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對話

我的自白

一個蹣跚學步的孩子摔倒了，于是他哭著希望大人牽他一把。當他站起來之后，他一定有了摔跤的感悟，于是，在重開步子時會由摔跤的感悟而盡量使步子穩健起來。這應該說是人生的最初的挫折。

當一道簡單的數學題做錯了，換來的是老師批改的低分時，這個小學生便明白自己的失誤。這可說是走入知識時的初嘗挫折。

當你從一個求學者而走入社會之時，或許會由于自己的失誤而給工作或者他人造成傷害，并且由此而引來非議。你經受住了，并且知道了怎樣去修正自己，于是這個挫折便成為你不斷成熟的又一次墊基石。

人生其實是有很多很多的挫折的。只有有了這許多許多來源于各個方面的挫折，你才可能于挫折中武裝和修煉自己，才不至于在一個巨大的挫折面前倒下你的身軀。

不是么?綠豆芽的一生沒有風雨，更沒有電閃雷鳴，盡享溫柔與呵護，可謂是平平靜靜毫無挫折可言，但它很快便只能被投入油鍋之中了卻殘生。倘若將最初的那個種子投入泥土，讓其忍受挫折、忍受侵蝕、忍受風雨雷電，那末它將驕傲地揚起身子開花結果孕育下一代，將自己的一切傳下去。好比是一塊頑鐵放在櫥子里，沒有風也沒有火，更不會有重錘的撞擊。這日子真可謂是舒心得很。但慢慢地便傷心地發現，光潔的身子怎么讓一層層不堪的銹跡包著，并且不停地脫落，最后什么也沒有了。倘若將這塊頑鐵投入到那熊熊的熾爐，讓其煎熬，然后又挾出來用重錘敲打，讓頑鐵經歷苦難的挫折，那么可以斷言，經歷過挫折之后的他或成利斧或同鋼釬，終于可以列于器墻之下。同樣，我們也不必為一根綠竹在利刃的割削下成了絲絲片片而憐惜，雖說那痛苦是難以言狀的，但一番痛苦之后便有籠金魚于籃內的可能!還有那巨木、那頑石、那陶土，經受了無數的挫折之后或名揚千里或垂青百世!

還要舉例子么?連弱弱的梅花都深知，只有忍受了霜雪之寒才可能綻出幾支艷香；更不用說一塊單色的綢緞，若不是忍受了千千萬萬次的針刺摜頂，怎么會擁有\"百鳥朝鳳\"或\"丹霞萬朵\"呢?

挫折對于創業者來說是一只可憎的攔路虎。你想想，為了躲過這一只只攔路虎，創業者要具有多大的毅力，付出多少的心血與汗水啊!但，正因為挫折的經歷才使得他從事的事業有著一份輝煌。挫折其實是點亮事業之光的媒介。從這里可以更深地體會或者理解\"容易得到的東西也容易失去\"。

從天而降之雨滴落入大海時，除了發出一聲輕微的\"嘀嘟\"之聲外是沒有什么可炫耀的。但如果是從深山里流出的小溪便可以細細地向你述說著過山澗、越巖縫以及那許許多多的磨難……

文學之路，其實就是由無數挫折筑成的。

安樂窩對于人生固然重要并且是一種持久的向往，但倘若沒有了挫折，這人生則是短暫而又蒼白的。于是，我時時在心中說，挺起胸勇敢地去經受挫折……

天堂對話（短篇小說）

一聲爆炸：喪了三條人命--一個是沒有真本事但善于取悅領導而當上官的張副市長，一個是活著時為領導出過不少壞主意而打死也不說心里話的尤秘書，再一個是對領導貪財好色之事守口如瓶的司機。三個人死后才有了一場推心置腹的交談--

一聲猛烈的爆炸，三個生命就這樣結束了！爆炸是在一輛即將啟動的小轎車里發生的。毫無疑問，這一定是有人事先在轎車里放上了炸彈。死者一是A市的副市長，一是副市長的秘書，一是副市長的司機。他們正準備乘車到省城去參加一個很重要的會。剛剛才上了車，司機還只是將車子打著了，還沒有往檔上推就發生了驚天動地的爆炸！

三個人都被抬進了辦公樓底下的大廳里。司機是傷在后背，靠近右肩的地方有一個碗口大的洞；秘書被炸掉了后腦勺；最不堪一看的是副市長大人，上半身幾乎被炸得沒有了，就只剩下了一灘稀爛的糊糊。還好，那顆與眾不同的頭還在，這就很容易讓人知道這一灘糊糊就是A市的副市長。

三個人躺在那里，身上都蓋著白色的布。

據說，初死的人靈魂還是活的，對活人的話語及活動都還有所感知。這不，當公安局的人來取證時，三個人的靈魂就有了一場頗具意味的交流……

司 機

我都已經跟副市長一樣地躺在了這里，你們還好意思懷疑是我做了手腳！真他媽的不是東西！你們就這樣的本事？排查，有什么好排查的？我與副市長的關系，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還過得去就是。我們開車的不就跟你們辦案子的一樣，也是干著一樣活賺幾個錢養家是么？什么，過節？我跟副市長能有什么過節呢？他是領導，我是為他開車的，能有什么過節呢？哦，你不是說我，那我也搞不清，反正確有不少的人對副市長有意見。按眼下的行情來說，老百姓對當官兒的有意見純屬正常；要沒有意見反倒不正常了，你們說是么？怎么，你們還在說我？不錯，這車是我開的，可我是開車的，就一定會是兇手？再說，我與副市長又沒有什么仇，我干嘛要這樣做？還有，既然我這樣做，那又干嘛要將自己也搭進去？說實在的，我不像你們所想象的或者又如外面所說的那些個當官的司機那樣，我有我的主張的。我這人沒有什么愛好，除了喜歡玩幾張郵票，幾乎沒有什么其它的喜好。你說什么？女人？嘿，你瞧我是這樣的人么？其實人與人是不一樣的。有些人一見到漂亮女人就心里翻滾著要跟人家睡覺的壞念頭。可是，這樣的人就不想想，男女在一起要做那事，若是沒有感情，怎么能上得馬？大家不妨自己檢驗一下，一天不洗澡，你那底下會是個什么味？一個不認識的女人，更談不上感情，能接受那怪味嗎？什么？你們是說副市長他喜不喜歡女人？（打住一下，因為有人來了。這都是機關里的同事，他們是來看一下我們的。說實在的，我和他們平時還是相處得不錯的。哭啥？這個哭的是我們機關事務處的小吳，特膽小的。有一次她在樓道口那里掃地，一只老鼠從她面前跑過，嚇得她沒命地大叫。當時正好我從她面前走過，她一把就將我給抱住了。為這事，還有不少的人拿我們倆開玩笑。）

好，咱們接著說。你們剛才是說市長喜不喜歡女人是么？這個問題你最好別問我，問我我也不會說的。我剛才就已經說了，人不是一樣的。你們在說什么？車？是啊，車是上個星期二作了大保回來的。都開了差不多快十天了。一直就放在車庫里的，當然門也是鎖著的。媽的，聽你們的意思，到底還是在懷疑我是么？不是，不是，不是那為什么總是繞著彎地往我身上靠？尤秘書，尤秘書我們只是上班在一起，平時我們一般不來往的。他是有文化的人，跟我這樣的大老粗搞不到一塊的。不過，人還是不錯的，能體貼人，尤其是對副市長，那簡直就像對待自己的老子一樣。你們是懷疑他？那你們就真是大錯特錯了。且不說尤秘書沒有這個膽子，就算是他有這個膽子，他也不會去做這個事的。你想，小伙子從學校出來，就一直跟在副市長的身邊，房子是副市長給幫著解決的，老婆是副市長幫著調來的。這么說吧，副市長可以說把小尤的家事都包下來了。就連小尤的一個在農村的兄弟都給弄到了城里來。小尤只有感恩戴德才對，怎么會去做這樣的事呢？不會的，我可以打包票，他絕對不會做這樣的事的。還有什么人？那就不好說。反正我聽說，在他還在江南化工廠當廠長時，就有不少人對他有意見。具體的那我就說不清楚。

秘 書

唉，真沒有想到，我一直就擔心著的事終于還是發生了。其實，我早就有預感，預感到總有一天會有人來采取非常手段對付你的。沒想到的是連我們兩個無辜的人也一齊跟著送了命！你問我這是誰干的呢？不知道……居寧？不會吧，他那樣一個文弱的書生，怎么就會有這樣的膽量呢？什么？張副市長搞了他的老婆？啊，這個我可不知道，真的，不要亂說，這可不是小事……你說什么？誰的責任？這事還真是不好說。按理這事也的確不能全部算在張副市長的身上，居寧他--我是說如果他們真有這事的話--居寧他老婆也是有責任的。自古道：\"花兒不吐芬芳，蜂蝶不會蕩漾。\"你說是么？你想，如果他老婆不是那樣的粘，我想張副市長也不一定就……你是說小云子？他的房子的事？這個事最好是別問我，我是真的不清楚……聽是聽說了，但那也不應該說是張副市長，而是他的兒子占了小云子的房子；再說，也不一定就是占……我和他，還好吧，見了面都會打個招呼，沒有什么深交，真的，我這人不喜歡和他們來往。市里的領導來了，說話輕一點子，免得讓領導聽見了會不高興的。（這時，確實是來了不少的領導，一個個都緊繃著臉。他們來到張副市長的遺體前，站著看了好一會，但沒有一個人說話。看完了張副市長就又來到秘書跟前，同樣是看了一下，也沒有說話，這才又來到司機面前。這時，市委書記伸手過去將司機身上的布掀開了一點點，看了一下司機的面容，于是大家都這樣做了一下。然后大家就一言不發地走了。）

你還真是不錯，書記還特意看了一下你……你是說是秦副市長讓人干的？可別胡說，這種事不可以隨便說的。關系，我看不出秦副市長與張副市長有什么不對的地方……矛盾？干工作怎么可能沒有矛盾？領導之間有些爭論是很正常的，沒有什么奇怪的……來往，你是說我還是說張副市長？不知道，我們不去管領導之間的這些事，從來不問的。我不過是個秘書，給領導干好工作就是我的職責……搞錢？不要胡說，這不是鬧著玩的，說話是要負責任的。我從來都沒有見過張副市長和人有這方面的來往，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什么？要我分析到底是誰干的？這……我還真的說不出是誰干的。反正我在平時是沒有什么仇人的。說實在的，除了工作我基本上不跟外面的人接觸……黑社會？有黑社會么？怎么可能會有黑社會？假如那樣的話不是太不可思議了么？黑社會猖獗到堂堂一個市長都被人炸死了，那老百姓怎么辦？犯罪分子當然是有的，但隨便就上升到這么高的高度好像有些不合適……是啊，這到底是誰干的呢……哦，是要給我們整容……是應該好好整一下，你看我們這都成了個什么樣？尤其是張副市長，簡直……沒事沒事，先給他弄吧，他是領導；怎么的也還有個影響問題。這也沒什么，凡事都有個先來后到上下高低。不然的話不就要亂套了么？

張副市長

這真是沒有了王法啦！竟然有人敢在我的車里放爆炸物！反啦，反啦，保衛部門的人呢？他們是干什么的？尤秘書，尤秘書呢？怎么，你也躺在這里啦？啊，這是怎么回事？司機呢？怎么，司機也躺在這里？啊呀，這問題可就很嚴重了哩！這是誰干的？啊……不行，不行，得趕緊跟市委匯報！我是副市長，出了這樣重大的事，市里的頭頭都到哪去啦？姚書記呢？姚書記到哪去啦？我要抗議，我要上中央去，去跟中央領導匯報去！這還了得……你們在吵吵什么？哦，是公安局的么？對，你們早就應該介入，你們應該成立一個專門機構，或者叫專案組……什么？你們在說什么？仇殺？當然是仇殺！不是仇殺，難道還是我們自殺不成？！你們公安是吃什么的？治安狀況都到了一個堂堂副市長的車被炸的程度，這是什么性質的問題？啊？！你們要開會認真研究一下這是怎么回事！這還得了，真是無法無天了！什么，誰是仇人？那這個問題可就不好說，我一時間也想不起來到底誰跟我有仇……是啊，兇手會是誰呢？陳希浩？不像，我量他也沒有這個膽量！胡應成？就是民政局那個把救濟款蓋了自家房子的家伙？應該說他沒這個膽量，況且我只是給了他一個警告處分，并沒有擼他……你說什么？肖紅兵？你是說那個包工頭肖紅兵？咦，我還真的沒有想到過他。唔，沒準還真的就是他！我知道，這小子別看他一天到晚沒幾句話，可他的心里卻是狠得很哩！但是，我并沒有得罪他呀！有關工程的事都是由尤秘書他們幾個和他談，我并沒有直接與他打交道呀！再說，就算是我得了他一點錢，但每年都給他幾千萬的工程，那幾個錢算個什么？哦，未必就因為這半年來沒給他工程就下這樣的毒手？這樣做的話就太過分啦！未必你就一點后路都不留？哦，哦，我想起來了，可能是沒有讓他當鄉鎮企業管理局的副局長的緣故。這小子曾經跟我說過，他想當一下鄉鎮企業管理局的官兒過過癮，那怕就是一個副局長也成。當時我只說了有機會讓他試試看，可并沒有把話說死。我也承認，為這事他送了五萬塊錢來。可是，一個正科級局長，怎么可以說給誰就給誰呢？再說，就我們市里的行情，花五萬塊錢就想弄個正科恐怕太便宜了吧？啊！不管怎么說，這個人可以排上號，是個重點排查對象！還有誰呢？你們怎么回事，就不能輕一點么？

（這時，過來了一幫子公安人員。他們將三具遺體身上的布掀開，又是照相又是量身長什么的，折騰了好一會才住手。）

我剛才說到哪啦？哦，對對，剛才說到是不是秦若冰？不會是他。我們雖然有過節，但大家的屁股后面都不是那樣的清爽，屬于大哥不說二哥的關系，最好是相互都將鳥嘴閉了，否則誰都沒有好處。啊，對了，是他，一定是他！不對呀，這家伙現在也還在牢里呆著啊？對，一定是他的家人來報的仇！是他，一定是這個家伙。啊，我怎么獨獨就將他給忘了呢？憑心而論，換了我也會這樣做的。可是又有什么辦法呢？不把你送進去，不就要讓我進去么？退一步說，如果還是以前那我也還是會讓你一步的，可是我現在這樣的位子是得來很不易的，就算是死了我也要保住它！這個好理解，世界上總沒有肯把自己弄進去坐牢的人，除非是神經病差不多。可是，我就搞不懂，這事他怎會知道呢？又怎么樣告訴了他的家人呢？一定是監獄里有人為他效勞……他娘的，現如今，連牢里都不安穩……小尤，你說說看，會是誰下的毒手？你平時干什么都很利索，怎么今天就跟面團似的？

秘 書

我，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在里面做了手腳。唉，都已經發生了，說又有什么用呢？是要我說真話么？我……張市長，其實……算啦，都過去了的事，還說他干嘛呢？就我們這個樣子說了又能怎么樣呢？我……你別發脾氣，一定要說，那我就說吧，反正也就這個樣啦……算啦，還說它干嘛？你別生氣，真的，就這樣……什么？我不愿意說？唉，這事……倒不是我不愿意說，問題是說了又能怎么樣？死還不是死啦，未必還能又整得活過來？其實也沒什么。人在沒死以前是很怕死的，所謂生不肯來，死不肯去。一旦死下了，那也就一點難受的感覺也沒有……怎么，你沒有這樣的感覺？我和司機是有這樣的感覺……那些都是過眼煙云的東西，還去提它干嘛？說啥呢？你說什么……我怕，嘿嘿，都這個樣子啦還有什么可怕的……唉，你一定要我說么？那好，我就說一下吧。說起來也真是，我們當秘書的從來都是不敢吐露心思的，今天既然你一定要我說那我就圖一個痛快吧。（這時，掛在大廳天花板上的一臺電風扇突然掉了下來，正好砸在一個正給尤秘書量身高的公安人員的背上，現場起了一陣不少的騷動。一定是砸得不輕，因為這個公安一下就躺在了地上，并且好半天沒有說出話來。于是那些個公安都忙著將受傷的人抬到外面的車上去，準備送醫院救治。）

這位先生該不會和我們一樣吧？這大廳早就應該維修啦。

說實在話，打從我當了你的秘書后，慢慢地就發現，你有好多事做得實在是太那個了。說得客氣一點是工作失誤；說得難聽，那就真是王八蛋才會那樣干的！你不要生氣，這話以前就是打死我也不會說的，可是今日之下，你我都成了這個樣子，也就沒有什么可顧忌的啦。再說，你不就是想聽一點真話么……也不知你想過沒有，你的所作所為跟你當初舉起左手來所說的那些話有多么大的差別。我經常想，作為一個共產黨員，你恐怕除了每月在交黨費時還能想得起來關于這個稱號的意義，其他的早就不知道丟到哪里了。怎么，你不高興啦？我想你還是靜下心來聽我把話說完。怎么，你還是這樣的想不開？其實很沒有必要，真的，咱們都成了這個樣子了，也就沒什么想不開了。你想，再過一些時，我們就要到那個所有人都要經過的最為平等的所在，然后化為一縷輕煙隨風飄去。既然是這樣，那為什么不可以聽一下我們的金玉良言呢？這些話要是在平時，你就是出錢也是沒有人會當著你的面說的。什么？你說什么？這些話說了也白說是么？那你就差啦，我的副市長大人！你也許不知道，在現在聽一下這些話，對于你這一輩子來說當然是沒有什么意義了，但對于你行將轉生的下一輩子卻是頗具裨益的。唉，你呀，就是這樣，從來都聽不進去一點反對意見，總以為你自己是絕對的正確的。其實，一個人怎么可能是百分之百的正確呢？你曾多次跟我們說，要夾起尾巴來做人，可是你卻最不愿意夾起尾巴來，總是將個尾巴抬得高高的。怎么？你不承認？嘿，你呀，我真是不好說你來。其實，你要是能聽我一句心里的話，那我就不客氣地說，你壓根就不是個當領導的料，起碼不能當這么大。你以為你很有能力是么？嘿嘿，你要是愿意聽，那我就實話實說吧，要說工作能力，你還真不是個有能力的人。要把你放在一個靠真本事競爭的地方，你恐怕連一個班長都不一定能當上。你自己捫心自問一下看看，你從當干部到現在干了幾件有利于人民有利于國家的事？

（這時，尤秘書的家屬領著孩子來了。娘兒倆個站在他面前只會哭。孩子并不懂事，還用手去扯蓋在他身上的白布。）

什么？雙峰開發區？你還好意思提雙峰的事？你知道么，當初就是因為你盲目的追求政績，也不考慮一下實際情況與當地條件，引來一批既耗水又污染環境的企業，結果才短短幾年，原來山青水秀的雙峰區如今成了什么東西！你去看過沒有？那里的水已經不能吃啦，那里的樹也沒有啦，那里種的莊稼都不能吃，吃了就會得病。當然，因為當年的那些驕人的成績，加上一些吹鼓手的添油加醋，為你在政治上的升遷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你倒是好啦，官兒越當越大，雙峰的老百姓可就遭了殃啦！你去看了從雙峰流下來的那條河么？原先清澈透明的河水，如今成了一條臭不可聞的污水溝！說實在話，有不少人問過我，說你這樣的人是怎么當上官兒的，而且還爬到了這樣的高位？當時，我聽了這樣的問話還真是沒辦法回答。因為我的確是不知道你是怎么爬到這個位子上的。反正我也聽人家說過，你很會跳舞，以前在廠里時就總是陪市里的一位女副書記跳舞，就這樣一來二去的就跳到了現在這樣的位子上來。說實在的，這也沒什么，別說跳舞，現如今靠打麻將打橋牌甚至只是與某位重要的領導干部出了一趟差，一路上將領導干部侍候得舒服了，然后就被提拔而當上干部的人有的是。話說到這里，也就還得肯定你一點，那就是怎么樣取悅領導你還是很在行的。別的不說，那年你的老娘死了，正準備回家去奔喪。就在這時，剛剛卸任的省委書記要來，你連老娘的喪都不奔了，帶上一個車和攝影記者就陪上了書記。那時你還只是一個小小市政府接待處的處長，離現在這個位子還差好幾步哩！怎么說呢？其實，你只要不這樣的貪，不那樣的好女色，以你現在這樣的年紀應該說還是很有前途的。至于水平，現如今的官，只要有委任狀就沒有干不下來的……這是干嘛？好好的，怎么又要將我們抬起來？哦，是要開追悼會……我知道你心里很生我的氣，我不該說這么多的話，而且還這樣指責你……可是，我……說實話，我做夢也沒有想到會落到今天這樣的地步……唉，你要生氣就生吧，這些話其實在我心中已經憋了好久好久了……

司 機

怎么來了這么多人呢？哦，是要開追悼會。啊，怎么又在吵架呢？還有什么好吵呢？好像是張副市長的老婆在叫喊……喊什么呢？你們輕一點，這么粗的手腳，本身我們幾個就被弄得成了人不像人物不像物，有些肉都是掛著的，而且傷口也還在往外滲血，你們這樣子的沒有輕重地亂來，那不更加……怎么，又不開啦？怎么又抬回來干嘛？我操，人都死了，這不隨便在什么地方開一個追悼會不就行啦，還分他媽的什么等級呢？真是他媽的不嫌麻煩。人都成了爛肉一堆，一會不都要到那個爐子里去化成一縷輕煙么？尤秘書，你說，是不是這個理？都到了這份上還他媽這樣折騰干嘛呢？我操……我懂，這都是平時你們這些隨員們給鬧的。聽說了么，如今社會上人們管你們這些會拍馬屁的人叫\"豁卵泡\"，意思就是你們這些人就會給一些當領導的出壞主意，想餿點子。本來領導不想要小姐陪著喝酒的，你們卻說要領導輕松輕松；本來領導說就坐一般的車子就行了，可你們卻說這樣不好，關鍵不是領導，而是有損單位的形象；本來領導并不想住那么大的房子，可是你們卻說房子小了不好，來個人什么的坐都不好坐。許多的事不都是你們這些\"豁卵泡\"弄出來的么？就說咱們這位張副市長吧，一開始好像也沒有這樣大的派頭，后來不也是讓你們這一幫子\"豁卵泡\"弄成了這個樣子么？記得那一次在洞山賓館么，本來張副市長吃完飯準備回去的，還不是你說這里的經理叫了幾個人來陪著玩一下，他就留下來啦？留下就留下吧，打麻將就打麻將吧，你干嘛又要弄個小姐來？人家張副市長一開始還沒有那個膽，你卻說，這沒什么，外面都是這樣的。再說，就這么幾個人，誰也不會說的。你們呀，真是害人不輕哩！要我說，你們簡直就是一幫子彩色\"豁卵泡\"！

（這時，外面響起了震耳欲聾的鞭炮聲，一陣連著一陣的。隨著鞭炮聲，進來了不少的人，這都是來參加追悼會的。）

你說什么？我？你是說我？嘿嘿，不是我在這里吹噓，能做到我這個樣子也就不錯啦。尤秘書你說，我們認識也有兩年了，你說我要哪個頭兒批過一次條還是做過一樣什么沒有？是沒有吧！你們這些當秘書的，有幾個是好東西？有幾個不是借著頭頭兒給自己辦事？胡說？我還真不是胡說。你就說張副市長在梨園的那套房子吧，一開始他并不知道那里有這么一套房子，還不是你小子跟他說，然后又掛搭上陳老板給弄上的……什么？不是你？那是誰？不是你操辦的，那也是你出的壞主意。給在北京當了官的一些老鄉家里送小保姆的餿主意是不是你出的？你個兔崽子，你出這么個主意真是他媽的壞良心哩！那么多的清純小姑娘都讓你們這些家伙給弄壞了 ……唉，你們這些當秘書的有幾個不是拉著虎皮當大旗？要不怎么中央會有要求各級領導干部要管好自己的家屬管好自己的秘書這一說呢？其實，要我說，你們這些當秘書的在某些方面比家屬還要來得壞些……家屬有時還會認真地想一下，這樣子做是不是會出事，一旦出事就會整個家都完蛋！可你們當秘書的就不一樣。把領導哄好了，哄舒坦了，領導一高興，你們要辦什么事也就讓你們辦了。沒事，你們就還是那樣的過著好日子，要有事，那就是領導的事，坐牢是領導去坐，受苦是領導的事，領導的家里也一樣的倒霉；可是你們這些出餿主意的外人卻啥事也沒有……

張副市長

沒想到你還真的能說出一點東西來。不錯，我們這些當領導的有很多是被秘書牽著鼻子走的。你想，一些文件在我們看以前，先是由秘書們看，然后又由他們先弄出個意見來。有時這樣的意見在我們看來也覺有些不妥，這時，秘書們就會很認真地加以游說，說得頭頭是道兒，讓我們這些當領導的想改也沒有辦法改。此是一；第二就是，由于我們當領導的管的事很多，有些事其實我們根本就不懂，于是也就只好聽秘書們胡說八道了。久而久之，我們也就對秘書產生了一種依賴。咱別的不說吧，就說那個開發區的問題吧。當初提出來在雙峰鄉搞開發區的不就是他媽的那個姓溫的小子么？那時我剛剛當上副縣長，他是我的第一個秘書。記得當時他說，在雙峰搞一個開發區，弄點項目，也算是你這個副縣長的第一腳戲，唱得好的話，就可以為后面鋪平道路。媽的，當時我也沒有去想許多，也就同意了。誰會想到后果竟會是這樣的呢？唉，如今回想起來，這么幾年下來，有不少的事情還真是他媽的讓人家給玩了。你小子還他媽的冷笑，你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唉，現如今都成了這個樣子還有什么好說的呢？其實，一開始我也是想，一旦當上了官，也踏踏實實的為人民做一點事，也干點成績出來。可是，一旦走上了這條路，往往有好些事情根本就由不得你，所謂\"官身不由己\"就是這個道理。別的不說，就說收禮這事，一開始我也是不想收的，可是一來送的人強行要送，加上你不要又沒有地方可退；再說，你就算是退了，可是在你的周圍都是這樣的，你若是退了不就得罪其他的人么？

（這時，來了幾個人，將他們幾個的衣服都脫了下來，原來這是在給他們換上壽衣。可能是給張副市長的壽衣做得太小了一些，那些個衣服褲子穿在身上顯得很緊促。穿衣服的將張副市長手上的一塊手表拿下來喊道：手表，拿去。于是張副市長的妻子就過來將手表接過去了。）

你笑什么？你說從這一脫光想起了我搞女人？這……我且問你，有那樣的女人脫光了衣服爬到你的床上來，你要不要？你以為柳下惠真的坐懷不亂？那都是文人們編出來胡說的！遠的咱不說，就說芙蓉賓館的那個娘們吧。那天我喝多了酒，就在賓館里躺下了。睡到半夜，突然覺得有人在我的身上摸著。當時嚇了我一跳，打開燈來一看，就見一個長相漂亮又年輕的姑娘一絲不掛的鉆在我的被子里。你說，要是你，你能忍得住么？什么……廢話，這我當然知道，像我這樣的年紀，要不是手里有權，她怎么會鉆到我的被子里來？我們在一起有幾個晚上，也不假，這娘們的確很會弄男人，弄得你神不守舍。幾天后，我才明白，原來她的弟弟從部隊轉業，沒有關系去不了好單位。她在我正要飄飄欲仙之際向我提出了這個問題，我二話沒說就在床上給工商局打了個電話，結果這小子就到工商局去了。有一個事，你小尤是知道的。那一年我老婆到上海去陪兒子去了，我就住在銀湖賓館里，吃在那里住在那里。你猜怎么的？幾乎每個晚上都會有小姑娘到我的房間里來，挨挨擦擦的不走。老婆走了兩個月，就有姑娘陪了我六十天！她們這是為啥，還不就是因為我是個副市長！唉，不說了，其實，任何一個當官的在一開始都曾經想好好的干一番事業的。就是因為有那么一次兩次的防線失守才……唉，一個人的防線是很單薄的，就像一片紙一樣的單薄，一旦失守就不可收拾，要不怎么有人會說學好難學壞易呢？你想，一臉盆白油漆，只要往里面倒一點點黑油漆，那白的就會變臟；可是一臉盆黑油漆，你就算是一對一的往里面倒白油漆，那也是不可能變成白色的。做人也是這個理。我是深有體會了，每做一次壞事，心里原有的羞恥感就失去一點，直至后來做什么壞事都沒有一點羞恥了。你就說那個肖紅兵吧，他一開始送我五萬塊錢的時候，我差不多有兩三個夜晚沒有睡著。可是后來，這小子為了拿到工程，最多的一次用蛇皮袋裝了六十萬塊現金來，我也沒有當回事。記得當時我還說了他幾句，好像是說你小子，兩千萬的工程才給六十萬？是打發我么？你看看，這人心要變壞起來是多么的容易？

(穿好衣服后，幾個人就將他們幾個抬起放在一輛平板車上，要拉去開追悼會。自然還是和前面一樣，先是張副市長，而后是秘書，再后是司機。在抬張副市長時，由于工人們沒有配合好，以至于差一點讓張副市長掉在了地上。這舉動引起了張副市長家屬的強烈不滿，張副市長的兩個兒子差點要動手打人。

追悼會開始了。追悼會還是在一個大廳里開，這是因為市委和市政府的領導認為他們是一起遇難的，分開來不太好。不過，還是和前面一樣，先是給張副市長念悼詞，然后是秘書，至于司機則只是一筆帶過。）

我怎么現在聽他們這樣說心里覺得很不舒服？甚至有些肉麻？以前可就沒有這樣的感覺。以前是只喜歡聽別人說的恭維話，聽不得一點點不順耳的。這也真是怪，未必人死了真的會變好變善？我竟有這么好嗎？

秘 書

這也沒什么。人一死，對世上的一切就了無牽掛，所以也就會對給予你的贊美之詞不感興趣。再說，經了這一死，也應該說是給了你也給了我們一個很沉重的教訓。其實，這就是醒悟了……

司 機

算啦，還醒悟，這個世界上的人在沒有走上死路時，有幾個醒悟的？就你們這些當官兒的，沒有被弄出來以前，有哪一個會對自己所做的反省一把？等到手銬子都戴到手上來了，那時也就后悔也來不及啦！好啦，別說許多，說這么多一點用也沒有。現在要緊的是到了爐子里去要燒透；我聽說，沒有燒透的人到了陰間也是不行的。沒有燒透，到了陰間就還要回爐。在人間進爐膛，燒的是一個臭皮囊；而到了陰間再進爐膛那可就是燒你的靈魂，這可是比下地獄還要難過的事。你在一些廟里不是也看見過一些在人間造了孽的魂靈到了陰間后，還要在那燒著萬丈火焰的爐膛里煉么？你說什么？你，這可怎么講呢？按理說，像你這種人一般來說是很難過關的……什么？去通一下門子？嘿嘿，你別他媽的說傻話啦。你以為是在陽間，只要有錢就什么都辦得成是么？你若這樣想就錯啦！我告訴你，在陰間用這一套是不管用的。那些個陰間的判官、小鬼都是沒有肚腸的空殼，是不吃東西的。既然不吃東西，那就不會要錢，因為要錢他們根本就沒有用……什么？你是說那么多人燒紙是么？其實那些紙都是沒有意義的。好啦，不說這些啦，馬上就要開追悼會啦……瞧著么，咱們幾個的追悼會是分開來開的，還是按等級來。你在那邊最大的一間屋子里，我和小尤在這邊的一間小一點的屋子里……其實就我們來說，在哪兒不是一個樣呢？就我們現在的身份來說，用科學的說法，現在對于我們的稱呼都已經改了，不是以前的用于稱呼人的\"他\"，而是用于稱呼物的\"它\"。什么？不理解？嘿，虧你還是當市長的，連這都不懂。如今我們是什么？這都不明白么？人們現在管我們叫某某號尸體，你以為還會叫你張市長？

秘 書

你這是干嘛？你這樣嚇他干嘛呢？什么燒不干凈就會弄到陰間再來一次，怎么可能呢？張……，你別聽他的，他又沒有死過，怎么會知道有這樣的關節？再說，現如今都是用柴油，那溫度是很高的，就算是鋼鐵也會熔化，更何況是人肉？哎呀，沒事，我說沒事就是沒事！你聽他胡說，根本就是信口雌黃。要說你好胖，油多一點那倒還說得過去，可是你又不胖，能有多少肥油呢？誰說陰間不要錢？不要錢，那么多人往陰間燒那么多的紙錢干嘛？別聽他的，且到了那里再說……聽到了么？那個火葬工剛才就說，你是到那個新的剛剛從國外進口的爐子里去燒。這就一點問題也沒有。國外進口的爐子，火力肯定是很足的，怎么可能會燒不透呢？

（經過尤秘書的一番勸說，情緒很是低落的張副市長這才好了一些。）

我倒是告訴你一個辦法，這是我從日本的一本書上看來的，說是，等下到了爐子里，你的魂靈兒千萬不要賴在肉身上不走，應該快些離開臭皮囊，這樣的話，就可以又快又好的燒干凈！唉，你們說，咱們仨真是難兄難弟呀。我說的是難，四聲，不是二聲的難。活著在一塊，死了還要一塊上天堂。等再轉了人，我可不當這秘書了。哎，張……，你還當不當市長？哎，你呢？再當司機也行，可就是千萬不要再給市長開車了。

不久，三個人化作了一縷輕煙。雖然司機與秘書是在舊爐子里，張副市長是在新開張的爐子里，但兩個爐子的煙道卻只有一個，這樣，他們三個的輕煙一道來到煙囪里，然后裊裊地往上飄……

作者簡介：

宜豐人，本名李和平，出生于50年代，現供職于江西九江石化監理公司，以籍貫為筆名。

責任編輯 朱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