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慧林
“學科”之由來,其實只是為了回應某種特定的社會狀況和精神活動。當曾經支撐著某一學科的社會狀況不復存在或者已經發生重大變化的時候,該學科的知識必然要被重新建構。就此而盲,宗教學可能是最為典型的。
十九世紀以前的西方并沒有宗教學(Religious Studies,即“關于宗教的各種研究”),而只有基督教神學(Theolosy,即“關于神的學問”)。宗教學之為謂,是基于一種逐漸達成的共識,即:“只懂一種宗教就等于不懂任何宗教”。繼而才有以各種不同宗教為對象的宗教哲學、宗教社會學、宗教心理學、宗教現象學、比較宗教學等等。
宗教學學科本身,可以成為學科知識被“問題”所建構的一個注腳。其進一步的發展不僅為我們提供了學科重構的典型,而且反過來強化了當代西方最重要的一種人文學觀念,即:人只是一種處于“對話關系”之中的存在,“主體”(subject)只是一種處于“主體間性”(inter-subjectivity)之中的存在。要言之,“我”的認識活動中不僅是指稱“他者”,而且也是被“他者”所指稱。這就是西班牙神學家潘尼卡(Raimon Panikkar)所說的“賓格之我的意識”(me-consciousness)。
意識到“我”具有主格和賓格、指稱者和被指稱者的雙重身份,可以說是當代人文學思考的一個基本出發點。如果我們承認知識的內在精神也會成就一定的表達形式,那么曾經作為知識表達形式的“學科”概念必然要受到“賓格之我”和“間性”意識的深層影響。學科界限的消解、學科專業的“問題化”趨向,以及宗教學與其他人文學研究得以分享越來越多的問題領域等等,或許都是“間性”意識對當代人文學術的根本規定。從而,“學科”也同樣顯示出一種“學科的間性”。這種“學科的間性”(inter-disclplinary)亦即“跨學科性”。
將關于“存在”的“間性”意識滲透到學科制度之中,便注定要形成跨學科的研究和所謂的“問題化”趨向。這早已不只是一種理論的推演,而是確鑿的學術現實。我們已經可以看到的大量“普遍性論題”就是一個例證。
比如對“生態學”(ecology)的關注,在西方本來是源于上帝創世的啟示,從而其自身就帶有一定的神學色彩。而當神學家莫爾特曼(Moltman)、大衛·格里芬(D.Griffin)等人討論所謂的“生態神學”或者“神圣的生態學”時,“生態”顯然已經不僅僅是神學的,而是被視為一種公共話語。生態倫理學、生態美學、甚至還有“生態女性主義”(ecofemi-nism)等等,也同樣都在分享生態學的觀念和視野。
我們對已經出版八輯的《基督教文化學刊》進行改版、并創辦直接以《問題》為名的人文學術集刊,既是為了應和宗教學學科與人文學問題的互動,也是力圖促使基督教文化研究進一步介人人文學的問題領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