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術論文的注釋規范,是一個關涉學術論文基本規范的重要問題,它不僅與學術論文的科學撰述有關,而且與學術成果的發表和評價機制有關,也與人才培養、學術倫理和學風建設有直接關聯。我們如果要切實建設、發展、創新中國的學術與文化事業,就不能不首先從這些基礎工程開始。為此,本刊與學術批評網合作,圍繞學術論文的注釋規范及目前存在的問題進行了嚴肅認真、生動活潑的學術討論。這一專題討論是圍繞《中國社會科學》2002年第3期發表的《產業結構變遷和世界秩序重建——歷史唯物主義視野中的世界秩序》一文展開的,有關各方見仁見智,具體、深入地探討了相關問題?!幷?/p>
《中國社會科學》現在被許多高校列為文科類最高的學術期刊。凡是能在其上發表一篇文章者,各高校的獎勵從幾千元到數萬元人民幣不等(我所在的學校是二千元)。我校凡是在這個頭等刊物上發表過文章的教師,沒有一個不牛的。評職稱時,只要在自己的學術成果上寫上有刊載于《中國社會科學》的文章,評委們沒有不高看的,往往一路綠燈,全票通過。有了這種禮遇,在《中國社會科學》發表的文章,對我們這些剛參加工作的年輕教師來說簡直就是高山仰止,日思夜想著自己猴年馬月也能在這個期刊上弄上一篇文章。所以,《中國社會科學》新的一期一到,我總是急不可待地仔細拜讀與自己專業有關的文章,雖然也想看其他專業的文章,只是太深,專業又不對口,只好作罷。我拜讀的主要目的是要看看人家《中國社會科學》的作者們是怎樣做研究的,從中汲取“營養”,以便日后自己也能在那里發上一篇。所以,我對所讀文章上列的參考文章和著作都不敢漏過,目的是能夠按圖索驥,讓那些曾經滋潤過《中國社會科學》撰稿者們的論著再來滋潤滋潤我,使自己豐富起來。老實說,絕大多數本專業的文章,我讀后都受益匪淺。
然而,看了《中國社會科學》2002年第3期所刊的第一篇文章——《產業結構變遷和世界秩序重建——歷史唯物主義視野中的世界秩序》,我頗有點失望。讓我失望的不是文章的內容,而是作者的注釋。因為作者魯品越先生是南京大學的哲學教授,對于文章內容的好壞,我這個剛參加工作不久的小人物不便評價,但作者在該文中的第一條注釋(第4頁)的確讓人感到是“偽注”。
魯晶越教授的這一條注釋是這樣寫的:Samuel P.Huntington,The C1ash of Civolizs-tlon?,Diplomacy,New York,Summer,1993(見《中國社會科學》2002年第3期,第4頁注1)。正是這一條看似規范的注釋讓人看到作者犯了不應該犯的錯誤。
不錯,亨廷頓確實是在美國大名鼎鼎的《外交》雙月刊(以前是季刊)1993年夏季號(第72卷第3期,第56-73頁)上發表過轟動一時的《文明的沖突》一文。然而,中文所說《外交》是約定俗成的譯法,它的英文名稱是Forexgn Affairs(外交事務或對外事務等)。這樣,中文的此“外交”就不是英文的此“外交”(Diplomacy),而是英文的“對外事務”(Foreign Affmrs)。這個刊物非同小可,它是美國外交政策的晴雨表,美國新的外交政策的出臺,一般首先在它所刊登的文章中體現出來。如當年美國遏制政策出臺前,喬治·凱南就以X化名寫過“蘇聯行為的根源”;尼克松主義正式出臺前,尼克松在這刊物上寫過“越南后的亞洲”,等等。嚴格地說,這一刊物不完全是純學術性,它是表達美國政界、商界和學界各種人物重要外交思想(現在也涉及經濟)的喉舌。這樣一本極其重要的刊物,如果是真的讀過的話,應該是不會把名稱寫錯的。
本人這里暫且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加以猜測,魯品越教授很可能是把中文的名稱翻譯回去的,并沒有看過原期刊。但是,將中文“翻回”英文往往是要“失真”的。記得兩年前也是南京大學的一位歷史教授的《西方史學史》被人說成剽竊,揭露者也舉類似的例子:那位歷史教授從中文“回”英文,但真正的英文書名與作者所翻譯的英文名完全不同。當然,這位哲學教授沒有犯題名錯誤,因為中文版《文明的沖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上就有The Clash of Civilizations。只是期刊英文的名稱寫錯了。這種不可能也不應該寫錯的地方卻偏偏寫錯了,讓人不可思議。筆誤是絕對不可能的。這其中的原委,恐怕只有文章的作者自己知道。
現在學術論文中的偽注現象相當嚴重,不少學者在論著中“作注”喜歡外文,否則似乎不夠檔次,不能表現出其學貫中西的氣象。但是,引用外文書刊的條件是自己必須親自讀過或者至少是認真核對過。我覺得,在學術論文中作“偽注”也是一種學風問題。因為文科文章中的注釋,如同科學論文中的數據一樣,是不能作假的。
最后,順便說一句,像《中國社會科學》這樣的綜合性刊物,如果要進行專家匿名評審,建議一定要請這一專業真正的專家進行嚴格匿名審讀。否則,很難發現其中的真假。出現《產業結構變遷和世界秩序重建》類似的學術注釋的偽注問題,將不能不對《中國社會科學》這樣高標準、高聲譽的刊物產生嚴重的負面影響。筆者之在此開誠布公地提出批評,也是為了愛護和維護《中國社會科學》的學術形象與學術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