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的廢墟——長城

王敏超

鐵戈經過冷酷撕殺，就成為了兵器，戰士越過了彌漫硝煙，就成為了將軍，而青磚疊累成塞內外的界線肅肅屹立了五千年，就成為了長城!風雨無情，長城依舊，只是消彌了揚戈躍馬，消彌了英雄熱淚，更消彌了戰爭前無懼無畏的吶喊。而今，我終于見到它了!夢寐了多年，在踏上八達嶺這塊古老而又傳統的土地后，長城，就這樣赤裸裸地呈現在我的眼前。

佇立山腳，抬頭只見一路石階逶迤而上，似是通天入地。我閉上眼睛，感觸這塞內外界碑處蕭殺的氣息，任雄渾蒼涼覆住了我。拾階而上，我一路用手輕撫兩旁的青磚，雖說這段長城的青磚已是由人工修復，但依然能撫摸得到曾經斑駁的印記，忽地心中一痛，為這青磚、為這長城而痛。石階延錦不絕，長城盤繞而上，像一條象征著華夏民族古老圖騰的巨龍靜臥于山的脊梁上。石階很長，我爬得很慢。一直認為登長城不是游覽，而是重溫一部歷史，需要反復細嚼。

透過長城齒輪邊緣般的墻頭，山野越顯得邈渺杳遠，外面的景柔和細致，而腳下是剛硬的方正的青磚，遠處有清馨淡雅的林，而觸手可及的盡是偉岸莊嚴的長城，就這一墻之隔，困多少兒郎在狼煙紛燃的悲壯中，也是這幾步之遙，阻住了多少男子刻骨銘心的相思!

我在峰火臺中停下了腳步，憩息片刻。這里曾有鐵的嚴令，這里曾燃起狼煙，但經五千年后的修復掩埋，此刻在五千年后的我的眼中，再不能尋找到焚燒狼糞的痕跡。這灑滿壯士鮮血的熱土呵!有誰能記起埋骨他鄉的寂寞英雄?這夏炙冬寒的風呵!又有誰能記起它侵入戰士肌膚的深度?我現在的腳印，可曾與五千年前某位戰士的腳印疊印?可曾有位戰士也站在這里，緊握鐵戈，傲然屹立，為了國家的尊嚴，把自己站成鮮為人知的雕像?

似有戰鼓聲吶喊聲升騰直貫入耳，我將耳緊貼于青磚之上，洞悉曾經的悲壯：將軍跨馬握刀所向披麾，戰士沖峰陷陣萬死不辭，有馬的長嘶，有劍戈的相撞，有傷者的呻吟，更有長槍刺入胸膛的裂帛聲，可怖可誦!而可悲可泣的，是雁鳴的揪心，是胡笳的蒼涼，是深夜不寐者的嘆氣，更是苦于戰役者的呼號悲鳴。一座長城筑起，千萬戰士倒下。

下長城時，驀然回首，忽見從青磚之間的縫隙中長出一棵堅韌挺撥的小草，我唇角不由噙出一彎笑意。

惟有這株生命之草，才能生動一座歷史的廢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