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不堪回首的明星夢

若　風　茗　香

前不久，言承旭曾公開痛斥經紀人公司，指責他們拿自己當賺錢機器，讓他身心俱疲，同樣深受其害的仔仔周渝民隨即表示對言承旭的聲援。

在演藝圈內，確實有一些不良經紀人對簽約明星不擇手段地敲詐盤剝。初涉影壇、歌壇的阿紫就是其中的受害者。出道三年，她不但被經紀人“包裝”得負債累累，而且還失去了少女的貞操。近日，阿紫哭訴了她“風光”背后難以啟齒的隱痛。

遭遇“伯樂”，我的演藝生涯峰回路轉

像不少青春少女一樣，在湖南某藝術學校讀表演專業時，我就一直夢想哪一天能突然被某位名導一眼相中，而后大紅大紫影視歌壇一路春風，就像趙薇和章子怡那樣。但直到畢業，這樣的幸運始終沒能降臨到我的頭上。１９９９年夏，我不顧父母的反對，決然加入“北漂”一族，與師姐蘇小小合租了一間又窄又潮的地下室。天天一大早就到電影廠門口去眼巴巴地等著被叫去做群眾演員，期盼以此為契機謀得更好的角色。但每次除了掙上幾十元辛苦錢外，人家大牌導演正眼都不瞧我們。先前在學校一枝獨秀的我，在人才濟濟的京城才真正明白自己的渺小與卑微。那段時間，我們常常拿由“北漂”而成名的幾個例子來激勵自己，以使自己不致于在信念上垮下去。盡管我們內心也清楚，這樣的例子實在少得可憐，更多的“北漂”其實在白白地耗費青春。

春節到了，我們這群無家可歸的“北漂”，聚在三里屯一家酒吧徹夜狂歡。所有的人都借著酒勁瘋狂發泄自己的失意與郁悶，只有我一個人默默地縮在角落里品著劣質咖啡。這時，一個打扮非常氣派的中年男子走過來坐在我的對面，他遞過來一張名片說：“我注意你好久了，你身上有一種特別的氣質。”他告訴我他叫李全，是一名經紀人，負責包裝、推介娛樂圈新人的。見我一副不信任的樣子，他站起來輕輕一笑，說：“你可以懷疑我的能力，不過你不妨去問問圈內人，等你相信我不是騙子時再來找我。”

我并沒把李全的話當回事，北京這么大什么樣的人都有，更何況是演藝圈里。幾天后，蘇小小無意中看到那張名片，她很驚訝地問我：“你跟這家公司的人搭上線了？”我說自己從未聽說這家公司，她立馬笑了起來，說我真是土得不行，接著她如數家珍似地報出這家公司曾經捧紅過哪些明星，時下最火爆的艷星某某就是他們策劃、包裝出來的。聽她這么一說，我心里直后悔那天不該冷淡李全。我當即打電話邀請他喝下午茶，電話那邊傳來悠揚的音樂聲，李全壓低嗓音說：“抱歉，我在與老謀子談章子怡的事。下回吧，我請你。”掛上電話后，我又驚又喜，天啊，我真的碰上一個能通天的貴人了！

幾天后，李全約我在香格里拉咖啡廳見面。第一次上這么氣派奢華的地方，我不禁有些局促不安，好在李全十分平易近人，他說他是公司的獵手，專門負責尋找有升值潛力的新人，由公司包裝、推介，像來自四川的某歌星、來自湖南的某影星就是由他發掘的。我有些受寵若驚，趕忙求他多多關照自己。李全很優雅地彈彈煙灰，說：“做我們這行的，不存在關照誰，關鍵是你自己得有實力。這樣吧，你明天去北影廠，我安排人給你試鏡。”

第二天我如約前去，沒想到給我試鏡的竟是北京大名鼎鼎的某導演。幾個鏡頭下來，導演同李全嘀咕了幾句就掉頭走了。我心里緊張到了極點，生怕被導演一句話給否決。幸好李全笑著說：“恭喜你，導演說你素質不錯，大有培養前途啊！”那一刻，我竟然激動得掉下了眼淚。接下來，李全跟我談協議，我急忙說：“大哥，只要你們肯幫助我，什么條件我都答應。”他卻認真地說：“不行，感情不能代替規則，我們是正規公司，不能讓你吃虧，一切按正常渠道進行。”那份早就擬好的協議書上寫明李全在６年內系我的惟一經紀人，負責包裝、推介和安排我的演藝活動，經紀人提成為３５％。李全說這是參照當年某某名模的合同擬定的。不諳世事的我，沒想到自己竟能享受那位名模同樣的規格，當即毫不猶豫地簽下了自己的姓名，因為激動，我的手都有些哆嗦。

負債累累，“出名”的感覺好累

李全確實是個有能耐的人，很快安排我在一部宮廷戲中出演小公主，盡管戲不多，但好歹也露了回臉，這讓老扮群眾演員的蘇小小她們羨慕不已。我自己也掩飾不住心中的得意，戲還沒播出，我早早就打電話給所有的親朋好友。聽遠在湖北老家的父親說，電視劇播出那幾天，所有認識我的人都圍到我家去看電視，一個個稱贊我：“這丫頭要成大明星了！”我聽了心里美滋滋的。

演了幾回戲份不多的小角色后，李全突然找到我說：“憑你的資質絕對可以大紅大紫，但首先得讓別人了解你呀！我們公司已為你量身訂作了一系列推介計劃，保準不用半年，全國觀眾都會知道你。”接著，他話鋒一轉：“不過，按照協議，公司只能為你提供８０％的包裝、推介費用，剩下的２０％計１２萬元得由你自己籌集。”見我面有難色，李全爽快地說：“我先借你５萬吧，不過等你成大明星后可要加倍還給我啊！”

聽說我被有名的經紀人看中了，父母很快給我寄來了１０萬元錢，哥哥在電話里一再叮囑我：“該花的咱花，家里人都知道現在什么都要用錢開路。等你出名了，這點錢根本不算什么！”我心里非常感動，因為我知道這點錢家里原本用來給哥哥結婚買房子的。我在心里暗暗地說：“爸，媽，哥哥，等我掙了錢一定首先給你們買套大別墅。”

幾天后，北京的一家報紙娛樂版赫然登出我的一張半裸照，旁邊還有一篇報道：《××的神秘女友到底是誰？》我萬萬沒想到李全的所謂“包裝”、“推介”竟然就是胡編亂造這種緋聞。事實上，我與文中的某明星總共只見過兩次面，根本不存在文中說的“碰撞出激情的花火”。幾天后，該報又爆猛料《某導演勃然一怒為紅顏》稱該大牌導演本來對我“情有獨鐘”，有意讓我在新片中出演女一號，沒想到我與某明星的曖昧關系讓他打翻了醋缸子，一怒之下放棄了“色藝俱佳”的我。很快，一些網站紛紛轉載了這些所謂“猛料”，昔日舊友一個個打電話來探聽虛實，讓我哭笑不得。

但李全全然不管我的反應，他興沖沖地來對我說：“阿紫，把你同兩個名人綁在一起，這下你想不出名都不行了！”

“出名”果然是好事，正像李全說的“甭管是騾子是馬，首先得有人肯牽你出欄”。

不多久，李全就幫我謀到一個角色，而且是女３號。協議上簽的是片酬８萬元。我心想剛好可以寄給家里買房子。由于第一次演正兒八經的角色，我演得非常認真，劇組的人都對我贊賞有加。但片子都“殺青”三個月了，卻遲遲不見李全提起片酬的事。一次我假裝無意中提及，李全一拍大腿，說：“哎喲，你不說我還忘了。”接著他拿來賬單一算，什么媒體運作費、個人所得稅、經紀人勞務費，七折八扣之后，屬于我的不足５０００元。李全嘆口氣說：“沒辦法，誰叫咱是新人呢，媒體上下都得打點，那些娛記咱惹不起啊！”看著手上少得可憐的一疊鈔票，我哭笑不得，由于這個片子拍拍停停，耗去了我大半年時間不說，單單為趕場，我自掏腰包打的、吃飯、置辦行頭的花費都不少于這個數。

回到與蘇小小合租的地下室，一群“北漂”舊友都等著我請客哩。我強裝歡顏，請他們去“全聚德”撮了一頓，他們毫不客氣地專揀貴的點，還詐詐唬唬：“如今阿紫發達了，咱窮哥們姐們不能輕易饒了她！”我心里緊張得要命，卻不得不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說：“盡管開心地吃吧，大伙兒這是瞧得起我。”

２００１年６月，在李全的運作下，我以“影星”的身份回湖南老家參加一檔娛樂節目。結果家鄉好幾個部門的負責人找上門來要我“獻愛心”，讓我尷尬不已，情急之下，我只好打腫臉充胖子，向李全借了一萬元。

回到北京后，李全幫我出主意：走影、視、歌三棲之路。他的理由很簡單，現在是“注意力經濟”時代，必須全方位出擊，先要吸引注意力，然后才能有“經濟”可言。而此時的我已經別無退路，明星之夢讓我欲罷不能。２００１年１１月，我的首張個人ＭＴＶ終于制作成功，此時，我已經負債高達２０萬元。為了提高知名度，在李全的策劃下，我們又花費了近１０萬元化名去各個地方電視臺、電臺點播，同時用錢去買通人家打榜。看到自己的名字躍居排行榜的前列，換在先前，我肯定做夢都要笑了，但現在背著沉重的債務，我怎么也笑不起來。與此同時，被我“搜刮”遍了的親友們都開始犯嘀咕了：“都說歌星影星很有錢的，怎么阿紫還老是問我們借錢！”

痛失貞操，噩夢醒來空余淚

２００１年底，我終于時來運轉，南方一名導演看過我的表演后非常滿意，當即拍板讓我出演青春偶像劇《青春心動》的女一號依依。我欣喜若狂，心想功夫不負苦心人，機會終于降臨了！為了發揮出自己的最佳水平，我天天在家里閱讀劇本，反反復復揣摩劇中人物的心理活動，完全沉浸在劇本當中，甚至連夢中都在背臺詞。

一天，李全突然跑來告訴我說情況有變，女一號可能另有安排。我大吃一驚：“導演不是說已經定下來了嗎？”李全無奈地嘆了口氣，說：“導演的人品沒得說，他只重才華不重別的。可人家投資商不是這樣啊，你知道現在影視圈子里亂得很，一些小女孩為了出名，什么招不使啊！”好不容易盼來的機會眼看就要化為泡影，我哀求李全：“李大哥，你在圈子里混得開，能不能再想想辦法？”

“辦法倒是有……”李全顯出十分為難的樣子，“投資商宋老板其實也很欣賞你，可是……”

言下之意不說我也明白，演員為了出鏡不惜以色許人的事我也聽說過，但一向潔身自好的我，說什么也不能做出如此自輕自賤的事來。先前做群眾演員時，一個明星不懷好意地暗示可以幫我一把，我當即大發脾氣，甩下道具揚長而去。因此我當即對李全說：“如果要付出人格上的代價，我會毫不猶豫地說不！”話雖說得義無反顧，但眼看好不容易盼來的一次機會就這么失去了，我還是傷心得在賓館里大哭一場。

沒想到，第二天李全又跑來找我，說：“宋老板非常欽佩你的骨氣，有心交你這個朋友，他請你今晚去陽光花園吃頓飯。阿紫啊，你還有機會呵！”

宋老板五十出頭，長得倒也儒雅。他看上去對我十分友好，還很殷勤地親自為我倒上紅酒。席間，他不停地夸我氣質好，天生就是做明星的料，還說以他挑剔的眼光看來，不用三五年，我肯定會比鞏俐、章子怡還紅。我被他的溢美之辭夸得有些暈暈乎乎。幾杯紅酒下肚，我整個人更是有些神情恍惚，飄飄然起來。后來我仿佛置身云空，在輕盈地飄蕩、飄蕩……

等我清醒過來時，發覺自己竟然全身赤裸地躺在酒店的床上，宋老板正在一旁悠然地看著電視時裝表演。我頓時明白了一切，在各種引誘面前一直守身如玉的自己，竟然稀里糊涂地失去了貞操，傷心至極的我掩面痛哭，宋老板過來安慰我說：“阿紫，沒想到你還是處女。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今后我投資的所有電視都由你來做主角。”

終于演上了夢寐以求的女主角，但我卻絲毫高興不起來。每次站在聚光燈下，我常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屈辱的一夜，潛意識中我總認為自己用肉體做了一回交易。想到李全所說：“別人都是這么出道的，你想想，人家投資商憑什么無緣無故來捧你一個無名小輩？”我不寒而栗。面對娛記的采訪，我更是心虛氣短，生怕被人揭穿自己以身換戲的內幕。

電視劇拍完后，賣得并沒有預期的好，只有五六家地方電視臺播出。盡管制片人費了不少力氣，但片子還是沒能入圍２００２金鷹獎。盡管我自此被人稱為“明星”，照片上了雜志的封面，祝賀的電話也絡繹不絕，表面上風光無限。但該劇的播出并沒能為我帶來新的演出合同，這意味著我不得不繼續依賴李全，為他提供昂貴的“活動經費”。為了擺脫李全，我開始嘗試著自己找門路，想到宋老板先前的承諾，我決心找他試試。一次，同《青春心動》中演女２號的亦馨通話時，我故作隨意地問她知不知道宋老板最近投資什么片子，她說：“哪個宋老板？”我說就是《青春心動》的投資商宋建平啊！她莫名其妙：“那個片子是光電公司投資的，老板姓林，哪來什么宋建平？”我大吃一驚，趕忙去問李全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全不以為然地說：“對外是說光電公司投的資，其實用的還是宋老板的錢。這中間的奧秘你不會懂的。”我向他要宋的電話，他卻死活不肯。

我隱隱察覺其中有詐，便徑直找到了導演。導演是個難得的正派人，他非常肯定地說《青春心動》一片絕對與一個什么姓宋的無關。他還語重心長地說：“阿紫啊，我感覺你始終有些心神不寧，其實你的天賦不錯，一定要多在表演技巧上下功夫……”

再找李全時，他竟突然從人間蒸發了似的。我照他名片上的地址找到那家大名鼎鼎的經紀人公司，誰知該公司稱早在２０００年５月就解聘了多次違規操作的李全，當時還登報聲明了。粗心的我直到這時才想起李全同自己簽的合同上一直沒用這家公司的名義，也就是說即使我告他詐騙都不能成立。

２００２年１０月，我又去找到先前李全介紹我認識的一個叫琴琴的女模特，沒想到她也在四處找李全。她一見我就傷心地哭起來，說李全幾個月前讓她陪一個老頭說是投資商可以為她安排角色，事后她才知道那個老頭壓根兒就不是什么制片商，而是花錢從李全這兒買樂子的土大款。由于李全常對人吹噓“能幫人搞定任何艷麗女明星”，來找他的人絡繹不絕，不知有多少做著明星夢的少女成了他手中賺錢的工具！

正在我又氣又恨時，李全不知從哪里又冒了出來。面對我的斥責，他滿不在乎地說：“我可沒逼你做什么！是你自愿的呀。至于經紀人提成和包裝費用，咱們白紙黑字，雙方簽字畫押了的。我這次來是告訴你，稅務局對你出場費的稅收問題催得很緊啊！”我一聽就火冒三丈：“總共３０萬的片酬，你都拿去了２１萬，你還要我出稅款啊！”沒想一向道貌岸然的他耍起了流氓腔：“交不交隨你，咱們的合同上可沒明確得我幫你出啊！我想你總不至于學劉曉慶吧？”

我幾乎要暈過去了。這時他又說：“不過，我李某人向來是幫人幫到底的，有個胡老板看了《青春心動》很喜歡你的清純扮相，想請你共進晚餐。只要你肯賞臉，不但你的稅款好商量，你演女主角出大名賺大錢的機會還多著哩！”

我指著門口一字一頓地對他說：“你給我滾出去！我再也不想要這樣的出名了。”

李全狼狽地走了。關上門的瞬間，兩行淚水撲簌簌而下，我萬萬沒有想到，短暫的“風光”之后，我竟然被傷得如此體無完膚……

文中人物系化名。本文謝絕轉載

（責編江有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