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訪格魯吉亞

1991年格魯吉亞獨立后，該國成為我們研究所的研究對象國，可是，由于種種原因，我所卻從未有人到過那里。這年，應格魯吉亞外交部的邀請，我所一行3人對該國進行了為期6天的訪問。此行不僅使我能在花甲之年圓了少年時代的夢，而且，使我們對這個美麗的國家有了直觀的印象和更深刻的了解。

在一個枝葉繁茂、百花盛開的季節，我隨中國社會科學院東歐中亞研究所代表團訪問了風景如畫的格魯吉亞。我在40多年前，在小學讀書時就知道格魯吉亞這個名字，知道這是赫赫有名的斯大林的故鄉，從書本上還知道在第比利斯有當年斯大林曾從事革命活動的地下印刷所，當時也曾天真地想過，能到那里看看該有多好。斗轉星移，數年過去了，機會終于來了。

入關最容易

我們一行3人搭乘土耳其航空公司的班機，從伊斯坦布爾直飛格魯吉亞首都第比利斯市。經過3個多小時的飛行，于凌晨3時左右抵達目的地。我駐格使館齊參贊到機場迎接我們。我們對他這么早來機場接我們，影響他的休息感到十分過意不去。國內沒有出過國的人都以為當外交官很風光，很愜意，其實，他們并不了解外交官的艱辛與風險。齊參贊告訴我們，如不是接團，使館人員是不會深夜出行的，更不會到離市區很遠的地方活動，因為格魯吉亞安全較差，不久前在通往機場的公路上，還發生過劫持人質的事件。在機場我們辦理了出境手續。不知格方邊防人員是新手，不了解情況，還是持普通因公護照的中國人到這里來得太少，我們因為護照上沒有簽證被拒絕放行。后經說明，這種護照屬于免簽范圍，我們才過了邊防關。接著，我們按以往在獨聯體國家施行的慣例，準備填寫報關單，也就是把持有多少外匯、有無貴重物品等，填寫兩份，上交一份，自留一份。否則，出境時如無此單，輕者受罰，重者遭監禁。正當我們不知報關單在何處時，齊參贊說：“我們可以走了。”我們感到十分詫異，了解獨聯體其他國家情況的齊參贊笑著說：“這里不需要。”這一點給我們留下格魯吉亞與其他獨聯體國家不同的深刻印象。

走出機場，我們乘使館面包車駛往下棍處。第比利斯是個山城，汽車沿崎嶇不平的山路向城內駛去。機場公路兩側基本上沒有路燈。大約40多分鐘，我們來到使館預定的旅館。這是一家私人旅館，有3層樓，5間客房。它離使館很近。齊參贊說，格魯吉亞已經沒有國營旅館，國內來的人基本上都住私人旅館。這里條件雖然不如大飯店，但也算舒適。當然房價也不菲，每人每天50美元。

美麗的第比利斯

第比利斯市是座古城，已有千年以上的歷史。城市位于庫拉河畔，或者說得確切一些，庫拉河穿城而過。城市人口120多萬人，幾乎占全國人口的近1／5。市區呈狹長狀，沿庫拉河綿延30公里展開，而寬僅1—5公里。城區東南部為老城，庫拉河的右岸為新城。城內有許多雕塑和古建筑物。庫拉河兩岸距離不寬，約20～30米，或許由于我們訪問的時間是多雨季節，水流相當充沛。庫拉河畔有許多私人旅館和飯店，有的相當豪華。我們乘車登上第比利斯附近的高地，那里有高大的持劍婦女紀念塑像，象征著格魯吉亞民族為贏得獨立和捍衛自由的勇敢與不屈精神。從山上遠眺，第比利斯猶如一幅風景油畫展現在我們的面前：庫拉河像一根金色的絲帶飄在畫中，市在和周圍山坡上到處是樹。當然，在綠色中還有為落日余暉映照的錯落有致的建筑。再有就是空氣的清新。說第比利斯是個大“氧吧”，也不為過。第比利斯的古城、新城都有自己的韻味。當車下山后停在庫拉河畔出售油畫和藝術品的攤位前時，當我們聽到身邊嘩嘩的河水聲看到畫中的庫拉河時，不由地為畫在人中，人在畫中的美妙情景所感嘆。第比利斯是座相當美麗的城市。如果國泰民安，來這里旅游的人肯定不少。然而，據我們了解，旅游這個“無煙工業”，和格魯吉亞的傳統工業一樣，處在危機之中。其根本原因是國家不穩定，游客不愿意冒險。

內亂、難民與經濟

格魯吉亞在原蘇聯時期是個經濟發展不錯的加盟共和國。在1992年出版的《原蘇聯各共和國概況》中是這樣描述格魯吉亞經濟的：“格魯吉亞是傳統的農業國。現在則是外高加索地區經濟發展水平較高的工工農業并重地區。在原蘇聯的國民經濟中，格魯吉亞以開采錳礦石而著稱，以生產鐵合金、鋼管、電力機車、載重汽車、金屬切削車庫、幾種電機產品、儀器和土特產(茶葉、柑橘類、酒、香精油和桐油)而聞名。格魯吉亞是原蘇聯亞熱帶經濟的主要基地。”20世紀90年代以來，格魯吉亞為內亂和民族紛爭所困擾，經濟一路下滑。內亂是指各種勢力為爭權不時發生武斗。謝瓦爾德納澤執政后，國內形勢開始穩定，但也不時發生兵變。民族紛爭則是影響國家穩定的又一大祝因。早在20世紀80年代末，在蘇聯民族紛爭迭起時，格魯吉亞就出現了阿布哈茲和南奧塞梯欲脫離格魯吉亞獨立的問題，其中以阿布哈茲最為嚴重。阿布哈茲人口不到20萬人。他們信仰伊斯蘭教，這與信仰東正教的格魯吉亞人不同。在蘇聯時期，阿布哈茲人與格魯吉亞當局就存在矛盾。戈爾巴喬夫的混亂政策，導致國內民族問題失控，在格魯吉亞就發生了格魯吉亞人與阿布哈茲人之間的戰爭。戰爭造成了大量難民。我們在第比利斯市看到聳立在市中心十幾層高的度假旅館中，住的全都是難民。陽臺上圍滿塑料布、硬紙盒皮，挺好的飯店大樓給人留下一派慘不忍睹的景象。據了解，在第比利斯有數萬名難民。第比利斯當地人求職相當困難，哪有工作崗位提供給難民?難民只能自謀生路，許多人在自由市場上賣蔬菜水果、日用雜貨，老人或無力經營者則淪為乞丐。第比利斯乞丐之多令我們吃驚，這是我到過的十來個獨聯體國家首都中乞丐較多的一個。正是由于內亂和民族紛爭，格魯吉亞的經濟至今仍很困難。統計數字顯示，該國1999年國內生產總值只相當1991年的46.8%，同期工業產值相當于22%。工業產值所以如此低，還與商品缺乏競爭力有關。農業情況明顯好些，相當于106%。這意味著，該國在向農業國回歸。

經濟困難導致財政困難。國家上基本靠外援和外債過日子。西方國家給的較多。格魯吉亞在外交政策也明顯親西。但與俄羅斯的傳統聯系難于切斷，尤其是在經貿方面。在格魯吉亞市場上，俄羅斯的商品很多，土耳其的商品也隨處可見，高檔商品則是歐洲貨。格魯吉亞貨最多的要算葡萄酒。大街上有專業酒店，自由市場上有專門酒灘。專業店出售的酒正宗，但價格貴，自由市場上出售的酒價格便宜，但假貨多。格魯吉亞還生產各種形狀的玻璃容器盛酒，如戰刀型、高跟鞋型等。透明玻璃容器盛著紅色美酒，十分悅目，受到外國游客歡迎，購買者眾。中國也是名酒云集之國，但許多外國游客不識中國美酒。我們何不學習格魯吉亞，將美酒盛入造型各異的透明和其他材料制造的容器中，讓旅游者把酒作為工藝品和紀念品帶走。這無疑會使酒產品提高附加值。在格魯吉亞，中國商品不多，這與格魯吉亞離中國較遠，運輸不便有關。在這方面它無法與具有地緣優勢的其他中亞國家相比。2001年，中國與格魯吉亞貿易額僅為700萬美元。但是，中國貨在此也應該有市場，因為在與格魯吉亞毗鄰的阿塞拜疆，中國貨就很多。關鍵在于要有人前來開拓。到格魯吉亞經商確實存在一定風險，因為這里社會秩序較差。但是，勝利總是屬于勇敢的開拓者。格魯吉亞與俄羅斯搭界的地方有一處峽谷，名叫潘基西，由于俄方一側是車臣地區，格方潘基西峽谷居住的也有不少車臣族人。車臣恐怖分子就是利用這種關系，把俄羅斯的內部問題引到格魯吉亞，成為影響格俄關系的原因之一。最近，格魯吉亞為對付恐怖分子，又將美國大兵引入，使本不穩定的格魯吉亞情況更為復雜。

參觀“地下印刷所”

凡造訪格魯吉亞的中國人，都想去看看當年從中國歷史課本上讀到的斯大林在此從事地下工作時的“地下印刷所”。或入場使館的格魯吉亞司機知道這一點，他在陪我們瀏覽第比利斯市容時，自己作主將我們拉到這個紀念館。

我們抵達時，紀念館大門緊閉。司機和看門人說明情況后，我們被允許入內。很快院子時來了一些老人。原來這是格魯吉亞共產黨的一個支部在活動。支部書記是位60多位的女性，據介紹，退休前是一個工廠的廠長。聽說我們是中國人，這些老共產黨員很興奮，不斷贊揚中國共產黨的偉大和格中友好。這位女支部書記說，格魯吉亞共產黨仍然存在，但處境比較困難，他們以紀念館為基地開展活動。第比利斯市政當局多次想取消這個紀念館，遭到共產黨的拒絕。不久前，市政當局想利用紀念館這塊地方建一個快餐店，共產黨員們再次開展抗議活動，使當局的計劃再次擱淺。我們在這些格共產黨員引導下，參觀了“地下印刷所”。

紀念館設在當年地下工作者居住的住宅里，地下印刷所原設在宅旁的一口井下，展品仍在。墻上掛著當年參加地下工作的人的照片和文字說明，展室中央放著當年使用過的印刷機。紀念館數年沒有對外開放，許多展品已經很陳舊。由于沒有經費，紀念館已經被斷水斷電。大廳內有些昏暗，文字說明已經看不清。走出展室，來到地下印刷所所在井房，我們被告之，井中已經積水，根本下不去。我們只能在附近看看，然后與這些老共產黨員合影留念。

我懷著十分復雜的心情離開了紀念館。這個紀念館在一定程度上是蘇共(包括格共)的命運的寫照。當政權喪失時，歷史也會被重寫，革命文物或許會成為垃圾。斯大林是個有很大爭議的人。但這個地下印刷所的創辦者并非斯大林。當年在格魯吉亞參加反抗沙皇專制制度的革命者很多，他們以不同方式對革命作出了貢獻。他們不該因其活動和斯大林有聯系，其命運也落得和斯大林一樣悲慘。地下印刷廠被沙皇當局破獲后，一些人被處死或被投入監獄，這些為真理而奮斗的人是可敬的。即使紀念館有一天被取消，歷史也會永遠記住他們。

亞非學院中的漢語班

格魯吉亞是個教育、文化和科學事業很發達的國家。在蘇聯時期，該共和國每萬人中擁有的大學生人數就位于蘇聯各共和國前茅，超過許多發達國家。獨立后，教育、文化和科學事業受到沖擊，但原有的基礎仍在，只是與以前相比困難一些。早在1997年格魯吉亞居民中就擁有大學生234人，這個數字已超過當時許多發達國家。

此行，我們與科學院同行進行了交流。格魯吉亞科學院建筑很有氣魄。會議大廳墻上繪有動人的壁畫。科學院院長和負責人文社會科學的副院長、一些研究所所長與我們會見。這些在格魯吉亞德高望重的學者，對中國學者來訪感到十分高興，并表現出愿與中國學術界合作和交流的強烈愿望。從交流中知道，格魯吉亞科學院經費緊張，由于收入少，人員流失很嚴重。

在主人安排下，我們訪問了科學院所屬的亞非學院。這是集教學與研究于一體，以教學為主的機構。學院開設阿拉伯語、波斯語、日語、朝鮮語和漢語等專業。漢語專業現有兩個年級共30名學生，有3名教師，其中有一名為中國人。據說，這位中國教師是著名《俄漢大詞典》編者劉澤榮先生的胞妹。我們訪問時她正在中國。接待我們的是一位曾在中國學習過的格魯吉亞女教師，年紀不大，漢語說得還可以。她告訴我們，根據中格文協議，她即將赴中國南京師范大學讀研究生。我們邀請她到中國后來我們研究所做客，她愉快地答應了。我們訪問已經是一個前的事情了，不知這位女教師是否已經來到中國。訪問期間正值學生放假，沒有見到學生。該校學生通過全國統考招收，畢業后自己找工作。在我駐格使館商務處工作的外方人員中，就有該校的畢業生。在教室中我們看到墻上掛著繪有中國國畫的大扇子，看到這個象征中國的飾物，在萬里之外的異國也感到一絲溫馨。在我們到過的一些獨聯體國家中，看到不少人在學中文，這反映出中國國際地位的提高和經濟發展的影響。據了解，我駐格使館給亞非學院漢語專業不少幫助。但與日語和朝鮮語專業相比，漢語專業條件要差些，我想呼吁訪格的中國官員們，在你們向格提供贈款或其他禮品時，不要忘記這批學習中國話的格魯吉亞孩子，請以中國的名義多給他們一些幫助。

在第比利斯，俄語可用，但格語更通行。蘇聯時期，格魯吉亞就不同于其他加盟共和國，格語為法定國語。獨立后，格魯吉亞強化了格語的地位。我國懂格語的人極少，我們研究所也沒有人懂。我們想買用俄文出版的書籍，但在書店沒有買到，書都是用格文出版的。從長遠來看，俄語在格魯吉亞的地位還會繼續下降。為了發展中格的關系，我們應該考慮培養一定數量懂格語的人才。(責編：增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