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召兵
美國傾覆薩達姆政權后,正試圖以美國的“民主”、“人權”等意識形態來改造伊拉克。布什曾直言不諱地說,要先從伊拉克和巴勒斯坦開始對伊斯蘭世界進行改造。其實,這不是美國一時的奇思妙想,早在40年前美國就曾在伊朗精心策劃過一次民主實驗,不過以失敗告終。
美伊“特殊關系”
美國勢力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戰后滲透進伊朗的。杜魯門政府、艾森豪威爾政府陸續向伊朗下賭注,包括向伊朗提供軍事貸款,派遣常駐軍事代表團,提供經濟援助,先后邀請伊朗國王的孿生姊妹阿什拉芙·巴列維公主和穆罕默德·禮薩·巴列維國王訪問美國,等等。但由于當時的伊朗是英國的勢力范圍,美國行動有點縮手縮腳。
1953年8月16日,巴列維國王在摩薩臺領導的民族主義勢力的壓力下,被迫匆忙逃亡羅馬。美國認為自己大顯身手的機會到了,美國中央情報局經過周密謀劃,策動伊朗軍隊推翻了摩薩臺,巴列維國王得以重登孔雀寶座。巴列維對此感激涕零。從此,他對美國言聽計從,忠心耿耿。
1955年;伊朗參加了以美國為后臺的,有伊拉克,巴基斯坦,土耳其和英國組成的巴格達條約組織,這是美國在戰后從歐洲到亞洲建立的三大軍事條約組織之一。1958年,新建立的伊拉克共和國退出巴格達條約組織。美國不得不改換招牌,改稱為中央條約組織,而伊朗仍繼續留在中央條約組織。1959年3月,美伊(朗)簽訂雙邊軍事協定,建立直接的軍事同盟關系,美伊(朗)關系得到進一步加強。伊朗逐漸成為美國在中東的支柱,堅定的反共盟友。隨著美國的先進武器源源不斷進入伊朗,伊朗對美國的依附性日趨增長,而美國更在伊朗各個方面施加著全方位的影響。
伊朗“白色革命”
重登孔雀寶座的巴列維國王野心勃勃,夢想把伊朗改造成“亞洲西部的日本”。他希望“在20世紀末,伊朗將成為世界上第五非核強國”,想在海灣建立一個“海灣地區的歐洲共同體”,盼望有朝一日擔當“波斯灣的警察”,在這個地區充當領袖,掌握領導權,使自己成為—個盟主。
二戰后,伊朗鄰近國家接二連三地發生反封建的革命,特別是伊拉克的費薩爾王朝被推翻,使得巴列維國王憂心忡忡,深感孔雀寶座的不穩。這時美國扮演了救世主的角色,為伊朗出謀劃策,同時也想乘機把美國的“民主”、“人權”等意識形態推向世界,包括自己的盟國。肯尼迪總統以人權為借口,要求巴列維王朝實行西方化的社會改革,以籠絡人心。為了給伊朗施壓,美國支持阿米尼當上伊朗的首相,在他組建的內閣中就有3位在美國受過教育的改革家。
1963年1月,在美國的倡導和支持下,全面西化的“白色革命”轟轟烈烈地全面鋪開,巴列維國王解釋為“和平的不流血的革命”,是他本人領導下的革命,也叫“國王與人民革命”。六點主要綱領是:實行“土地改革法,先由政府分階段向地主贖買其多余的土地,然后以現款或分期付款的形式出售給農民;森林、牧場、水資源國有化;允許一些企業的職工購買所在企業的20%的股票;興辦教育,建立農村掃盲隊,掃除文盲;婦女享有選舉權和被選舉權。
伊朗的“白色革命”可以說是美國的杰作,其中的“土地改革法”是美國駐伊朗的顧問團起草的,目的之一就是想擴大美國在伊朗的商品市場和投資場所。
失敗的民主實驗
巴列維國王希望以西方資本主義國家的模式,把伊朗改造成一個獨具特色的、保持君主專制的資本主義發達國家,使伊朗一步跨入現代化工業國的行列。但問題隨之紛至沓來,國民經濟失調,農民無力經營而紛紛破產,背井離鄉,糧食一向自給自足的伊朗竟然不得不大量進口糧食和食品,通貨膨脹,兩極分化,貧富懸殊。
更嚴重的后果是,西方式的改革給伊朗帶來了巨大的沖擊。美國價值觀念和生活方式的輸入,使腐化的西方文化垃圾包括黃色書刊、黃色音樂、裸體電影等泛濫成災。嚴重地侵蝕伊朗傳統的伊斯蘭社會。巴列維為改革引進大量的西方科技人員,其中美國就有幾萬的軍官和技術人員受聘于伊朗。在伊朗失業率居高不下的情況下,失業工人對大批的外國人擁進、在伊朗就業領高薪的感受可想而知。本來宗教界對巴列維“白色革命”中的“土地改革”、“婦女解放”等就心存不滿。現在這些西方的東西嚴重地冒犯了伊斯蘭教的尊嚴,與穆斯林的傳統格格不入,宗教界更是怒火中燒。
巴列維國王奉行極端親美的政策,也極大地傷害了伊朗人民的感情。在許多伊朗人看來,國王是浪費國家財富,伊朗民眾深信美國是破壞伊朗社會的外來惡霸。
經濟混亂、政治腐敗和外交上的失策造成劇烈的社會動蕩,君主政權與人民的矛盾日趨尖銳,由伊斯蘭教什葉派領袖霍梅尼為領導人的反國王統一戰線逐步形成。
1977年的伊朗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巴列維國王在卡特政府的壓力下,決定實行“自由化”以挽救伊朗的危局。巴列維國王辭退了胡韋達首相,由賈姆希德·阿穆澤加爾代之,實行新聞自由、放松對反對派的壓制等。但反國王的斗爭如火如荼,巴列維王朝行將就木。美國明顯感覺形勢不容樂觀,于是走馬換將,迫使巴列維下臺,接受君主立憲制。在內外夾擊下,巴列維國王走投無路,于1979年1月16日,黯然離開伊朗,一去不復返。
1979年2月1日,霍梅尼回到伊朗,4月1日宣布成立伊斯蘭共和國,巴列維王朝壽終正寢,“白色革命”徹底失敗,美國的民主實驗就此流產。
是誰丟掉了伊朗?
巴列維王朝被推翻后,關于“是誰丟掉了伊朗?”的爭論日趨激烈。中央情報局、國務院、白宮互相推諉、攻訐,連卡特總統本人都難以幸免。責任不外乎情報不準,判斷猶豫,行動遲緩。巴列維國王正是在美國壓力下實行西方化的改革,但改革反而加速其滅亡。無疑,卡特政府的人權主義在一定層面上葬送了巴列維王朝。巴列維國王回憶錄的標題就是:“美國人是怎樣推翻我的”。
其實,丟掉伊朗的不是美國哪個人或者哪個政府部門,而是西方的民主觀念與伊斯蘭傳統之間存在差異。巴列維國王的改革是一個西化的過程,而伊朗作為欠發達的國家,其國情與美國有根本性的差別,巴列維國王毫不顧及本國大多數民眾的宗教信仰和民族文化傳統,生搬硬套西方模式,導致伊斯蘭運動興起。
伊斯蘭教與民主水火不容嗎?完全不是。穆斯林認為自己有獨特的伊斯蘭民主,這是一種有限形式的民眾主權,受真主的法律限制或指導,外人難以把自己的意志強加于穆斯林的身上。
現在,美國推翻了薩達姆政權,又想在伊拉克身上找回失去的夢。美國是吸取伊朗“白色革命”失敗的教訓,還是重蹈覆轍?我們拭目以待。
(摘自《看世界》 本刊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