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攻伊：打開地獄之門

如果全世界3.8億穆斯林匯集在一起，是一股誰也不敢輕視的力量。發動“倒薩”戰爭是否會引發阿拉伯世界的憤怒，現在成了美國政府最關心的問題。

“伊拉克是布什這個罪犯的墓地”、“布什是個連環殺手”、“阿拉伯人應該團結起來，團結就是力量”——三幅阿拉伯語反美標語牌，懸掛在埃及首都開羅阿布迪恩社區一家理發店的櫥窗上，旁邊掛著的則是埃及民族英雄、前總統納賽爾的畫像。在距離理發店3個街區的地方，是9.11事件的劫機犯之一穆罕默德·阿塔居住了22年的公寓。標語在阿布迪恩社區引起了強烈的共鳴。在埃及，甚至在整個阿拉伯世界，人們在崇拜美國富強的同時，也孕育著仇恨的種子。

為了贏取阿拉伯民心，布什總統于12月5日發表講話，祝賀穆斯林齋月的結束，并訪問了華盛頓的一個清真寺。布什說:“我向美國和全世界的穆斯林表示敬意。美國珍惜和穆斯林朋友之間的關系，尊重你們的信仰。”但這無法消除即將到來的戰爭陰影。

“我們不會袖手旁觀”

美國《新聞周刊》的記者，采訪了在開羅理發店櫥窗上寫那幾條標語的理發師薩拉赫·阿布德阿齊茲·穆薩。面對來自他痛恨的國家的記者，穆薩略帶倦意的臉上露出笑容，表示歡迎，還給遠道而來的客人倒了茶。

“如果美國和伊拉克真打起來會發生什么?埃及和其它穆斯林國家的老百姓會群情激憤嗎?阿拉伯國家會幫助恐怖分子策劃下一步行動嗎?會不會以口號燃起怒火，又以口號結束?布什認為開戰后什么也不會發生，可薩達姆和拉登認為什么都可能發生，你怎么看?”記者向75歲的理發師發出了一連串的提問。

“只有天知道。”穆薩回答道，“想想看，如果你跑到我們的街道上，沖著我們中間的某個人腦袋上猛砸一頓，那么我們可能會等等看，不馬上作出反應，但最終我們會一起起來對付你。我們會爆發，我們不會袖手旁觀。”

我們會爆發，我們不會袖手旁觀。類似的情緒在整個阿拉伯世界彌漫。一度滿懷“美國夢”的一些年輕人，也表達著自己的迷茫和不解。在穆罕默德·阿塔家附近的一座清真寺外面，一個長著絡腮胡子的青年在兜售CD光盤，在做生意的同時他還兜售著自己的政治見解:發動圣戰，懲罰美國人。而在清真寺旁邊的一家咖啡廳里，一個年輕人說，他正急切地盼望著早日拿到去美國的簽證。

19歲的謝瑞恩就要上大學了，在謝瑞恩眼里，悲觀的現實比文明的沖突要可怕得多。她在接受《新聞周刊》記者采訪時說:“我喜歡美國人的敢說敢做，但我們在這里什么希望都沒有。我想去美國讀書，因為美國人知道怎樣給人一個美好的未來。”但她同時也表示出疑惑:“為什么布什這么恨阿拉伯人?”

22歲的穆罕默德·卡馬爾·卡米斯就要參軍了，他說:“我天天聽來自美國的新聞，我愛美國，我的印象是美國要什么有什么。但我不理解美國人對阿拉伯人的態度，我聽到美國要打伊拉克的消息時心情很差。”

9·11后，美國在全世界獲得了空前的同情。但隨著對伊核查的實施和“倒薩”的步步深入，情況急轉直下。去年冬天，英國一家調查機構在埃及所作的調查顯示，埃及人對美國評價很高，15歲到25歲的人中，75%的人對美國表示很喜歡或是相對喜歡。但最近的一項調查卻顯示，69%的埃及人不喜歡美國。

可能“打開地獄之門”

從1978年到1990年，穆罕默德·阿塔一直生活在阿布迪恩。這里能夠生產汽車配件，能夠制造家具和醫療設備，還有不小的綿羊和歐芹市場，街道上布滿了咖啡店，每天都有人在里面閑聊國家大事或者玩骨牌，街道兩旁既有專門拍護照照片的照相館，也有婚紗攝影影樓。無論從哪方面看，它都不是阿拉伯世界最差的城區。在阿布迪恩，既有古樸典雅的古代宮殿，也有典型的美式小洋樓。一些破舊房子的屋頂上裝著衛星天線，行人常常從袍子里拿出手機講個不停；就在阿塔生活多年的公寓的墻上，還懸掛著好萊塢明星妮可·基德曼和麥克爾·道格拉斯的大幅照片。

美女像掛在墻上，阿布迪恩的大多數居民卻無暇觀看，他們對美好生活的希望比紙還薄。阿布迪恩到處是巨大的古墓，因此被稱為“逝者之城”，但現在，成千上萬的大活人只能居住在“墓穴”里。在阿塔的公寓旁邊，就是城市的住宅辦公室，開羅人每周五都來這里，指望得到政府提供的便宜公寓。失業、看不到希望，這就是阿布迪恩的居民情況。

在整個埃及，情況可能更遭。持續不斷的巴以沖突，給埃及的旅游業帶來了不小的損失，令埃及的經濟狀況雪上加霜。一旦美國對伊宣戰，埃及將會遭受120億美元的損失，難怪一向和美國關系不錯的埃及總統穆巴拉克警告說，如果美國發動對伊戰爭，任何阿拉伯國家都難以控制國內的反美情緒。許多阿拉伯國家確實難以承受對伊動武的后果。阿盟秘書長穆薩也稱，攻打伊拉克將在中東“打開地獄之門”。

分化的阿拉伯世界

在華盛頓的大多數政客眼里，阿拉伯社區居民的生活狀況和態度，都不怎么重要，推翻薩達姆·侯賽因要緊，抓住本·拉登要緊。同時，與埃及總統穆巴拉克、沙特王儲阿卜杜拉搞好關系，也不可忽視。盡管美國鷹派人士意識到觸怒阿拉伯民眾的可怕后果，但他們依然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因為他們認為，阿拉伯世界太弱小，無法對抗美國；他們也很難聯合起來，民眾的怒火最多只是喊喊口號。巴林國王說得很坦率:“在阿拉伯國家支持或保護伊拉克人民的聯合能力方面，我們一定不要欺騙自己，也不能欺騙伊拉克人民或巴勒斯坦人民。”

但美聯社的一篇文章認為，戰爭肯定會讓中東地區的形勢更復雜，引發政治和經濟危機，美國在中東的盟友受到沖擊更大。據估計，一旦戰爭爆發，伊拉克鄰國約旦的經濟損失將會達到20億美元。在經濟動蕩的同時，部分中東國家還要面對令人頭疼的難民問題。在1990年的海灣戰爭期間，有大約150萬伊拉克難民涌進鄰國。

但也有人認為，倒薩戰爭如果迅速結束，會有很多好處。黎巴嫩的政治分析家法瑞德·卡詹說:“如果戰爭傷亡不大，快點結束，至少伊拉克人民除了薩達姆外還有別的選擇，這會產生一個積極的效果。”

實際上，在美國的軟硬兼施下，阿拉伯世界已經出現分化。曾經遭受伊拉克入侵的科威特就不用說了，它幾乎肯定會再次成為美攻伊的前沿陣地。沙特也已經表示，如果聯合國安理會授權對伊動武，沙特將允許美國使用美在沙特的空軍基地。卡塔爾將成為美國攻伊的一個“發射臺”，而巴林則是美軍第五艦隊所在地。約旦外交大臣在訪美時說，盡管他非常擔心即將到來的戰爭，但是約旦和美國之間的戰略、政治、經濟等方面有著密切關系，約旦不會讓這種親密關系受到損害。

美國國際關系問題教授克拉尼一針見血地指出:“阿拉伯國家的外交政策受到嚴重制約，因為美國仍舊是中東國家的最大貿易伙伴。除了是最大的石油消費國外，美國同樣是該地區最大的軍火交易伙伴。因此在對外戰略上，堅持國家利益超越泛阿拉伯利益，會成為阿拉伯各國的基本政策取向。”

像埃及、約旦這樣和美國關系向來不錯的國家，固然不敢冒民眾反對的險來明目張膽地支持美國，也斷乎不愿意開罪盟友，于是他們采取的是只做不說的方式。這兩個國家表示，它們不會允許美國占用他們的領土，但同時又悄悄同意給美國提供必要的后勤幫助。目前，埃及每年從美國手里拿到19億美元的援助，而約旦是阿拉伯國家中惟一一個和美國簽署了自由貿易協定的國家。

2002年底，美國曾向海灣國家發出照會，要求他們在一個月內決定是否參與對伊行動。面對美國的咄咄逼人和非友即敵戰略，每個阿拉伯國家在考慮阿拉伯整體利益的同時，都在優先考慮自己的國家利益，特別是與美國的關系。△

(周日忠薦自《青年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