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前廣場奇怪的一幕
2001年4月下旬的一天傍晚,獨聯體某國首都N市。
夕陽西下,微風和煦。一個年紀不輕的男子緩步走出美國駐該市大使館。這人身穿大衣,大敞著懷,沒戴帽子。他伸手在衣兜里翻尋了好一陣,然后微微地搖晃著身子,徑直走進火車站前廣場的小公園。這男子見一條長凳子空著,便一屁股坐了下來。他兩眼呆滯,漫不經心地瞅著前方。
這人奇怪的舉動引起了在此值勤的當地警察的注意。
\"您是在這兒等車嗎?”警察走近這男子,沖他問,“打哪兒來的?”
\"不知道……”這人老實地回答說,依然是睡眼惺忪的樣子。
警察見這人行跡可疑,便立馬把他帶到了警察分局,并再次對這人進行搜身,結果發現他沒有護照,皺巴巴的錢包里只有200盧布現金、一些當地的零錢和一張到莫斯科的過期火車票。車票上寫的名字是維克托·薩拉揚(化名)。警察們費盡口舌盤問了許久,最終也沒能弄清這人的真實身份。他們問他:“今天是幾號?”“您叫什么?”對這樣再簡單不過的問題,這人竟一句話也答不出來,只是一個勁兒地瞇縫眼、痛苦地皺眉頭。不管問他什么,此人翻來復去地就是這樣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他去過美國大使館,很快就會有來信,應當把這信浸到水里……
“這人一準是酒喝高了。”值班警察斷言。但經過仔細檢查之后,他又改口說:“他頭腦絕對清醒,根本沒有醉?!?/p>
盡管天色已晚,這人還是立即被送到俄羅斯駐N市使館。遇到類似情況,使館的任務本來是協助本國公民盡快返回祖國,與親人團聚。但這次使館官員卻發現面前這人情況很是反常。根據火車票上注明的護照號碼,他們很快查明了這一可疑人的身份。這人名叫維克托·薩拉揚,現年57歲,系莫斯科市郊“茹科夫斯基”軍工廠的工作人員。幾小時前,維克托去過美國駐N市大使館,現正在等一封來信。這信應浸到水里,信是用傳統的密碼書寫法寫就的。
幾分鐘以后,俄使館負責安全工作的軍官和俄聯邦安全局的正式代表在另一房間里碰頭,就此事進行緊急磋商。他們一致認定,這顯然是一起招募俄羅斯公民從事間諜活動的事件,只是這公民本人現在迷迷糊糊的,怎么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后他們決定,立即派專人護送維克托回莫斯科。
到了火車站,維克托仍然糊里糊涂的。直到第二天早上,維克托在火車上仍然嘔吐不止,在莫斯科下車后還一直惡心。俄聯邦安全局醫生為他仔細進行了檢查。醫生們一致認為維克托是吃了什么精神催眠藥。
樓梯間里的招募
美國人讓維克托服的精神催眠藥很可能是過量了,因此一星期之后,維克托才完全清醒過來。這時,往事就像網頁一樣,一頁一頁地映現在他的腦海。在俄聯邦安全局反間諜人員的啟發和追問下,維克托詳細地講述了他的經歷。
維克托的幾個親人早年移居美國,他同他們已多年不通音訊,彼此早已失去了聯系。因為家庭生活拮據,他想去美國投靠親人,指望能過上幾天好日子。所以早在1993年,維克托就向美國駐莫斯科使館提出了赴美探親的申請。但當時申請簽證的人很多,他去了多次,都是掃興而歸。無奈,他只好來到美國駐獨聯體某國N市使館,希望能從那里得到赴美的簽證。美駐N市使館人員熱情地接待了他。他們問明維克托的來意和有關情況后,當即就爽快地答應愿向他提供一切方便和幫助,具體事宜請他稍后再來商定。但維克托萬萬沒有想到,美國人說的這“稍后”竟是整整8個年頭!直到2001年4月,美國駐N市使館才確定了約見維克托的具體日期。
2001年4月的一天,維克托如約再次來到使館。使館出面接待他的是一個叫達維德·羅伯遜的官員。羅伯遜同維克托在使館大廳熱情地寒暄了幾句,然后便帶他穿過走廊,走到了一個樓梯間,最后又仔細地搜了他的身。這樓梯間里擺著一張大桌子。羅伯遜讓維克托坐到桌旁的椅子上。桌上放著一些飲料和餅干,還有一臺收錄機。
“請先喝點飲料吧!”羅伯遜首先喝了幾口,并客氣地示意維克托也端起杯來喝。
他們邊開懷暢飲,邊天南地北地閑聊。不知為什么,幾分鐘之后維克托就開始打蔫兒,神志迷糊,昏然欲睡。羅伯遜眼見時機已到,便趁勢直截了當地向他提一些更加露骨的問題。其內容都是有關維克托所在軍工廠的生產情況的,諸如產品的種類、數量和性能等等。有時,這美國人要離開一會兒。每當這時,他就打開藏在收錄機里的振蕩器。由于這振蕩器的聲波的作用,即使羅伯遜不在場,維克托仍舊能不停地講下去。
維克托在這樓梯間里一共呆了4個多鐘頭。他一再提醒說要耽誤火車了,但羅伯遜硬是纏著他不放。他滿臉堆笑地說:“沒問題,放心吧,趕得上……”
臨了,羅伯遜一再叮囑維克托:“以后,您將陸續接到我們給您的信。記住,這信須放到水里?!?/p>
盡管維克托當時迷迷糊糊的,但所幸的是,羅伯遜的這一囑托他竟記得很清楚。講完這事情的原委后,維克托表示愿在今后同聯邦安全局反間諜人員密切合作。
神秘來信
轉眼到了7月。一天,維克托突然收到一封很奇怪的信。信封上用小孩子潦草的筆跡寫著回信地址--古勃金大街,戈爾布諾娃·列娜緘。這地址多半是隨手從一個什么銷售廣告上抄下來的。信封里裝的是一張空白信紙。當把這張空白信紙放入水中之后,信的內容便立刻赫然在目:“維克托:4月在N市見到您,殊感欣幸。您大駕光臨,僅表謝忱……”接下來是美國中央情報局賦予維克托的特殊任務。“請您將貴廠最近收到的秘密文件開列清單,”羅伯遜遂切入正題,毫不掩飾地寫道,“請注明這些文件的密級、日期、數量、頁數,咱們在使館見面后,貴廠生產體制方面所發生的任何有關情況,亦務請您不吝筆墨,詳加說明?!?/p>
信中直言不諱地說,美國中央情報局對俄羅斯的高精尖武器極感興趣,他們渴望得到維克托所在工廠生產的“空空”和“空地”自導式導彈的最新資料。羅伯遜一再叮囑:“這些導彈的所有相關文獻、復印件和表冊均須拍照。為不留證據,用過的紙張務請一律銷毀。”信尾還附有一幅示意圖和詳細說明。羅伯遜特別提示:維克托應在何時、何地、怎樣去取他們為其事先放置的“密件”,并說,這“密件”實際上是一個故意弄得很臟、路人不屑一顧、往往會掩鼻而過的破紙袋。這紙袋放在莫斯科市郊索科利尼基鎮西一普通大院的車庫旁。紙袋里裝有1萬美元現金和幾個看起來很普通的柯達膠卷。這種膠卷只有在美國中央情報局內,或者用一種特制顯影劑才能使其顯影。為此,將特意在紙袋內放若干顯影劑片。
將計就計
不用說,羅伯遜的這封信自然落到了俄聯邦安全局反間諜人員的手里。于是,他們將計就計,就勢給美國人設了個套兒。
首先他們偽造了多幅“空空”和“空地”導彈照片,并編造了維克托所在保密工廠多份有關該廠尖端武器生產的秘密文件。然后,他們用羅伯遜提供的柯達膠卷對這些資料進行了拍照。2001年11月,維克托攜帶這些資料前去獨聯體某國N市與羅伯遜接頭?!敖宇^點”在N市一劇場的后院。
維克托一見羅伯遜,就把事先準備好的一卷東西塞給了他。維克托抱怨說,自從4月在使館見面后,他就一直感到很不舒服。那天從使館出來,昏昏沉沉的,他險些鉆到汽車輪下,丟了小命兒。羅伯遜聽后,贊許地拍拍維克托的肩膀,安慰道:“嗯,得啦,得啦……維克托,您真是好樣的!一切都會好的!我們又給您準備了1.5萬美元。這就算對您的犒勞吧!”
顯然,羅伯遜是擔心出什么岔子。所以,這次他什么也沒有帶,只是提醒說,維克托近期還將收到一封信。
果不其然,2002年1月初,維克托就又收到了羅伯遜的來信。這信仍像第一封信那樣,信封上還是小孩子的筆跡,信瓤兒還是空白紙。但經特殊處理后,信的所有內容便立刻清晰地映入俄聯邦安全局反間諜人員的視線。這信寫得詞藻華麗、熱情洋溢。信上寫道:“親愛的朋友!我們高度評價我們在N市同您的會見。您給我們提供的情報價值極高,也非常有趣。您提供的文件很有用,其中的兩份彌足珍貴。我們擬先向您支付1.5萬美元。我們之所以將為您支付這么多報酬,這是因為您提供的多幅照片的質量堪稱一流(讀到這兒,俄反間諜人員忍俊不禁,仰天大笑--原文注)。至于未來酬金多少,這將完全取決于您給我們提供什么文件?!?/p>
這封信還附有情報交接點示意圖。這情報交接點位于莫斯科市郊庫斯科沃區,緊靠鐵路線。羅伯遜在信中特別交代:維克托須在指定時間內前去取一個浸過菠蘿汁的紙袋。紙袋內裝有現金、膠卷、顯影劑,當然還有信。維克托將先在上述情報交接點拿到1萬美元,另外5000元他們將以其他適當方式轉遞。為此,他們建議維克托在銀行開列賬戶。信中還說,鑒于維克托表現出色,美國中央情報局隨后還將向他交待新的任務。
公開披露
經過審慎考慮,俄聯邦安全局反間諜人員認為,維克托再去獨聯體某國N市同羅伯遜接頭已無必要。他們十分清楚,美國中央情報局特工不是傻瓜,再同他們這樣“玩兒下去”已沒有什么意義。美國專家遲早會識破俄聯邦安全局搞的這一手,從而發覺他們是中了圈套,上了大當。
俄聯邦安全局社會聯系中心一位官員說:“我們已有足夠證據證實,美國中央情報局一直在我國從事軍事和工業間諜活動?,F在人證、物證俱在,無須緝獲羅伯遜,這一結論也鐵定無疑。美國的間諜活動已對我國家安全造成了損失?!?/p>
俄聯邦安全局反間諜人員同時查明,美國駐莫斯科使館在這一間諜活動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該使館一個叫溫珠·肯辛婕的女人在莫斯科負責同維克托保持密切聯系。肯辛婕是美國中央情報局特工。她以外交官合法身份作掩護,一直都在從事間諜活動。正是她奉命為維克托傳遞信件,在莫斯科市郊勘察并確定情報交接點。陰謀敗露后,肯辛婕已于2002年3月23日悄然離俄回國。
4月10日晚,俄聯邦安全局向媒體公開披露,俄反間諜機構制止了一起美國中央情報局竊取俄軍事機密的企圖,并掌握著美國中央情報局對俄進行間諜活動的確鑿證據。
維克托現在仍舊去“茹科夫斯基”工廠上班,因為他一開始就老實交代了他同美國人會面的實情,隨后又與俄反間諜人員進行了很好的合作,其行為沒有給國家造成什么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