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舉動物”陳水扁

陸世綸

參加８月２７日上海臺灣研究會舉辦的“兩岸動態研討會”的專家學者們，無意加入眼下臺灣最流行的游戲：猜一猜明年３月２０日陳水扁是否能夠“連任”。

對陳水扁和民進黨人來說，這將是他們一生中最漫長的半年。似乎所有的消息都讓他們感到絕望：陳水扁“執政”的３年多來，可以用加速沉淪來比喻這個島嶼的經濟和政治形勢，剛剛平息的那場疫情讓民進黨“只會選戰，不會治國”（李登輝對陳水扁的評價）的弱點暴露無遺，陳水扁從所謂的“民主斗士”變成輿論挖苦和嘲笑的對象。最近的花蓮縣長補選，以民進黨大比分敗給國民黨而告終，在這之前，民進黨用上了所有的看家本領。臺研會秘書長嚴安林博士說，花蓮縣只占全臺人口的１．５％，此戰雖然沒有決定意義，但具有象征意義：陳水扁與民進黨的“魅力”經過３年多的“執政”不僅沒有任何增長，而且日趨枯萎，這意味著陳水扁再靠原有的鐵桿支持者——“臺獨基本教義派”——已難以幫助他取得第二任選戰的勝利。和上一次不同，他這次面對的是兩個對手的聯盟。３年半前他僥幸地以不到４０％的微弱多數戰勝了與他票數極為接近的宋楚瑜和第三名連戰。但今天第二名和第三名已結成同盟，４０％將意味著失敗。臺灣最新民意調查表明，“連宋配”的支持率高于陳水扁和其他任何人搭檔１０％。這不是一個可以忽視的差距。

陳水扁還有機會嗎

然而，陳水扁也不是毫無指望。仍有占臺灣選民３０％的中間派——他們在“泛藍”和“泛綠”之間，主張“不獨也不統”，因此被稱為“泛紫”——如今的立場還不確定，或者說將是多變的。他們才是將誰送進臺灣“總統府”的決定力量。除此之外，陳水扁擁有的最有效的武器是他本人。陳水扁的嗓音始終是沙啞的，這已成為他的個人標志。這個４８歲的律師出身的“總統”始終在吼叫。

陳水扁是這個世界上壞政治家的典范：一個心不在焉、捉襟見肘的管理者，但卻是一頭地地道道的“選舉動物”。他的選舉技巧讓對手望塵莫及。他只為政治而生存，權力是他至高無上的目標。你不能不承認他是個有“夢想”的人，他每時每刻都在為實現“夢想”而努力。至于這個“夢想”會給他的人民帶來什么，他不感興趣，至少在它危及到他的權力之前，他沒有興趣。他穿西裝并不合適，他應該有一套從不離身的制服——如果“臺獨運動”有制服的話。這種“獻身”于一個“夢想”的“純真”形象曾經迷惑了很多人，他們希望以此取代貪婪腐敗的國民黨政權，這是他曾經獲得成功的原因，但即使在上臺之后，他仍然以叛逆的形象出現，他以背叛自己的民族和傳統文化為榮，他仍然厭惡安寧和平的生活，渴望逆境（他的確曾經坐過牢）、動蕩和戰亂，這會使他變成一個“悲情英雄”，因為除此之外他一無所有。

陳水扁在臺灣仍有市場。有人為他執政的無能表現開脫——臺灣經濟是外向型依賴型的島嶼經濟，在一個恐怖主義、高科技泡沫、戰爭、非典橫行的年代，將臺灣的蕭條完全歸罪于陳水扁是“不公平的”，至少在應該承擔責任者的名單上，他不應該被排在第一位。

強化這種“悲情英雄”的形象也許是陳水扁最后的希望。于是他決定激怒大陸。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頻繁地猖狂地挑釁兩岸關系的底線：“一邊一國論”和“全民公投”。最近一段時間，陳水扁在不同場合為明年的臺灣“選舉”定調：是“一邊一國”對“一個中國”的抉擇，并聲稱，臺灣將在明年３月２０日之前對“核四”及其他重大議題進行“全民公投”，“人民將通過公投來改寫臺灣的歷史”。

拙劣的“政治智慧”

上海臺灣研究所張茜紅博士指出，今后一年將是臺海局勢５０年來最關鍵也是最不確定的時期，任何事情的發生都有可能。這是臺灣政治生態越發顯得不確定性造成的。一般而言，多黨制的政黨政治往往比獨裁統治更理性，更透明，更可預測性，然而臺灣眾所周知的特殊性使一切都走了樣：作為執政黨的民進黨更像個充滿民粹主義色彩的“起義”黨，其他在野政治派別又極端功利化，比如“泛藍”原先是主張“一國”的，但現在為了爭取中間派的選票，提出“一國”是未來時而不是現在時的“一國”；“公投”原來是“泛綠”的主張，但現在卻成了“朝野共識”。

為了了解陳水扁的“理想”，讓我們回顧一下他在執政３年多來對兩岸關系的言論：２００２年３月２０日：“只要一個中國不是前提，不是原則，是議題，兩岸都可以說，可以討論，可以談。”同年４月１５日：“臺灣已經是一個主權獨立的國家，這是歷史的事實，也是政治的現實。”同年７月１３日：“一國兩制是要將臺灣‘香港化，就是你的制度、自由、人權都必須得到中共當局的同意才算數。”２００２年１月１４日：“我們的護照常被誤會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的護照，真的很不方便，現在國號沒有更動、改變，只是加入‘Ｉｓｓｕｓｅｄ ｉｎ Ｔａｉｗａｎ，就像是我們的產品上印上‘ＭＡＤＥ ＩＮ ＴＡＩＷＡＮ一樣，令人引以為榮、為傲。”今年３月２２日：“大家想一想，過去多年來是誰在幫助我們？是誰在我們有困難時協助我們渡過？在這種情況下，我們不支持美國，難道要支持伊拉克嗎？對岸要求美國立即停止軍事行動，難道我們要和對岸說一樣的話嗎？”今年５月２０日，針對臺灣７次提出加入只有主權國家才能加入的世界衛生組織均告失敗，他在民進黨中常會上發表講話：“中國因為政治目的而把臺灣人民隔離在世界衛生和健康體系之外。”７月１日，他在中正區“扁友會”聚餐時大聲疾呼：“咱不是中國人！咱是臺灣人！”７月２６日：“中國的‘一國兩制是行不通的，中共的‘一國是真的，‘兩制則是專政與壓制。”８月１０日：“面對在野陣營的杯葛與反對，有些事可以妥協讓步，但‘臺灣中國，一邊一國的基本立場，絕無讓步空間。我期許２００４年完成公民投票，讓臺灣的民主歷程更進一步。”

在陳水扁政府上臺之前，臺灣軍隊年均演習４７次。陳水扁上臺后，各種軍事演習劇增，僅臺灣媒體報道的，至今就有４００多次，所有軍事演習無一例外都是以大陸為假想敵。很顯然，隨著２００４年選戰的臨近，陳水扁的“臺獨”姿態日趨強硬，但你不要以為他是個愚蠢的狂熱分子，他的“政治智慧”每逢選戰總能發揮得淋漓盡致。

８月１３日，陳水扁在彰化縣鹿港鎮與臺灣媒體主管茶敘時，首次提出“一個目標、三個階段”的兩岸直航時間表。所謂一個目標，就是“直航”，三個階段是指“準備、談判、落實”。一貫反對“兩岸三通”，稱“三通決非臺灣經濟發展的靈丹妙藥”的陳水扁怎么突然唱起這個調子了呢？還是為了選戰，臺研會副秘書長陸笑炎說，這是花蓮選舉失敗后，陳水扁調整選舉戰略，爭取中間派，尤其是爭取在大陸居住、經商的２００萬臺胞的選票的重要步驟。８月１５日，臺灣陸委會推出《兩岸直航技術評估報告》，原文至今很少人看到，據說有３００多頁，目前發表的“簡要本”也有２．５萬字。

陸笑炎說，陳水扁又在用畫餅充饑、望梅止渴的辦法愚弄臺灣民眾。仔細讀讀這２．５萬字，你就很容易得出結論，這實際上是一份反對直航的直航評估報告，理由是它對臺灣“利少弊多”。該報告承認，從經濟上看，兩岸直航對臺灣舉足輕重，它至少能產生每年２５８億元新臺幣的效益，臺灣企業來往大陸的海運成本將每年節省８．２億新臺幣，空貨運成本將節省８．１億新臺幣，空客運將為旅客節省１３２億新臺幣。臺企每年運輸成本將節省１５％－－３０％。但該報告又用了相當大的篇幅，分析直航將給臺灣安全帶來的“沖擊”，比如，如果直航，臺灣每個口岸將增加軍警１５００人以上。該報告最終想說明這樣一個問題：兩岸直航的社會成本、安全成本、政治成本遠遠高于經濟利益。陳水扁同時強調，直航必須在“一邊一國”的框架下進行，這事實上是在它誕生的那一刻就被判了死刑。這是陳水扁的慣用伎倆，陸笑炎說，陳水扁對結果不感興趣，他要的是過程，他只是要讓人們看到，他的確關心臺灣企業的利益（臺灣地區對大陸的投資已超過其對外總投資的一半），的確力求推動兩岸關系的改善，他的確在為民造福。

我們的應對之策

最近美國政府對陳水扁越來越囂張的言行明顯感到了不安，公開發話，他們將密切關注“公投”，臺灣領導人必須自行承擔后果。上海東亞研究所所長章念馳認為，如今兩岸關系事實上有三大因素：大陸、臺灣和以美國為首的國際勢力。如今三大因素互相制約，任何一方的單方面行動，都無法輕而易舉地改變目前的復雜狀況，在這種情況下，中國政府利用國際格局制約兩岸格局的做法是充滿智慧的策略，證明中國領導人在處理兩岸關系上比過去更具彈性。

專家們還建議說，中國政府不必介入臺灣地區“政爭”，而要順其自然，謀定而動。如今對“臺獨”分子來說不是一個好年份：中國大陸的經濟在風聲鶴唳的世界經濟中一枝獨秀，國力強盛；中美關系因反恐和朝核問題等共同利益增多，正處在歷史上最好的時期；美國陷入中東泥潭自顧不暇。在這種情況下，陳水扁不敢走得太遠。因此，中國政府不應招、不出招反而是高招。我們不必擔心目前這種僵持局面，因為時間站在我們這邊，而不是臺灣那邊。

對于兩岸直航，專家們認為陳水扁當局既然提出了一個方案，比沒有方案要好，但陳水扁在此背后隱藏的政治圖謀，希望以此爭取選票或者利用兩岸民眾強烈要求直航的心態強行沖破“一個中國”原則的“底線”，是不會得到北京的響應的。因此，專家們認為，兩岸直航目前看來仍遙無期限，但定點、定時、雙向貨運的局部直航，還是有可能在近期實現突破的。

章念馳說，由于兩岸的特殊關系，直航要盡快實現的唯一辦法，是讓市場行為領先。最佳方式是讓運輸公司老總們自己去商談。

但他們又提醒說，即使這樣也應該選擇合適的時機，陳水扁的狡猾在于，他同時拋出這樣一些東西，里面有繡球也有臭雞蛋，你反應激烈，他求之不得，你派人去和他談判，他更得分：瞧，我也能和大陸坐下來談，“泛藍”能做的事，我也能做到！

對于“公投”，中國政府事實上已悄悄改變了策略，從原來的“反對一切形式的公投”改為“對公投，我們將密切關注，但對搞‘一邊一中，我們堅決反對”，顯得更具自信與包容。

但會上連最溫和的專家也同意，中國政府應加緊做好一切形式的預案，因為陳水扁并非完全沒有可能“強行突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