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之眷戀

劉　達

我的家鄉坐落在群山之中，大山是唯一可以裝點家鄉的景象，洋溢著自然的氣息，帶著一種天然的樸素的美。我是土生土長的農家孩子，自然而然，大山成了我的摯友。我從大山來，帶著原始的氣息和父母的殷切期望走向繁華都市，去尋覓屬于我的海闊天空。

也許是不太適應城市喧囂的緣故吧!我總喜歡一個人默默地呆在一個地方。鄰居們老死不相往來，直到現在，我還不知道對門家小孩的名字。在我的家鄉，街坊鄰居見了面，微笑著打招呼，總有一種熱乎乎的感覺，在這里，我只感覺冰冷，刺骨的冰冷。我開始想念大山，想念那真正屬于我的家!我好像聽見它在呼喚我的名字，它在召喚我回去。透過窗欞，仰望繁星滿空，穿越了時空的阻礙，我陷入了深深的回憶……

夜幕降臨，灰色的天邊太陽正漸漸地隱藏身影，勞碌了一天的人們拖著疲憊的身體歸來了，漢子們故意把粗獷的嗓門壓細了，津津有味地哼唱著。夜已深，狂風猛刮著大山直插云霄的山尖，撼動著這一個個以巖石為頭、黃土為足的巨人，千百年來，它的那種規則的構圖，卻在滿是碎石黃土的空間里固定下來，把地平線和村莊，把新的一批山巒分開，它一直在演變著。夜遮蔽了大山的身影，但扼殺不了它的生命，它深沉地入睡了。

清晨，雞叫三聲，山頂出現了一絲魚肚白，新的一天開始了。走進大山，泥土的清香撲鼻而來，把我從倦怠中喚醒，頃刻間，一股莫名的力量充滿了全身。大山在用特殊的方式歡迎我的到來。一路上，陣陣鳥鳴縈繞在耳畔，那悅耳的旋律深深觸動了我的心弦，這是大山的歌聲，這是原始的音樂!時而，有一兩只小蜜蜂活躍在我的視野里，好像大山派來的使者，這些活潑的小家伙是我的引路人。忽然山澗中出現了一窩清泉，泉水清澈見底，流動著激情與歡暢，孕育著大山的濃郁，呈現出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它是大山的血液。

我被這景致感染了，撿起了一片樹葉，吹著葉笛。溫情脈脈的音樂語言，引人遐想的意境，猶如潺潺清泉，融進大山，吹出了我的肺腑之言，吹出了我對大山深沉的眷戀。

我抬頭仰望山頂，大山赤裸的脊背朝著太陽顯現著，看不出它有絲毫悲哀。也許它的心底壓抑著千萬年來的痛苦和怨恨，只是默默地背負著，不想表露，我開始佩服它的堅強。山脊坦露出肌肉隆起的胸脯，讓它變成了有棱有角的巖石，太陽灼烤著大山被淚與汗浸濕的心。山頂有一棵蒼松，我時常看到它在狂風暴雨中搖動，似乎在轉動著它光榮的年輪，而粗糙的皮膚上泛起一種挑戰的孤傲。松濤中飛起著鷹的叫聲，它們展翅翱翔在天空中，顯出颯爽英姿，好像西北漢子騎在奔騰的駿馬身上，是那么的豪邁!雄鷹是獨一無二的，只有它能夠俯瞰大地，享受居高臨下的意境；只有它能夠捍衛大山，它是大山的勇士!

登上山頂我有一種愉悅，但并不是因為征服了大山。山谷中怪誕的狂風呼嘯著，似乎要吞并整個世界。眺望遠處的山巒，綠茫茫的一片，愈遠愈朦朧，依稀飄飛著煙云，我好像進入了仙境，遠處的山頭上似乎有人煙。遠處忽而傳來一聲巨響，久久回蕩在山谷中，那是炸石的聲音，但我卻誤認為是大山在跟我講話。

走進大山，我并不想索取什么，只是為了追求片刻的自由，只是去接受自然的撫慰，去熏陶自己的情感，從大山身上體悟到人生的真諦。大山的一草一木都是我成長的真實憑證。我是大山的兒子，我對它充滿了熾熱的愛!

一聲汽車的尖叫，使我回到了現實。我追尋了大山十年之久，跋涉在遠古與未來的驛站，驀然回首，我竟被遺棄在這“布滿灰塵的角落”。望著灰暗的天空，我只得把自己封閉在屋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