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自德
在線關系并非是虛擬的,也不是什么創新。這一點莎士比亞就懂,我的兒子也懂。
兒子15歲時,我們從坎布里奇來到奧馬哈,為的是初次與其女友會面。盡管他們是在網上相會的,但并不表明這是一種虛擬關系;與其他少年的初戀相比,他們的感情深厚真實,毫不遜色。
當我害少年單思病時,我的身邊并沒有多少姑娘愿意冒險和我約會。一年夏天,在一個優秀學生夏令營中我結識了幾個女孩,但當我們回到學校和街坊時,我們的關系就冷了下來。我的兒子在校談妞的希望渺茫,但在網上,他顯示出了他的才能——優異的交際能力。他在網上興趣小組結識了莎拉,他們通過互發電子郵件進行交談;對她有了一些了解之后,他最終鼓起勇氣與莎拉通了電話。之后,他們就在聊天室約會。他們互贈糖果、鮮花和從不同網站上下載的卡片。他們還談到要“一起出去玩”,盡管他們相隔幾千英里。
莎拉的父親不愿讓女兒與男孩交往,常常阻止她通電話,不過對她上網的事情并未給予同樣的重視。他很快弄清了正常戀愛的期望與網戀現實的差別。他激烈地反對男生和他女兒打電話,反對在他本人不知道情況下約她出去約會。亨利只得“履行儀式”與他通了話,并請求他同意去看他女兒之后,我們才動身。
情人間的長途通信早已不是什么新鮮事兒。互遞情書是我的祖父母和父母戀愛的主要方式。第一次世界大戰使祖父母相隔天涯;而我父母則是父親二戰后因服兵役而長久分開。到我和妻子戀愛時,我們則是互相交換情書,并互相朗讀。我們戀愛是面對面或深夜通電話。情書已是一種殘余形式——盡管我們還有一箱子發黃了的書信,我們時常滿懷懷舊之情、淚眼迷離地閱讀這些情書。
莎拉和亨利在電腦上互傳浪漫信息,起初看來可能不會持久。然而,亨利把他們所有的聊天內容都儲存下來并且打印出來,這使莎拉大感驚訝。就這樣,他不僅把他們精心構思的情書保存了下來,而且把他們關系的發展過程也都保存了下來。這好像我和妻子把我們一起在公園散步時的談話都錄了音。
亨利和莎拉除了在因特網所提供的虛擬空間里,還未曾在什么地方見過面。但是他們倆都強調說只是進行數字通信還不能使他們的關系得以保持。莎拉第一次確認她愛上了我兒子,她在聊天室傾訴了她的愛意,卻沒注意到亨利已經意外地下網了。等他再次上網時,莎拉已經沮喪地離開了聊天室。如果你連對方是否在線都搞不清,求愛必然受到挫折。
毫無疑問,媒體的不足之處使得表達愛情的詞匯發生了重大變化。在電腦空間,不可能有含糊不清的手勢語,這些手勢語表現了上一代人最初探索求愛的特點。在多用戶域,一個人不會打出這樣的話語:“亨利笑了。他的手向她伸去,若她沒有注意到或對此感到驚訝,這一姿勢就會在最后時刻巧妙地移開。”典雅莊重的求愛語言就是出現在類似下面的情況:遠在異地的戀人把不能直接訴說的話寫成文字。
他們最初的互相交換照片讓他們產生極大的焦慮,因為他們要設法使得網上那些身份不確定的人們形象化、具體化。接著是在內布拉斯加州和馬薩諸塞州之間互相寄實物。這些實物受到珍視是因為它們具有物質上的親密感,盡管仍舊不能解除這對少年在地理上造成的孤獨感。
除此之外,他們還非常珍惜每周一次的通話。電話聊天使得亨利感到莎拉更真實。當學校的朋友對他“結交”的女友進行質疑,問他怎么知道她不是男孩時,他就用電話談話進行證明。即使對這些孩子來說,這種電子流動的特征也讓他們擔心。在他們交往的初期,亨利曾向莎拉開玩笑說他們上的是同一所學校,沒想到她竟然相信了他的話。其結果令人啼笑皆非,因為她徒然地到處尋找她的秘密的男友。
過了一段時間,他們開始擔心:如果長期不見面他們的關系會中斷,他們不愿倆人的關系以這種方式結束。經過一再懇求,我才同意陪亨利去見莎拉。
亨利和莎拉初次見面是在機場。亨利幾乎沒認出莎拉,因為她與寄給他的單身照差別太大。從一開始,他們就進行了激烈的身體接觸。亨利說給他最最妙的感覺是能夠撫弄她的頭發,莎拉則多次捶打他的胳膊,弄得他青一塊紫一塊的。我和莎拉的母親看著兩個孩子在終點站里慢慢地、有節律地散著步。
他們就像未來的劇作家一樣,推敲著、勘酌著初次見面時如何聯系。莎拉在擁擠的機場里大聲喊著“索尼游戲站”,這樣就把問題解決了。他們倆人對不同的游戲裝置的相對優點不斷地進行辯論。他們的第一次約會是在一個游樂中心,在那里莎拉實現了好長時間就夸下的海口,在Street FighterⅡ(街道斗士之二)中戰勝了亨利,接著亨利在NFL GameDay游戲中報了一箭之仇。
對亨利和莎拉來說,那種共同的文化不僅是由不同的游戲和游戲系統構成的,而且也是由對職業摔跤的共同興趣構成的。他們在網上相遇,對the Undertaker(世界摔跤協會的明星)的共同興趣使他們走到了一起。他們倆人都參與了電子角色職業摔跤比賽。亨利把紙板牌子帶到摔跤電視直播現場,從人群中一直擁擠到攝像機前,以便能把播放信息傳送給莎拉。
那次旅程(見面)后過了一段時間,亨利和莎拉就分手了——不是因為他們是在網上相識的,也不是因為現實的經歷還沒有達到他們的期望,而是因為才15歲,他們的興趣轉移了。
亨利的第二次戀情仍是在網上——是和澳大利亞墨爾本的一位姑娘。那次經歷拓展了他對世界的了解,也使他付出多睡覺的代價,因為他們要解決時間差的問題。現在亨利21歲了,他還經歷了其它一些既正常又浪漫的感情體驗,有些是在網上,而更多的是面對面
關于網上戀愛關系的新聞報道,我們已經讀了十多年了——大多數都是在我和兒子一起進行這次旅程之后寫的。新聞記者喜歡報道有關虛擬性愛不正常的現象。而我們好多人喜歡因特網是因為它適合于最平凡、最富人情味的生活空間。過于重視網戀的變革方面就會使我們看不到跨越時代,跨越媒體的戀愛習俗的連續性。的確,物質現象(紙上留下的唇印,凋謝的玫瑰花瓣)的力量,照片的力量,電話聲音的力量在這些新關系的背景下都產生出貼切的新意。此外,過于重視這些關系的在線方面也會使他們看不到少年們是多么靈活、敏捷地穿梭于媒體之間的現象。他們的日常生活需要對在電話上說的話,手寫的文字,在聊天室里交流的內容,電子郵件發送的信息等不斷作出判斷與決定。因為他們經常編造多種身份——虛構電子摔跤角色,杜撰浪漫愛情的理想人物,構思真實的人和真實的情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