個據點，并獲知被俘的恐怖分子當時正在菲律賓接受飛行訓練，而且還在策劃劫持一架美國民航飛機撞擊美國聯邦調查局和中情局總部的活動。

東南亞很可能成為國際恐怖分子的新集合地。印尼、馬來西亞、菲律賓等極端組織活躍地點多為分布廣泛的島嶼，政府難以全面控制，是國際恐怖分子的天然避難所。菲南部棉蘭老島地區以及附近馬來西亞的島嶼林密山高，多年來政府一直對恐怖分子難以有效打擊。泰國總理他信也擔心該國南部有可能成為中東、南亞極端勢力向東南亞滲透的中轉站。

反恐合作：內外結合

泰國外長沙提拉泰在9.11之后說：“東南亞是一個包含佛教、伊斯蘭教和基督教的多樣性共同體。東南亞國家若能在這個問題上找到共同的解決辦法，恐怕國際社會也會采納。”此話明里暗里透露出兩層意思，第一，東南亞國家決心聯合反恐，這是明；第二，“多樣性”這個幾乎等同于“難有實質性合作”的字眼則暗示了東南亞國家反恐合作的難度。

東盟各國在9.11后都加強了對本國極端伊斯蘭勢力的控制。菲總統阿羅約倡導建立東南亞反恐同盟，包括情報交流，加強邊界管制，進行維和行動等。該建議已經得到印尼和馬來西亞的響應。阿羅約甚至提出主持“多方模擬戰”，以便東盟國家面對恐怖襲擊時有緊急因應措施。2001年11月召開的東盟領導人峰會發表了《東盟聯合反恐行動宣言》，表達了聯合反恐、防止在東南亞出現極端伊斯蘭聯盟區的決心。東盟還將于2002年召開特別部長會議，協商如何有效打擊本地區跨國犯罪。

那么，美國將在東南亞的聯合反恐中扮演何種角色呢？美國《洛杉磯時報》12月2日報道，美國正在加強外交、軍事等部署，為打擊印尼、馬來西亞和菲律賓等國的恐怖勢力做準備。但由于以上三國的恐怖活動并未對美構成巨大的現實損害，因此，美國主要起支持、協助作用。在軍事上，美軍太平洋戰區總司令稱，美國不會直接向東南亞派軍隊對付恐怖主義活動，而是提供訓練、情報、心理戰及提升軍售等。11月初起，美軍顧問已抵菲南部協助政府軍打擊阿布沙耶夫武裝。政治上，美國不斷向三國政府施加壓力，要求三國政府增加偵察，鎮壓境內潛在的恐怖活動和組織，切斷拉登“基地”組織的資金來源渠道。作為回報，美已向印尼、菲律賓保證提供更多的政治、軍事、經濟援助。

但有兩種情況可能改變美國“不出頭”的政策。9.11后的國際局勢有可能刺激極端組織策劃新的反美恐怖事件。一些極端組織視反美為“事業”。美國對阿富汗實施打擊后，在印尼、馬來西亞和菲律賓三國都出現了反美、排美風潮。印尼勢力最大的穆斯林組織伊斯蘭教士聯合會雖為傳統溫和派，但也警告“穆斯林與西方世界間存在著爆發一場世界大戰的潛在危險”。二是有可能出現涉及“海上生命線”的自殺性恐怖襲擊事件。東南亞極端伊斯蘭恐怖組織沒有搞自殺性恐怖活動的先例，但不能因此排除中東極端恐怖分子與該地區的極端組織聯合策劃，對馬六甲等重要海上通道上的超級油輪等進行自殺性攻擊的可能。

目前，東南亞聯合反恐要面對很多困難。一是任何政府都不愿擔當“反穆斯林”的罪名。東盟領導人反恐宣言特別強調，反對把“反恐”與任何一個宗教或族群掛鉤，這增加了東南亞遏制伊斯蘭極端分子、取締以“慈善救援”為幌子的各種資助極端組織的難度；二是缺乏有效的情報網絡，無力控制恐怖組織獲得高科技武器和大規模殺傷性武器；三是“不干涉內政”原則有可能限制反恐合作。馬外交部長稱，成員國之間缺乏共識，任何一國行使否決權即可使聯合反恐宣言胎死腹中。

東南亞的反恐行動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但這箭是否有力，方向是否正確，殺傷力是否強大，這些問題仍將困擾東南亞各國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