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新式坦克落戶巴基斯坦

巴基斯坦最近引進中國的新型外貿坦克，不僅向世界展示了華夏的國防科技新進步，也能引發國人一些新思考。

近些年來，中國的新式裝備越來越多地推向國際市場。2002年4月，北京舉辦的國際國防電子技術展覽會上展出了MBT-2000外貿型坦克。據外電報道，不久前這種坦克在巴基斯坦以“哈立德”之名在塔克希拉兵工廠開下生產線，并已出產15輛。根據巴方宣布的計劃，到2007年將生產500輛，這也是中國坦克近年來最大的一宗外銷項目。

近年來隨著信息戰呼聲日高，坦克在軍事舞臺上的重要性有所下降。不過按世界防務技術發展趨勢看，它的“陸上霸主”地位至少二三十年還不會動搖，中國作為一個陸上大國對其仍有發展必要。思考此項坦克外銷的經驗，對國產裝備的發展也能引發一些新思考。

國產坦克分內需和外貿兩種

2002年4月北京展出的MBT-2000外貿型坦克，是吸收國慶五十周年天安門閱兵時亮相的九八式的技術后加以改進的成果，又是根據多年外貿坦克的銷售經驗有針對性研制的產品。在它的車體上，可根據國外客戶要求配裝北約標準的120毫米或中、俄式的125毫米口徑滑膛炮，適合原東西方兩個陣營的國家。坦克上的配件儀器也可按客戶要求和所定價位靈活配置，可裝中國或外國產品，這種銷售方式表現出中國軍貿也完全進入了市場經濟軌道。在中國的對外軍貿中，坦克又成為一個重要創匯項目，巴基斯坦則是此項目為時最久的客戶。

70年代末以前中國出口坦克，是按“不當軍火商”原則贈送的，用的是本國制式裝備。十一屆三中全會后，中國開始將軍火作為商貿品，為此專門研制了適合市場需求的外貿坦克?？紤]到想買中國坦克的都是經濟較困難的國家，不僅需要價格低廉，且要適應亞非地區的氣候地理條件。如西方坦克比較注重“人-機”功能，對維護乘員體力是有益的。不過他們往往考慮得面面俱到，還要擴大空間使乘員舒適，重最多達60幾噸，不發達國家的許多道路橋梁對其都難以承受，價格更望而生畏。中國設計外貿坦克時，就將重量限定為最高不超過40幾噸，車型堅湊小巧，還簡化了若干保障功能，重量較輕又使國產發動機功率不足和可靠性較差的弱點得到彌補。如80年代為外貿研制的八五-Ⅱ型坦克便出口巴基斯坦200輛，在國際上被認為具有“二代半”坦克T-72相應的水平，價格還相對低一些。

中國的外貿坦克以國內裝備已有的技術為基礎，研制方便，再以出口和對外交流收益補助內需，便能在兼顧兩方面要求的前提下相互促進，形成了國防工業的良性循環。

中國坦克的先進性能

中國自身裝備的九八式坦克只在天安門閱兵時亮相，未參加國際防務展覽會，因此近些年世界每年評比“十優”坦克時總榜上無名。巴基斯坦經三次對印度戰爭，被國際上公認為使用坦克經驗豐富，它最近對引進的MBT-2000評價甚高，這就比較客觀地顯示出中國坦克在國際上的技術水平。

巴基斯坦獨立建國半個多世紀以來，一直同印度處于軍事對峙。印軍現有3000多輛坦克，其中1700輛是蘇制T-72型，近年又引進俄羅斯T-90的生產線。巴基斯坦也裝備了2000輛坦克，卻多半是已有二三十年車齡的五九式、六九式。1996年印度的“阿瓊”坦克問世(因性能不可靠，后未大量投產)，巴基斯坦為應急從烏克蘭進口了320輛T-80U坦克，單價220萬美元，加上彈藥配件總費用近10億美元。巴方想以此種價格更換舊有坦克在經濟上實難承受，便又求助于中國。巴方經反復試驗90年代初中國為其設計的90-Ⅱ坦克并計算可接受的效費比，終于選定其后裔——MBT-2000外貿型坦克。

巴基斯坦購買了這種坦克的車體、火炮后，又從烏克蘭和英、法、德購買少量部件，從2002年起組裝并定名為“哈立德?。據宣布，該車性能數據是：全長(炮向前)9.86米，車體長6.48米，車寬3.5米，車高2.37米，全重46噸，乘員3人，公路最大時速65公里，公路最大行程400公里，武器為125毫米48倍口徑滑膛炮和12.7毫米高射機槍、7.62毫米并列機槍各一挺。車上可載炮彈39發、高射機槍彈500發、并列機槍子彈2000發、炮塔后部還外掛16具煙幕彈或榴彈發射具。從外形看，它的炮塔有棱有角，不像蘇式和中國80年代以前的擔克那種半球形，具有西方風格，易于再外掛反應裝甲。它的內飾、火炮又屬蘇式風格，整體上注重盡量簡易以便于生產，帶有東西合璧的特點。

據巴方稱“哈立德”最具威力的是火炮，首批產品選裝的中國滑膛炮已具有世界先進水平。該炮在蘇聯原型炮基礎上再借鑒原西德技術，用了十幾年攻關研制，因而優于裝配在T-72坦克上的同口徑炮。其炮管采用電渣重熔精煉鋼及單壁自緊自管技術，彈藥采取分裝方式(彈頭與發射藥筒分別裝填)，炮膛內部鍍鉻以減輕磨損。其炮彈裝配了穿甲、破甲和榴彈，其中的貧鈾穿甲彈同美國在海灣戰爭中用過的最新彈種性能相同，可打穿“阿瓊”和T-90等現役各型第三代坦克的裝甲。其車體正面和炮塔采用了“三明治”式的復合裝甲(兩層鋼裝甲中間夾一層陶瓷鋼)，還能再掛裝防御穿甲、破甲兩彈種的“雙防”反應裝甲，其防護水平可同美、英、德那些60多噸的坦克叫板，也不遜于其主要對手T-90型。

“哈立德”型(即MBT-2000)坦克在炮塔內裝備了自動裝彈機，減少了一名裝填手，不像歐美的第三代坦克還要四名乘員。這不僅提高了炮彈裝填速度，乘員減少也能使炮塔比西方坦克小了一圈，所需裝甲相對較少。西方設計坦克以容納身高1.9的乘員為標準，車內還要寬敞，此種坦克設計卻依據亞洲乘員的一般身高，以1.7為標準，車身相對低矮。這些因素，使該車在裝甲厚度相同的情況下總重量比西方坦克輕十多噸。

巴國在“哈立德”出廠后即讓其參加盛大檢閱，確定為新世紀陸軍的主要裝備，輿論界又稱這種坦克是“中巴友誼的結晶”。一些發展中國家也對其矚目，甚至有從巴基斯坦再購買的意向。這是因中國MBT-2000外貿原型車標價就不及西方同檔坦克的一半，巴基斯坦采取的組裝方式又使其成本更低廉。

部件因陋就簡、降低造價

巴基斯坦這次引進中國坦克的獨特之處，在于選定MBT-2000后未購買整車，而采取購買車體(主要是外殼)、火炮再回國組裝。從嚴格意義上講，組裝出的“哈立德”已屬于MBT-2000坦克的變型產品。巴方采取此種方式，一方面是根據本國氣候地理條件對配置有所改變，另一方面也是為了降低造價并提高本國車輛工廠的技術水平。

MBT-2000型坦克在北京國際展覽會上展出之前，巴基斯坦軍方便將其運到國內測試，感到中國的1200馬力發動機質量不如西歐產品，人稱世界頂尖級的德國奔馳廠發動機因其設計立足于歐美國家，在炎熱沙漠氣候下也容易發生故障，故印度“阿瓊”坦克所用的德國奔馳發動機的可靠性便甚差。巴方便選用了價格不高且適應南亞熱帶氣候的烏克蘭6TD-2柴油機，還請世界一流的英、法、德坦克廠家提出改進意見，并購買了它們的火控系統部件如自動跟蹤系統、三代熱像儀。不過從總體看，該車百分之九十以上部件仍產自中國，車型也依照中國原設計，只是為適應裝配烏克蘭發動機而對后車體的散熱窗做了改動。

巴基斯坦在非關鍵部件上盡量因陋就簡，組裝出的“哈立德”坦克如不含火炮、火控系統，成本不過54萬美元。再加上目前所選的中國125毫米滑膛炮(如選俄羅斯、烏克蘭同類炮，可使用炮射導彈，價格卻貴些)，以及配裝英、法、德儀器，全車總價也不過100萬美元左右。相比之下，同代的世界名牌坦克如德制“豹”式、英制“挑戰者”、法制“勒克萊爾”以及印制“阿瓊”(其實是仿“豹”式)單價均超過400萬美元，美制M1A2則為600萬美元，日制九零式達800萬美元，俄、烏最廉價的同檔坦克單價也不低于200萬美元。

駕駛“哈立德”要像老式坦克那樣用力拉桿，比不上歐美那些按鈕便可操作的新型坦克，內部舒適性也差，對習慣于艱苦環境的該國乘員卻不太影響使用。西方人可能嘲笑車內硬硼硼的舊座椅早該扔進垃圾箱，顯得狹小的炮塔空間也會使乘員有壓抑感，然而從坦克最基本的要求即作戰性能看，它與其他第三代主戰坦克已能并駕齊驅。過去蘇聯設計武器曾提出“百分之九十九投資用于實戰，百分之一考慮舒適”，巴基斯坦這種不求奢侈的方式可謂更有甚之。

現在巴基斯坦年國民收入不過600億美元，正常年軍費支出不能超過40億美元，宿敵印度這兩項的開支分別是其八倍和四倍，兩國若以同價格的裝備相競爭勢必出現“一邊倒”?，F在“哈立德”單價只相當于印度自產的“阿瓊”和引進的俄式T-90的四分之一和三分之一，作戰性能卻基本相當(內飾自然要差些)，巴方以這種效費比裝備部隊，就能保持同印度的相對平衡。此種方式，是窮國對抗富國的一種可行之法，對中國也可資借鑒。

經過20多年改革開放的中國，比巴基斯坦、印度要富得多，不過與最發達國家仍不能相比。目前國內在強調與國際接軌時，許多產品出現了追求高檔甚至豪華的趨向，此種做法若用于出口創匯當然可行，如自用則不可取。中國想在國防和其他事業上趕超世界先進水平，有限的錢也必須花在刀刃上。

既有廣大市場又有不利因素

隨著中國商品越來越多地走向世界，軍品外銷也展現出更廣闊的前景。此次外貿型坦克推向巴基斯坦，因購方不買整車使單車銷價降低，不過相應地會促使購車總量上升，交易成功還會鼓勵其他國家提交訂單。何況從中國現有軍品的質量及銷售對象看，不能設想有美國那種外售一架戰斗機就獲利潤幾千萬美元的情形，只能采取薄利多銷的方針。

中國對外軍貿不僅能獲取經濟利益，也會在交流中獲得技術回報。如巴基斯坦自身的技術雖比較落后，通過轉手渠道對中國也有所幫助。“文革”時期中國處于封閉狀態，正是巴方轉交了一些西方先進產品，林彪外逃摔在蒙古溫都爾汗的那架“三叉戟”就是由巴航轉手買來。此番“哈立德”坦克有五國技術參與招標，對中國的軍工生產無疑也會有促進。

在坦克技術方面，中國目前已躍入世界前列，為外銷提供了一個不錯的物質基礎，下一步的重點就是要把握好市場情況。冷戰結果10多年來世界上無大仗，局部沖突多以飛機和防空兵器當主角，坦克因此退役了一半，各國列編的還有9萬多輛。在現役坦克中，近20年內生產的第三代僅1萬多輛，“二代半”又有1萬多輛，第一、第二代則有7萬輛之多。這些舊式坦克服役少則20幾年，多則半個世紀，雖采取改裝升級，畢竟是“廉頗老矣”，受車體壽命所限在一二十年間勢必退役。將來各國坦克的裝備量還可能減少，卻不會取消此裝備，換代產量仍有很大需求。

目前全球名義上有30多個國家能生產坦克，其實僅10余國能獨立研發。隨著主戰坦克高科技含量和材料技術要求提高，全面研制各種部件的難度越來越大。像巴基斯坦、土耳其等10多國所產坦克不過是別國部件的組裝品，以色列、印度、巴西、韓國等幾國研制的坦克也有一半以上的零件靠進口。能全面研制坦克的美、英、法、德等因人力和技術費太高，推出低價位主戰坦克已辦不到，只有中國、俄羅斯、烏克蘭有條件占領低價位的國際坦克市場。

中國銷售坦克雖有著特有優勢，對市場前景卻也不可過于樂觀。軍貿特有的強烈政治因素以及原蘇聯留下的世界最大的坦克生產能力，都構成對中國坦克外銷的不利影響。

美國及其他西方強國在世界上一直將推銷軍火與經援相結合，迫使想謀求其援助和融入西方的國家必須購買其武器，中國軍品打入這些市場長期受到政治因素限制。如90年代后期科威特購買中國榴彈炮，便馬上召致美國說其“忘恩負義”的指責；前兩年土耳其購買中國遠程火箭炮(這也是中國武器首次打入北約市場)，也受到其歐美盟國的諸多壓力。

幾十個原不屬西方裝備序列而只購買蘇式武器的亞非窮國，買中國武器與其原有保障系統匹配，又不大可能遇到西方施壓，然而俄羅斯、烏克蘭產品會在此領域形成有力競爭。蘇聯瓦解后留下的四大坦克廠，三個屬俄羅斯，一個歸烏克蘭，十余年來因開工嚴重不足都以低價招攬生意。近年來中國坦克的質量已能同俄、烏外銷產品比肩，然而工資和原材料價格與其相比已不算低，幾乎沒有成本優勢，蘇制武器的國際傳統聲譽又高于中國產品。中國想在價位上占優勢，除在高技術方面繼續競爭，看來有必要參考巴基斯坦組裝“哈立德”的例子，在利用改造已有技術成果上再下功夫，以質量和價位的高效費比來爭取客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