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勤福
二戰后將近半個世紀的冷戰格局,主要驅動力是政治利益,平衡機制是軍備競賽,主要是核均衡。在這種結構狀態下,彼此之間曾經經歷過許多血腥爭斗的西方國家,泯卻歷史上的恩恩怨怨,前所未有地團結在一起。其間起決定性作用的力量,是共同的意識形態和社會制度。歷史上長期居于支配地位的民族國家利益準則,讓位于意識形態準則。
隨著冷戰結束,這一切都已成為歷史陳跡。共同敵人一旦消失,由一致對敵所造成的盟友關系已不再有任何意義。西方國家在冷戰后世界里,彼此之間實際上已經解除了昔日的盟友關系,它們的關系客觀上需要一個重新定位的過程。
冷戰后,民族國家利益取代往日的陣營利益,成為世界各國包括西方國家競相追求的最高目標。這一因素促使西方國家之間原來面對東方陣營時“肩并肩”的關系,轉變為彼此之間“面對面”的關系,即從原先的盟友,變成為競爭者。競爭者的關系,顯然包含著彼此成為對立面的現實可能性。尤其是,在目前和今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有能力面對面地協商處理國際事務的國家,主要還是西方諸大國。因此,西西關系取代東西方關系,上升為國際關系的主導方面。
“9·11”事件后國際反恐聯盟的出現,并不表明西方國家的關系在冷戰后仍然是“鐵板一塊”。近幾年西方國家之間的矛盾和斗爭已經呈現出與日俱增的態勢。僅布什總統上臺之后,西方國家圍繞著美國拒簽《京都議定書》、退出《反導條約》、決定部署NMD等等,就連續不斷地出現了大的分歧和爭論。這次伊拉克戰爭可以說是西西矛盾空前發展和起作用的一個重要標志。西方國家之間發生沖突的歷史性契機已經形成。
在冷戰后世界里,只有一個機會可以有效地抑制西西沖突,這就是各國都把民族國家利益擺在明處相互加以承認,利用聯合國等現有的一系列多邊協調機制,遇事進行充分的磋商,按照共享共治精神盡可能地照顧彼此的利益。可惜,這個機會只是高度理想主義的幻想。美國旨在確立其世界領導者地位的單邊主義,事實上已將它徹底化為粉齏。
可以說冷戰一結束,美國就有了領導世界和由其主導世界事務的明確意識與追求。“9·11”事件以后,布什政府重新審視了“安全至上”的信念,認為由于克林頓的民主黨政府對外政策的軟弱,導致整個世界缺乏秩序,美國必須承擔起對世界的“責任”,即在美國的領導下建立起一種全新的世界秩序。
在此過程中尤其值得注意的,是“美國至上”的單邊主義傾向:美國的絕對安全不是孤立存在的,是在追求美國國家利益和構筑新的世界秩序過程中的絕對安全;美國的軍事優勢不僅僅是針對“邪惡軸心國家”和“無賴國家和組織”,而是針對所有的國家。美國的單邊主義行徑,以絕對的自我為中心,實際上已不再把昔日盟友作為盟友看待。
在上個世紀70年代初,尼克松宣布要同其他盟國建立“平等的伙伴關系”,30年后的今天,美國已經明顯拋棄了這個指導原則。如今美國戰略決策者心目中美國與其他西方國家之間的關系,是領導與被領導的關系,世界領導地位是唯一的,不能共享。這種情況,對于其他西方國家來說,決不僅僅是一個地位或自尊心受到傷害的問題,根本上說,是其利益受到傷害的問題。多邊協商、共治世界、軍備控制、環境保護、區域合作等等,所有這些,都涉及到其他西方國家的利益,更何況一些西方國家在特定的地區、特定的問題上有其利益,比如法國在伊拉克、中東、石油等問題上都有著特定的利益。美國不顧他人、唯我獨尊的單邊主義,必然與其他西方國家的諸多現實利益和潛在利益訴求發生沖撞,進而大大激化西西之間的矛盾與沖突。
未來西方國家之間,首先是美國同其他西方國家之間的摩擦、矛盾和沖突將會愈來愈多。美法矛盾僅僅是這個趨勢展開的一個序曲。這個序曲將在世界廣袤的領域,形成不絕的回響。
(姚西文摘自《環球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