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廣清
北齊劉晝所著《劉子》中有一句被古代政治家和思想家反復引用的名言:"尺蚓穿堤,能漂一邑;寸煙泄突,致灰千里。"意思是,一只尺把長的蚯蚓所鉆出的小洞,足以使大堤潰決,淹沒整個郡縣;從破漏的煙囪里泄出的寸許長的火苗,足以使千里村野化為灰燼。這句警句雖然不符合我們長期信守的"九個指頭和一個指頭"、"主流和支流"理論,但卻是世所公認、千古不易的真理。你看,尺蚓之洞,在百丈長堤中,不僅占不到"一個指頭"即十分之一的比例,甚至連千分之一、萬分之一都不到,但它卻能將長堤毀于-旦;寸許之火危害亦如之。可見,對有些事情是不能完全靠量化的。
生活中如此,政治上又何嘗例外?選縱觀幾千年中國歷史,有多少艱苦奮斗而創立的政權,潰于"尺蚓之洞",焚于"寸許之火"?芽秦朝統一中國用了20年,統一后的政權卻只存在了14年。夏桀、商紂、秦始皇、隋煬帝等亡國之君,不過占當時總人口的幾百萬分之一,但由于他們的倒行逆施,驕奢淫逸,使民心喪盡,結果貌似強大、固若金湯的巨廈般的政權,嘩啦啦頃刻崩塌。故在封建人治社會中有"一人興邦,一人喪邦"之說。"-人興邦"則倒未必,因為任何大業的成功皆非一人之力,但"一人喪邦"卻屢見不鮮。由此可見,所謂"質變",并不一定發生在整體的、全部的、百分之百的"量變"之后,只要其關鍵與核心變了,其"質"也就變了。
與此相印證,國外學者揭示了一個法則,叫作"二八律":80%的好事物為20%的人所擁有,而80%的壞事物也為20%以內的人所擁有。這一法則,與傳統的"九個指頭和一個指頭"、"主流和支流"理論顯然大相徑庭。但無視這一法則,即便是出于良好愿望,也很容易導致不良的結果。所以,何謂"主流",何謂"支流",真得下功夫研究一番,不能將其簡單化、表面化和絕對化了。即便從全局來看,"九個指頭"是好的,"主流"是好的,局部則未必;反之亦然。
況且,并非在任何情況下,成績和好的方面永遠都是"九個指頭",是"主流":問題和壞的方面永遠都是"一個指頭",是"支流"。唯物辯證法告訴我們,世上無物不在變,無時不在變;社會實踐也表明,一個國家的政治和搞政治的人物、集團、階級及其相互關系,也無不在變化之中。今天受人民支持的領袖和政黨,明天就可能因種種原因被人民所拋棄。因為即使當時領導集團的"九個指頭"是好的,"主流"是好的,但如果長久不正視錯誤和問題,發展下去,那就不止是"一個指頭"和"支流"的問題了。前蘇聯共產黨在亡黨亡國之前,所遵循的邏輯恐怕也是"絕大多數黨員和干部是好的和比較好的",而且這似乎是個鐵則,永遠不會改變。但實際上由于領導集團不思變革,集權腐敗,積重難返,蘇共早已不是列寧時期的蘇共,它已經失去人民的信任和支持。表面上看,其黨和政權的"質變"似乎發生在"8.19"一夜之間,但三尺冰凍,豈一日之寒?芽蘇共下臺前一次權威的民意調查顯示,80%的蘇聯人民認為,蘇聯共產黨已不代表人民,只代表官僚集團。據此看來,蘇共的一朝覆亡難道不是必然的嗎?芽在其中17%認為蘇聯共產黨代表人民的那些人當中,恐怕既有既得利益者,也有對實質性變化視而不見、生搬硬套"九個指頭和一個指頭"哲學的人。
有鑒于此,近年來,中央領導同志反復提醒全黨,要增強憂患意識,居安思危。粗看起來,"目前是我們建國以來最好的時期",國家"政通人和",社會"安定團結",經濟成就"舉世矚目",人民群眾"安居樂業","患"在何處?"危"從何來?但往深處一想,確感這個告誡并非危言聳聽。經濟方面的深層次矛盾、體制制度的諸多弊端、愈演愈烈的腐敗現象、日益加劇的貧富兩極分化、廣泛存在的誠信危機……這些都暫且不說,僅僅盲目固守"九個指頭和一個指頭"、"主流和支流"的觀念,這件事本身就夠可怕的了?選
誠然,"九個指頭和一個指頭"、"主流和支流"的理論也有它一定的道理,任何人都不應不負責任地把"一個指頭"夸大為"九個指頭",或把"主流"看成"支流",從而作出錯誤的判斷,產生誤導。我們盡可以從宏觀和微觀上,舉出一千個、一萬個"九個指頭是好的"、"主流是好的"的例子。但是,不以時間、地點、條件為轉移,對什么事情,都拿這個理論去套;不管出多大問題,發生什么變化,都用這個理論來搪塞,躺在"九個指頭"和"主流"上睡大覺,報喜不報憂,那就既是自欺,也在欺人;更有的當政者拒諫飾非,諱疾忌醫,這樣的掌權者就真的是不可救藥了?選
事情像白天一樣清楚:只有讓思想沖破牢籠,并下大功夫進行體制與制度的創新和建設,居安思危,防微杜漸,為防長堤潰決而堵蟻穴,為扶大廈將傾而殺蛀蟲,為維護全身健康而醫病指,甚至不惜在醫治無效、危及生命時剁掉該指,這才是科學的辯證唯物主義,這才是為"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負責的態度,這才能真正實現國家的長治久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