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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牌·黑手

2003-04-29 00:00:00
傳奇·傳記文學選刊 2003年4期

光天化日下的紅頂商人陰暗角落里的黑道老大

一、神秘的舉報人

陽春三月的一天晚上。湖北省荊州市公安局。

夜已經很深了,局長雷中喜辦公室的燈還亮著,他正在和分管刑偵的副局長敖建設研究工作。辦公桌上,放著好幾封舉報信,有湖北省委、省政府、省公安廳轉來的,還有公安部轉來的。在公安部轉來的編號為008的督辦信上,公安部打黑除惡辦公室簽署了五條意見,要求荊州市公安局將這件案子徹底查辦。

這些舉報信內容驚人一致,顯然出自一人之手。

這個舉報人會是誰呢?

就在他們費心猜測的時候,一位神秘的老人來到了公安局,聲稱一定要見雷局長。除了雷局長,他什么都不會說。值班員拗不過老人,只好在電話中請示雷局長。

雷中喜說:就讓他到我辦公室來吧。憑直覺,雷中喜認為老人肯定與舉報信有關,他一定有重要線索提供。

然而,老人只是拿起雷中喜辦公桌上的筆,在一張紙上寫下了兩個字:“道仁”。然后,默默地走出辦公室,消失在初春的寒夜里。

二、血濺娛樂城

2000年12月31日,古城荊州,大街小巷張燈結彩,洋溢著節日的氣氛。

晚上八時五十分,荊州市荊州區承天娛樂城門口,四個青年人正有說有笑地準備進去“瀟灑”。突然,其中一人指著停在娛樂城門口的一輛桑塔納轎車說:“快看,唐文艦的車!”

“寶馬”包房是承天娛樂城里最豪華的一個包房。作為荊州市南門一帶建筑市場上的龍頭老大,唐文艦也要趕這個時髦,慶祝新千年的到來。他特地請來幾個朋友,預訂了娛樂城最豪華的一個包房。

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寶馬”包房里正是熱鬧非凡的時候,房門被陡然撞開了。一桌人還沒明白怎么回事,王少峰對準唐文艦就是一槍。

槍一響,包房里頓時像炸開了鍋。盤飛椅子倒,一桌人奮不顧身向包房外逃。唐文艦血肉模糊地倒在地上。

行兇的六人倉皇逃離娛樂城,分乘兩輛的士,消失在夜幕中。

唐大海永遠也不會忘記這一天。2000年12月31日,他正在收看電視文藝晚會,突然,有人告訴他,他的兒子出事了,叫他快去。他和兒媳婦小麗立即打車趕到出事地點。現場擠滿了人,警察正在詢問一個個目擊者。在現場的中心,躺著一個血肉模糊的人。當警察問小麗,她是不是唐文艦的妻子時,小麗一下就昏死過去。

唐大海當時只覺得氣血上涌,險些支撐不住。然而,他還是挺住了。從人們的交談中,他知道,兒子是被一伙人打死的,這伙人有的拿槍打,有的拿刀砍。看來,他們是一定要取兒子的性命才罷手的。他一言不發,守著兒子的尸體坐了整整一夜。

公安局的人向他問話,他什么也沒有講。他既不愿講,也不敢講啊。兒子是怎么死的,他心里非常清楚。

近一段時間來,他發現兒子每天都睡得特別晚,一個人關在書房里寫著什么。到底寫什么呢?難道兒子想當作家不成?一天,他趁兒子不在家時,偷偷地打開他的抽屜,看到厚厚一摞舉報信。

兒子要舉報別人?他匆匆看了一下舉報信的內容,頓時嚇了一大跳:“找死,這么大的人物也敢惹!”

果不其然,兒子真的出事了。

三天后,兒子的后事辦完了,媳婦不敢再在荊州呆下去,怕“那個人”打擊報復,就背井離鄉,到云南打工去了。

兒子就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嗎?作為一個父親,唐大海怎么也不甘心,他希望公安局能主持公道,為他的兒子報仇。然而,理智告訴他,“那個人”既然有那么大的能量,難保和公安局沒有“關系”。自古以來官官相護,公安局的人敢動那個“大人物”嗎?他心里直打鼓。

后來,老人看報紙才知道,現在的公安局長是剛從洪湖市調來的。老人的推理是,新局長在荊州還不可能跟“那個人”有什么關系。于是,他決定冒一次險,見見這個新來的公安局長。

三、新局長的第一道密令

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從洪湖市市委書記的位置上,升任荊州市公安局局長,雷中喜豪情滿懷,他要在這個全新的崗位上大展拳腳,做出一番事業。

然而,他的第一把火還沒有燒起來,就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戰,荊州古城竟然槍案頻發。

幾起槍案發生后,案發所在地的荊州區和沙市區都動用了大量警力,市公安局刑警支隊也派出了精干力量參與破案。不久,案子都先后被偵破,部分槍手還被抓捕歸案,個別案件還進入了審判程序。但是,由于大部分槍手逃得無影無蹤,致使案件無法最終偵結。

為什么會出現這種情況?犯罪嫌疑人為什么敢明目張膽地動刀動槍把人打死打殘?作為公安機關,怎樣才能遏止槍案的發生?

一個個不眠之夜,雷中喜和分管刑偵的副局長敖建設一直被這幾起槍案深深困擾著。經過縝密推理論證,他們得出一致的結論:荊州古城一定存在著一個盤根錯節的流氓惡勢力或者黑社會性質犯罪團伙,一定有一個危害一方的黑老大存在。

于是,雷中喜發出了第一道密令。

這天,朱玉民和謝學松像往常一樣,正在清理案頭工作,突然接到通知,局領導叫他們立即前往沙市區公安分局中山路派出所。

趕到那里,朱玉民和謝學松剛一落座,立即感到氣氛不對,在座的只有局長雷中喜和副局長敖建設。沒有分局領導陪同,連派出所長都沒有到場,可見這次會議非同一般。

容不得二人多想,雷中喜開門見山地說:“半年時間,三起槍案,加上1999年的‘10·10’槍案,總共是四起。槍案頻發,說明了什么?槍案不能了結,又說明了什么?說明在我們的周圍有一股很大的勢力。到底是什么勢力,你們二人從今天起就要正式進入角色。當前,全國范圍內的打黑除惡集中行動已經開始了,在荊州到底有沒有黑社會,你們要開展周密的調查摸底。從現在開始,你們二人直接對我和敖局長負責。希望你們用聯系的觀點看待這四起槍案,一定要打破過去就案辦案的思維模式。說不定在我們周圍,存在著一個可怕的黑社會犯罪團伙。注意,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排除任何干擾,一查到底!”

雷中喜的話,在朱玉民的心里掀起了波瀾。對這四起槍案,他作為荊州市公安局刑警支隊的副支隊長是再熟悉不過了。

記得2000年8月20日,江漢石油學院附近槍案發生后,他和分管刑偵的副局長敖建設立即趕到現場。但槍手、打手們均已逃跑,受害人楊劍被送到醫院緊急搶救。朱玉民聞訊趕到醫院,向楊劍了解情況。

面對朱玉民的再三詢問,楊劍卻什么都不愿說。最后,朱玉民不得不使用激將法,才迫使楊劍勉強擠出一句話:“是趙立軍開的槍。”

四、鮮魚城的鴻門宴

趙立軍是荊州區城北工商所代理所長,和楊劍經常在一起玩。然而,就是這一對狐朋狗友卻因一部手機鬧得到了用刀槍說話的地步。

2000年8月19日晚上七時,在荊州區一個十字街口,趙立軍與楊劍、李輝狹路相逢。

“立哥,把手機還給我吧。”

一個星期前,趙立軍見李輝買了一部新手機,就要過來說先用幾天,但這一用他就不想還了。李輝多次討要,趙立軍就是不給。無可奈何之下,李輝只得拜托自己的好朋友楊劍出面向趙立軍要回手機。

“媽的個×,一部手機有什么了不起!”趙立軍罵道。

“你媽的臭×!”李輝早就憋了一肚子氣,這下又仗著楊劍為自己撐腰,就回罵道。

二人罵來罵去,楊劍在一旁聽不下去了,跳上前去,對準趙立軍臉上就是“啪啪”兩耳光,一邊打還一邊罵。

趙立軍,堂堂一個工商所代所長,又有陳軍、劉明富一幫鐵桿兄弟,哪里受過如此屈辱?他好漢不吃眼前虧,立馬走人。但回到家里,就一個電話打給陳軍:“平哥,我剛才被人打了。”

“什么?你被人打了?老子的人也敢打?這樣吧,你找小么子商量一下,一定要把這事擺平!看還有誰不把我平哥放在眼里!”陳軍拿出大哥的派頭,對趙立軍好一番安撫。

8月20日下午六時,楊劍突然接到趙立軍的電話:“手機的事,我們最好今天談一下,不要把時間放長了。你把李輝約上,到鮮魚城來,咱們邊吃邊談。”

楊劍一行三人很快就來到鮮魚城門口,還未下車,趙立軍就迎上前來假惺惺地與楊劍寒暄,同時向身邊的劉軍使了個眼色。

這時,早已埋伏在四周的幾個人全部圍上來。劉軍拿了獵槍,對準楊劍大腿就是兩槍。楊劍倒地的一剎那,伸手抓住了劉軍獵槍的槍管,同時,自己隨身攜帶的防身獵刀也掉到地上。

“還要打!”趙立軍拉開楊劍的手,惡狠狠地說。

劉軍又朝楊劍腿上開了一槍。趙立軍覺得還不解恨,拾起楊劍掉在地上的刀,說:“這是你打老子的第一耳光,現在還給你!”說著,對準他的大腿一刀捅去。

楊劍頓時發出撕心裂肺般的慘叫。但這并未叫趙立軍罷手,他又奪過劉軍手中的槍,說:“你打老子的第二下還給你!”照著他的大腿就是一槍。

……

案發后,朱玉民帶著由荊州、沙市兩個分局民警組成的聯合追捕組,遠赴深圳,于9月25日將趙立軍抓捕歸案。

每起槍案,朱玉民都到過現場,進行過調查,并提出過具體的偵辦意見,而且,每起槍案都破了。但由于發案地不在同一區域,辦案單位屬于不同的分局,因此,四起槍案都只是作為孤立的個案偵辦的。現在,雷中喜局長提出要用聯系的觀點看待這四起槍案,這與他內心深處的某種感覺不謀而合。此時,局領導又向他和謝學松委以重任,他十分激動,馬上表態:一定圓滿地完成任務!

從案后的結果來看,雷中喜可謂知人善任。

朱玉民,四十五歲,正當人生盛年,荊州市公安局刑警支隊副支隊長,曾擔任沙市公安分局刑警大隊大隊長,先后領導并參與破獲殺人、綁架、搶劫等各類刑事案件四百余起,摧毀犯罪團伙一百多個,辦事穩重,思維嚴密,嫻熟的業務能力和扎實的工作作風,使他足以能夠擔當領銜偵破的重擔。

謝學松,三十八歲,荊州市公安局刑警支隊重案大隊教導員,頭腦靈活,善于出謀劃策,社會關系單純,加上一股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氣概,具有很高的成功指數。

會后,朱玉民、謝學松立即開始緊鑼密鼓的秘密工作。他們首先要做的,是將四起槍案一起比較甄別,找出其中的內在聯系。通過比較發現,這四起槍案有幾個共同點:

一是犯罪嫌疑人作案地都在荊州、沙市城區;

二是使用的槍支都是同類獵槍;

三是犯罪嫌疑人交叉作案。如劉軍既參與了“8·20”案件,又參與了“11·6”案件;劉明富既是“11·6”案件的參與者,又是“12·31”案件的元兇。

這四起槍案,最終都指向一個共同的人物——陳軍。難道陳軍就是幾起槍案的后臺老板?

陳軍是誰,朱玉民和謝學松當然知道,只是,他們還不敢把陳軍往深處想,因為在他的背后,還有一個耀眼的人物。

五、“黑老二”一去不返

神秘老人的出現猶如一招“仙人指路”,讓雷中喜將目光盯緊了“道仁”。

雷中喜局長明白老人寫的“道仁”二字意味著什么,因為他收到的幾封舉報信,無一例外地都將矛頭指向“道仁集團”。舉報信中,還列舉了“道仁”幾大罪狀:

1、私藏槍支;2、尋釁滋事;3、走私文物;4、聚眾賭博;5、欺行霸市,魚肉百姓。

“道仁”,即道仁集團,也叫道仁兄弟集團公司,又是道仁集團董事長兼總經理胡世洪的別名,圈內的人都稱胡世洪為“道哥”。

道仁集團是荊州市一家頗有名氣的民營企業,擁有四個法人企業,兩個分公司,業務涉及建筑裝飾、物資貿易、水產養殖、餐飲娛樂等多個行業,注冊資本為二千多萬元。擁有這么大的家當,胡世洪不僅在報紙上有名,在電視中有影,在廣播里有聲,而且,他還是荊州市政協委員、市工商聯常務副會長、市裝飾協會常務理事、市企業文化研究會理事、市龍舟協會副會長。同時,他還是江北監獄的法制監督員。可以說,在他的身上,有著多種紅牌子、紅帽子,眾多的金字招牌使他成了荊州的風云人物。

道仁集團涉嫌這么多種犯罪,那它就有可能是一個帶有黑社會性質的犯罪組織。要真是這樣,雷中喜和荊州市公安局全體民警將面臨著一場嚴峻的考驗。以胡世洪的身份和能量,公安局要將他繩之以法,其難度可想而知,同時,還必須擔當巨大的政治風險。

越是艱險越向前,這是真正的共產黨人的性格。對手越是強大,就越有挑戰性。1998年,還是洪湖市市委書記時,雷中喜率領洪湖人民,成功抵御了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從而成為抗洪英雄。在這場打黑除惡的攻堅戰中,他決不能退卻。于是,雷中喜發出了二道密令——成立專案組,代號008。

008的由來,源于公安部督辦信的編號。

專案組由敖建設副局長直接指揮,刑警支隊副支隊長朱玉民領銜偵辦,成員也由最初的朱玉民、謝學松兩人擴大到四人。荊州區公安分局刑警大隊副中隊長周謝和沙市區公安分局民警羅群被抽調到專案組。專案組將突破口定在陳軍身上。

陳軍在道仁集團是個“承上啟下”的人物,許多違法犯罪活動,都是由陳軍直接出面組織的,胡世洪也許只是幕后操縱。如果先抓胡世洪,很可能因為證據不夠充分導致偵破工作擱淺而成為“夾生飯”;如果先密捕其他小頭目,則很難觸及高層黑幕,而使偵破工作無法深入。因此,先抓陳軍是上策。

“好!先抓陳軍。”雷中喜對朱玉民的分析贊不絕口。

3月5日,沙市區章華寺附近的一幢商品房里,陳軍正在自己家里午睡——也許他正在做著白日夢,突然被專案人員秘密傳訊。依法搜查中,偵查員在陳軍的車里發現了一位民警的持槍證。

民警的持槍證為什么會在陳軍的車里?他和陳軍到底有什么關系?

專案工作剛剛開始,就顯得疑霧重重。

為保密起見,陳軍被關押在長航港公安局某派出所的留置室里。

身為道仁集團的副總經理,又有哥哥胡世洪撐腰,陳軍根本沒把專案組的傳訊當一回事。他清楚,法定的留置時間不允許超過四十八小時,警察拿不出他違法犯罪的直接證據,就得乖乖地把他放了。因此,面對訊問,他堅持一問三不知。

偵查員改變慣常訊問方法,和他漫不經心地拉起了家常,時不時地將他不以為然的賭博的話題扯出來。

原來去年上半年,陳軍在荊州西門外開賭場,被荊州區的巡警抓獲,胡世洪找人一說,他就出來了;去年下半年,他在荊州區草市開賭場,又被派出所查獲,是胡世洪把人一找,他又出來了。

“現在,你們再把我抓住,又能有什么新名堂?無非是想罰我一點錢而已。”他甚至自我總結地說,“我是賭過博。在西門外,在草市,都賭過。怎么樣,你們不是都知道了嗎?”

偵查員要的就是陳軍聚眾賭博的口供。于是,他被刑事拘留,并被迅速轉移到離荊州城區幾十公里的公安縣公安局看守所。

陳軍被刑事拘留,為下一步偵查工作贏得了寶貴的時間。

陳軍不僅僅參與了“8·20”槍案的策劃,還出錢幫趙立軍逃跑。因此,專案偵查員再一次來到關押趙立軍的沙市區看守所,提審趙立軍。在強大的訊問攻勢下,趙立軍終于供出:陳軍有槍。

原來,陳軍在荊州城郊郢北村有個特種養殖場養甲魚。

在養殖場的一個煙囪里,偵查員終于搜到了這支槍。

非法買賣槍支,非法持有槍支,專案組又找到了鐵的證據。于是,陳軍被立即批準逮捕。為了排除各種因素的干擾,陳軍又被秘密轉移到江陵縣公安局看守所。

六、兵不血刃訊問室

從刑事拘留到正式逮捕,陳軍一天天感到緊張;而不斷地變換關押地點,更使他坐臥不安。他不知道是哪個部門的警察抓的他,也不知道警察到底掌握了他什么罪證,到底想把他怎么樣。關進來都有好些天了,哥哥胡世洪怎么還不想辦法把他弄出去?不僅如此,他怎么連個照面都不打,連派個前來問候的手下人都沒有!這使陳軍既生氣又恐慌。面對專案組的進一步訊問,要么一言不發,要么說來說去就是賭博,至于賭了多少場次,金額多大,盈利多少,參與賭博的都有哪些人等等,他閉口不談,其他問題就更難開“金口”了。陳軍不開口,道仁集團的黑惡面紗就無法揭開。

為了啃掉陳軍這塊“硬骨頭”,008專案組成員此時已經擴大到十六人。具有豐富訊問經驗的徐斌被抽調到專案組,與謝學松一起來攻破陳軍的心理防線。他們分析認為,陳軍之所以不說,固然是由自視為道仁集團副總經理的身份以及多年來的霸氣所致,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抱有幻想和僥幸心理。因此,必須先打掉他的霸氣,擊破他的僥幸心理,訊問才有可能突破。

這次,偵查員還是采取談話式訊問方法,表面上不做記錄,讓陳軍徹底放下思想包袱,暢所欲言,實際上卻事先準備了錄音像設備,以防陳軍事后翻供。

在和風細雨漫談中,陳軍被訊問員“牽著鼻子走”。終于有一天,陳軍單獨問徐斌:“我現在能不能出去?能不能用錢擺平?”

徐斌并不直接回答,而是將“皮球”踢回去:“你不是個小數目可以搞得妥的。”

“了不起就是百把萬吧。”陳軍終于露出了底線。

“百把萬恐怕不夠吧?”

“五百萬夠不夠?”陳軍的口氣越來越大。

“五百萬你拿不拿得出來?”徐斌還在激他。

“我拿不出來,還有我哥哥。”他怕徐斌不明白,又解釋說,“你給我哥哥打電話,他蠻會做人的。”

陳軍以為徐斌會上的他的當,哪知徐斌話鋒一轉,嚴厲地正告他:“陳軍,你哥哥出再多的錢也不可能把你買出去!你惟一的出路是丟掉幻想,老老實實交代自己的問題!”

經過二十幾天的訊問,陳軍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他不僅交代了自己開賭場的內幕,還不可避免地帶出胡世洪、吳文貴、左羅、徐峰、李友柱等人,道仁集團的黑幕終于露出了冰山一角。

1999年6月至2000年6月,僅僅一年時間,陳軍一伙賭博就達一百二十多場,獲利一百多萬元。

陳軍幾次提到哥哥胡世洪怎么怎么厲害,紅道黑道的關系怎么怎么多,但究竟怎么厲害,他卻只字不提。最后,為了證明自己的誠意,他不得不供出了道仁集團的三號人物,周祖平。

七、“黑老三”夢斷安家岔

周祖平的公開身份是道仁雞行和金星農場汽修廠經理,這是一個黑吃黑的高手。

然而,自從陳軍“失蹤”后,周祖平也不知去向。

4月12日下午,偵查員得到消息,周祖平將在當晚十時左右帶人出售他偷挖的文物,地點在荊州區三洪村。

夜幕籠罩著大地,寧靜的田野上響起陣陣蛙鳴。在三洪村周祖平家附近的田野上,游蕩著星星點點的火光,幾個捕鱔魚的農民正打著火把、拿著手電筒,背著鱔魚簍,或兩個一伙,或獨自一人,在田埂上穿行。這些化裝成捕鱔魚的農民,就是在對周祖平進行秘密偵查的朱玉民和謝學松、周謝、羅群等偵查員。

然而,一個通宵都過去了,周祖平卻始終沒有露面。

5月20日,朱玉民再次接到消息:周祖平要從鄭州回來了。

朱玉民分析,這個消息來源是可靠的,但為保險起見,他還是制訂了兩套方案:謝學松帶人在荊州北門轉盤處守株待兔,他自己則帶人趕往武昌火車站,力爭提前截獲周祖平,以免節外生枝。

然而,狡猾的周祖平并沒有往武漢來,而是去了平頂山。

周祖平既然去了平頂山,那么,他很可能要從平頂山坐火車到荊門,然后再坐汽車到荊州。于是,朱玉民迅速調整追捕方案,徑直驅車趕到荊門,同時通知謝學松封鎖安家岔、鑼場及北門等進入荊州的必經路口,對所有車輛進行檢查。

5月21日零時,207國道上,一輛從襄樊始發的大巴客車駛進了安家岔收費站,車上乘客大都沉浸在夢鄉中,連車停下也沒有誰在意,更沒有誰會想到他們的車上隱藏著一個黑惡組織的三號人物。

等候多時的偵查員趁機上車檢查,將混在旅客中的周祖平揪下車來。

周祖平做夢都未曾想到自己會在安家岔落網。作為胡世洪的妹夫,周祖平曾被胡世洪“重用”到這里當道仁雞行老板。

雞行開業當天,胡世洪在芙蓉酒樓設宴慶賀,他滿面春風地對在座來賓說:“雞行辦起來了,我就成了荊州的雞霸。”說完這話,胡世洪甚至為自己這一語雙關的“雞霸”二字而發出淫邪的笑聲。

一位在座的檢察院干部當即還開玩笑說:“你怎么那么黑!”

隨后,胡世洪拿出自己買的一支獵槍,派李友柱送到安家岔雞行,以作“鎮行之寶”。

沒多久,索書寶的雞行被砸了,陳和民開得好好的煤礦廠被砸了,劉畢生開的建材門市部也被砸了。周祖平成了這里的“主人”。

河南南陽市臥龍崗區王崗村的王佑明、王志明兄弟,做肉雞生意都有好幾年了,生意一直不錯。他們主要的生意伙伴均來自湖北荊州和湖南常德。

這天清晨,天還未亮,王佑明兄弟倆連夜從河南運了一卡車肉雞沿207國道往荊州趕,荊州市的雞販余金泉正等著他們呢。眼看馬上就到安家岔收費站,過了收費站,目的地就只有咫尺之遙了。

“停下,停下!到雞行里去!”幾個五大三粗的家伙攔住了他們的車。

“我們的雞子有主了,不賣別人,對不起!”

“羅嗦!叫你去你就去!不給點狠看你不知道鍋是鐵打的!”一個兇神惡煞般的家伙揮起拳頭對準王佑明的鼻梁就是一拳。頓時,鮮血從王佑明的鼻子里淌出來。

王佑明被迫吩咐司機把車開進了道仁雞行。

“可是我們已經有了固定的客戶,簽了合同的,如果違約,就要罰款的。”王佑明連忙解釋。

“既然這樣,我們不勉強。”周祖平說,“我們的人已經忙了大半天了,他們要吃飯,要穿衣,錢從哪里來?這樣吧,明人不做暗事,你交500元,立馬走人。”

王佑明只好拿出500元交給了周祖平。這樣,他的運雞車才得以離開安家岔。

不到幾天,所有的河南雞販子都知道了湖北荊州有一個“雞霸”。不僅如此,就連毗鄰的荊門、襄樊等地,也知道了安家岔那里有一個“雁過拔毛”的雞行。

雞販子們為了能把生意做下去,不得不忍氣吞聲,舍近求遠,繞道上百公里路程,從另外的地方進入荊州城區。

當然,也有不信邪的人。

荊州市個體雞販黃彪、黃波兄弟得知給自己送貨的河南客戶呂林、劉長敬、許珍等人的三卡車的雞被周祖平攔在了安家岔,迅速趕到安家岔來向周祖平求情。他們推想,他們兄弟倆是本地人,應該好說話。但是,周祖平并不認他們這兩個荊州人,他只認錢。

談判破裂,黃彪兄弟期望著依法維權,立即拿出“狠”來:“再不放他們走我們就報警!”

一聽說要報警,李友柱立即從雞行里拿出一支獵槍,早已嚴陣以待的徐峰、代居桂、楊中慶等,對著黃彪兄弟就是一頓毒打,他們一邊打一邊說:“敢報警,小心老子用槍崩了你!”

不甘受辱的黃氏兄弟最后終于報了警。荊州市公安局荊州區分局協同工商部門,將道仁雞行依法予以取締……

小小的訊問室,雖然不見硝煙,卻最能體現偵查員的智慧。為了撬開“黑老三”的口,有著豐富訊問經驗的徐斌花了幾天時間,從外圍了解周祖平的情況。

周祖平雖說是胡世洪的妹夫,在道仁集團里也是個核心層人物,但他在胡家的地位并不高。胡的妹妹依仗娘家哥的勢力,驕橫跋扈,根本不把周祖平放在眼里。這樣一來,胡世洪也就看不起他。

了解到這些信息后,徐斌在與周祖平正面交鋒時,首先把他晾了一天。接下來四天,周祖平大談與案件無關的事,一說正題他什么都不說。徐斌心中有數,等他說到興頭上,突然一瓢冷水潑來,戳一點他的痛處。周祖平早已對妻子心懷怨恨,早想報復她,但又掛念兒子。徐斌適時指出,只有勇敢地站出來指證胡世洪的罪惡才有出路,才能獲得從寬處理,減輕罪行,才對得起自己的兒子。

第六天,周祖平終于對徐斌說:“我服了,我說。”

八、荊州霸王

胡世洪是靠走私盜賣文物發家的。荊州作為歷史文化名城,周邊地區埋藏著大量的文物,自然吸引了文物販子和盜墓賊的目光。起初,胡世洪只是給文物販子提提包,后來就直接干上了走私的營生。過了一段時間,胡世洪嫌這風險大、利潤又小,就看上了賭博這行。1994年,胡世洪帶領周祖平、徐峰等人在荊州城公開設莊聚眾賭博,非法獲利四十萬元。賭莊被公安局查封后,他又轉到當陽市玉泉山莊設莊聚賭,獲利三十萬元。

胡世洪開始在荊州一帶培植親信形成勢力。圍繞在他身邊的,除了他的弟弟陳軍、妹夫周祖平、侄女婿李友柱外,還有一大批社會閑散人員。他們利用槍支武裝護賭、強迫交易、尋釁滋事、行兇殺人,漸漸地,胡世洪完成了黑惡組織與暴力工具相結合的過程,成了荊州一霸。

胡世洪想代理“金龍泉”啤酒在荊州的銷售市場,他就不能容忍其他啤酒在荊州生存。當時武漢東啤公司在荊州沙市區白云橋路設了一個辦事處,專門批銷東啤的“行吟閣”啤酒。胡世洪認為這是在向他挑戰,于是,他叫來李友柱,如此這般地吩咐一番。

當天晚上,武漢東啤公司駐荊州辦事處負責人黃某正在辦事處與客戶談生意。一輛白色進口轎車突然停在辦事處門口,李友柱等四人立即從車上跳下。他們闖進辦事處二話不說見人就打,見東西就砸。結果,一部電話機被砸,黃某被打傷,正在談生意的客戶也未能幸免。

打砸完后,李友柱丟下一句話:“記住,再在荊州賣‘行吟閣’,叫你回不了武漢!”

對李友柱的這次行動,胡世洪非常滿意,當即獎給他二百元錢去宵夜。

沒過幾天,東啤公司設在白云橋路的辦事處被迫關閉。

胡世洪言傳身教,他的手下人也氣焰囂張,更加有恃無恐了。

陳軍在荊州區郢北村租了十三畝地養甲魚。1999年底的一天傍晚,朱炬海守漁池的狗被人毒死了,他懷疑是郢北村村主任的家人干的,當即打電話給陳軍。而遠在武漢的陳軍立即打電話給徐峰、周福平、李友柱等人,要他們帶些人去趕快處理。

徐峰、周祖平、李友柱三人叫來劉明富、劉明華、嚴昌平等十多人,乘兩輛面包車趕到郢北村村主任家,對村主任進行毆打。李友柱甚至拿出一支獵槍朝天鳴槍示威,要向村主任開槍,被村支書及時勸阻。

“道仁集團太黑了,我們斗不過他們。”最后,村主任和村支書專程到芙蓉酒樓找到胡世洪,叫他出面調解。

經胡世洪的調解,朱炬海雖然不再追究毒死狗的責任,但郢北村從此不敢再收陳軍一分錢的租金。

九、發家秘訣

胡世洪在用武力征服世界的同時,更不忘來“文”的一套。雖說不見血腥,卻讓受害人割肉剜瘡般地疼痛。

1996年,胡世洪與弟弟陳軍成立道仁兄弟集團公司,注冊資本為二千多萬,其中大部分是“注水”,還有一部分為非法所得。

1995年底胡世洪想向銀行貸款,但他一沒身份,二沒地位,三沒資產作抵押,銀行憑什么給他貸款?

就在胡世洪一籌莫展之際,機會來了。

楊丹夫妻在原江陵縣(現荊州區)境內開了一家餐館,生意一直不好。這天,楊丹請來了丈夫的表哥王義新,說他是檢察院的副處長,人緣關系廣,能不能幫她拉些客人來照顧生意。正巧,胡世洪當時正和客人在餐館吃飯,聽到楊丹的表哥王義新是荊州市檢察院后勤裝備處的副處長,眼前頓時一亮。

于是,王義新和胡世洪坐在了一起。此后,王義新又被胡世洪請到他開的芙蓉酒樓。由于有胡世洪道仁集團一伙人“關照”,楊丹的生意很快“火”起來,胡世洪與王義新的感情也日益加深。

胡世洪覺得火候已到,便對王義新說:“王處長,我想在村里買一百畝地,還差五十萬,請你一定想辦法幫我。不過,不會讓你吃虧的。如果你能給我貸到款,我按10%付給你利息。”

王義新當時正在治療糖尿病,很多藥都是公費醫療不能報銷的,急需用錢。他想,五十萬元的利息就是五萬元,而且只需三個月,胡世洪就可還清,這有什么劃不來的呢?于是,他找到一位朋友和表弟媳楊丹,很快就湊了五十萬元,交給胡世洪。

為了讓王義新放心,胡世洪將他的小車抵押給王義新。三個月后,胡世洪果然就將錢還清了,王義新拿到五萬元利息后,給朋友分了兩萬,表弟媳分了一萬,自己得兩萬。

第一次交往,王義新對胡世洪產生了非常好的印象,覺得他這個人很講信用,夠朋友。正是因為有了這樣的印象,王義新不知不覺掉進了胡世洪為他精心設計的陷阱。

胡世洪看出了王義新對他心存感激,就再一次把他請到芙蓉酒樓,開門見山地說:“我想到銀行貸款,請你一定幫忙。老規矩,按貸款的10%給你好處。”

王義新正好有一位熟人,叫談俊,在城市信用社中心社當主任。

在王義新的軟磨硬泡下,談俊終于松口,可以貸款。

5月3日,雙方簽訂了八十五萬元的貸款合同,期限為五個月。

胡世洪拿到貸款后,一部分用于裝修芙蓉酒樓,一部分用于自己揮霍。當然,胡世洪不忘他的“恩人”王義新,先后三次給王七萬元的“勞務費”。

王義新在胡世洪的利誘下,不知不覺淪為他的保護傘。

5月14日,胡世洪向荊州區小北門信用社騙取了二百萬元貸款。

同年11月,胡世洪還是以芙蓉酒樓作誘餌,以同樣手段,騙取了原荊沙市工商銀行荊沙辦事處五十萬元的貸款。

以上三筆貸款共三百三十五萬元,胡世洪分文未還,銀行多次催要,陳軍居然說:“銀行的錢借了還興還的?”一語道破道仁集團發家的秘訣。

十、“萬發”的生意經

道仁集團的另一個發財秘訣:成立萬發物資貿易公司。

王義新向胡世洪推薦了一個“人才”,他在公安縣檢察院工作時認識的一個朋友——辛祖貴。

辛祖貴上任后也沒有特別的動作,無非是坐在辦公室里打打電話,研究產品信息,但是不久,胡世洪就對辛祖貴刮目相看。

1998年6月的一天,福建石獅某貿易公司吳老板接到了來自湖北的長途電話:“吳老板嗎?我是湖北。我們公司負責承包三峽工程的一些項目,現在急需一批工業用縫紉機,請盡快來湖北荊州洽談。”

吳老板是一個具有開拓精神的年輕人,三十歲剛出頭。他想把生意做大,如果能夠為三峽工程出點力,不僅賺了錢,而且還具有社會意義。因此,他對這個電話表現出了比較濃厚的興趣,但他向來為人謹慎,電話里還在猶豫不決。

辛祖貴早料到了這點,他語氣誠懇地說:“來吧,不要猶豫了。記住,給我們老板帶兩部手機來。”說完,他果斷地掛斷了電話。

聽對方說要手機,吳老板自作聰明地認為,如果是私人單位,一般不會索要手機,只有國營單位做生意才會這樣。當事人無非是想得點好處罷了。這樣一來,吳老板打消了顧慮,決定來荊州面談。

吳老板要來荊州,可忙壞了辛祖貴,他為此做了大量的準備工作。

吳老板來到荊州后,辛祖貴首先將他帶到芙蓉酒樓參觀。辛祖貴將吳老板帶到三樓。這層樓有兩個裝潢考究的豪華包房,一個叫金屋,餐具全是鍍金的;一個叫銀屋,餐具全是鍍銀的。辛祖貴介紹說,這兩套金銀餐具價值十五萬元。

吳老板看在眼里,記在心中,不禁被道仁集團雄厚的經濟實力所折服。

最后,胡世洪在他的五樓辦公室里,接見了吳老板,晚上又在金屋盛宴款待。

第二天用車把吳老板拉到宜昌。

一進宜昌市,辛祖貴就開始打電話:“市長秘書嗎?我是萬發公司。我陪一位生意上的朋友到了宜昌,他是為三峽工程來的,市長能不能出來接見一下?”

“不行,市長要開會,現在抽不出時間。”“市長秘書”說。

辛祖貴一下來了火,說:“市長要開會,秘書見一下總可以吧!”

最后,一位風流倜儻、派頭十足的“市長秘書”果真接待了辛祖貴一行。

令吳老板萬萬想不到的是,這位派頭十足的“市長秘書”,是辛祖貴早就派到宜昌去“打前站”的同伙文斌。

吳老板見到辛祖貴如此排場,如此尊貴,心理防線漸漸沒了。

三天后,吳老板吃好喝好玩好后,開始坐下來正式和辛祖貴談起了生意。按他做生意的經歷,往往在價格問題上要三番五次地談。可是,他和辛祖貴談卻非常順利,他報的價辛祖貴一概接受,連討價還價的意思都沒有。他又想,給公家辦事的人就是慷慨。他們之所以不還價,多半是想從中拿點回扣。這更加堅定了吳老板做成這筆生意的信心。于是,吳老板一次就和萬發公司簽了四百萬元的購銷合同,然后十分“識趣”地送給辛祖貴三條高檔香煙和三萬元現金。

合同規定,貨到付款,如果不能按期發貨,影響了三峽工程建設,供貨方要負賠償責任。

吳老板信守合同,很快就從石獅發了第一批貨,價值一百多萬元。吳老板將貨發到荊州后,就開始盼著貨款到來。然而,一個星期過去了,半個月過去了,萬發公司的貨款卻遲遲不見發來。

他一個電話打到荊州。聽到電話,吳老板全身涼了半截。

辛祖貴反咬一口,言之鑿鑿地說:“吳老板,你怎么能騙我們呢?這批設備全是走私貨啊,都給扣了。”

吳老板心急火燎地趕到荊州。他看到的事實是,他的價值一百多萬元的貨物的確是被當做走私物品扣起來了。

先前是辛祖貴請吳老板吃飯,這次卻是角色換了位。吳老板一再邀請才把辛祖貴請到一家豪華飯店,又請來負責貨物鑒定的副局長李一方和大隊長張萬強。

吳老板一連敬了幾杯酒后,重新申明自己的設備千真萬確不是走私貨。

“我說你這個人就是羅嗦!我是專門搞鑒定的,我說是走私貨就是走私貨!”副局長李一方動起火來。

這時,辛祖貴出來“打圓場”:“這樣吧。既然是走私貨我們就不敢要了。不過吳老板是我請來的,我向李局長求個情,不管是不是走私的東西,都請李局長網開一面,將貨物歸還給吳老板。然后,罰點款了事。”

“好,我就賣辛經理一個人情。三十萬!”

“三十萬?”吳老板怎么也不敢接受這個數字。他又在荊州呆了幾天,多方找路子,又花了不少冤枉錢,李一方的三十萬元罰款仍然不能少一分。

最后,吳老板只得屈服,交三十萬元的罰款,這才要回他的設備。離開荊州的時候,他發誓:今生今世,再也不到湖北做生意了。

辛祖貴拿到這三十萬元后,不忘給與他密切配合的副局長李一方六萬元的好處。這樣,萬發公司僅這一筆“生意”就凈賺二十四萬元。

此后,辛祖貴又如法炮制,成功騙得一批三菱空調柜機和一批水暖設備。

十一、絕對權威

胡世洪紅道黑道都“吃得開”,手下人做的事再出格,他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趙冰曾是江陵縣普濟鎮糧管所的保衛科長,陳軍開賭場后,他就成了陳軍的手下,專門為陳軍拉賭客。由于趙冰是普濟人,普濟一帶的賭客就源源不斷地涌向陳軍的賭場。

如此一來,趙冰就得罪了一個叫袁大頭的人。

袁大頭是監利人,他在監利縣也開了一個地下賭場。一來二去,雙方的矛盾就鬧大了。

1999年12月31日中午,陳軍發現袁大頭在沙市民間酒軒附近露面了,就打電話通知陳平和吳文貴,趕快帶人過來。

陳平和左羅發現了袁大頭正在和妻子、兩個孩子一道在民間酒軒吃飯,于是走上前去對袁大頭說:“袁經理,我們董事長找你有事,請你出來一下。”

袁大頭不知是計,跟著陳平、左羅走了出來,陳平、左羅將袁大頭帶到一輛出租車前,將他拉上車。袁大頭一看情形不對,連忙高喊:“救命啊!有人綁架!”

陳平不顧袁大頭的呼喊,和羅超一起揮起拳頭猛揍,而左羅、陳軍、高品三人各拿一把獵刀在袁身上瞎捅一氣。

“可以了,撤!”陳軍見有人在打電話,生怕警察馬上趕到,就下令手下人撤離。

沙市公安分局刑警大隊接到報案后立案偵察。

公安局立案了,陳軍一伙非常恐慌,胡世洪則異常沉著,從三個方面來做工作。

對內把陳軍、吳文貴招集在一起策劃,形成三種方案:陳軍回避調查;左羅和陳平趕快逃跑;劉軍沒有參加,就叫他到刑警大隊去自首,公安局查不出問題,自然會把他放出來的。

對袁大頭方也分三步做工作:第一步,派代海堂等人到醫院里,威脅袁大頭。最好是叫公安局撤案,不要和道仁集團結怨;第二步,派公司裝潢部經理梁斌送給袁大頭兩萬元現金;第三步,胡世洪親自出馬,到醫院看望袁大頭,賠償六萬元醫藥費。

胡世洪再來做警方的工作。他利用剛剛當上不久的荊州市政協委員的身份,來到沙市公安局刑警隊,找來與陳軍關系很好的一位刑警,又一起找到辦案人員說情。辦案人員見事已至此,也就不好再把這個案子辦下去了。

這么一件棘手的事情都被胡世洪“擺平”了,他的手下對他更忠心了,也更加肆無忌憚,只要稍有不如意,他們就會將一點小小的矛盾演變成血海深仇。很快,胡世洪的縱容結下了惡果,這就是“11·6”案件的發生。

2000年8月,劉明華、王井山、嚴昌平伙同萬國、劉飛等人在安家岔附近合伙搶劫他人現金數千元。分贓時,劉飛只分得一百元,心里很不舒服,便告訴了平時與自己關系最好的顧光強。顧光強聽罷,火氣立即上升:“這不是明擺著欺負人嗎?”便與萬國、劉飛一起商量,要教訓劉明華那幫“狗日的”。

幾天后,顧光強對劉明華說,他在新風村收水電費遇到了麻煩,請他帶幾個人來幫一下忙。劉明華、王井山、嚴昌平不知是計,來到新風村。三人還沒回過神來,等候在此的顧光強、萬國、劉飛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獵槍、大刀,威逼劉明華三人跪下,向劉飛道歉。劉明華三人不跪,顧光強朝天開槍,萬國拿起大刀捅了王井山一刀,三人才勉強跪下。

劉明華三人何曾受過如此侮辱,他回去后立即告訴了自己的“上司”——弟弟劉明富。劉明富不敢擅自作主,就稟報了頂頭上司陳軍。

陳軍當即拍板,指示劉明華、王井山:“你們搞,只要不搞死人,我幫你們出錢擺平。”

11月6日下午,劉明華得知顧光強、萬國、劉飛在荊州區李埠鎮一賭場內,隨即叫上嚴昌平、王井山、劉軍、羅戎、黃于新等人,帶上砍刀和三支獵槍,埋伏在顧光強、劉飛、萬國三人回家的必經之路上。下午五時,當三人賭博結束經過這里時,劉明華等人用大刀和三支獵槍發動了一場慘絕人寰的大屠殺。

“11·6”槍案發生后,陳軍在一家美食城里傾聽了劉明富等人的“匯報”,當即拿出五千元交給劉明富,說:“現在死了人麻煩大了,你去告訴他們,錢要緊點用,能跑多遠就跑多遠,抓住了肯定是要槍斃的。你哥哥沒有直接動手,要他躲一段時間,我們想辦法擺平。”

十二、打手、殺手紛紛落網

專案組的工作已經取得突破性進展,初步查明,道仁集團是一個以紅帽子、紅牌子為金字招牌,以公司為合法形式,以芙蓉酒樓為據點,以家族同鄉為紐帶,以集團公司員工為主體,網羅社會渣滓、流氓惡棍,以商養黑、以黑促商的標準的黑社會性質犯罪組織。

顯然,要查清多種違法犯罪,要抓捕幾十個團伙成員,工作量增大了若干倍,于是,敖建設副局長以各種名義,從各區、縣及經偵、技偵、交警、巡警等單位抽調了一批專門人才加入到008專案組中來,使專案組的人數擴大到二十五人。

專案組偵查員做了大量工作,終于查清,神秘老人就是“12·31”案件受害人唐文艦的父親唐大海。唐文艦的死,與舉報信有關,或者說,唐文艦預感到自己正面臨某種危險,因而他想在臨死前做一件事——舉報道仁集團。

“11·6”槍案的受害人之一顧光強,是唐文艦的內弟。唐文艦也非平平之輩。他本是荊州區新豐村的一個農民,靠著自己腦瓜子靈活及兇狠、霸氣,逐漸成了當地一霸,壟斷了荊州南門一帶的建筑市場。

劉明富不久就知道了唐文艦的意圖,立即報告了陳軍。陳軍說:“不能被動挨打,要先發制人!”

唐文艦斃命后,劉明富籌集了八千元現金,安排殺手逃跑躲藏。

陳軍被秘密抓捕后,一時沒有逃跑的殺手和同伙仍然嗅出了味道,紛紛四處逃匿。這些殺手、打手們如果不追捕到案,偵破工作就會前功盡棄,因此,追逃就成了008專案組工作的重中之重。

劉明富被稱為道仁集團的一號殺手,他在安排其他殺手逃跑后,自己也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專案組動用了各種手段,幾赴廣東、江浙,來調查他的去向,始終沒有結果。

8月8日,據可靠消息說,劉明富的女友馬某從外地來到洪湖打工,劉明富也會在不久后前來與女友相會。專案組特地安排了一名知情人前往洪湖,跟蹤掌握馬某的活動情況。

8月24日上午,這名知情人打來電話:劉明富在洪湖街出現了,他穿一件紅色T恤。

洪湖距荊州市一百多公里,專案組火速與洪湖市公安局取得聯系,請求支持,盯緊劉明富。追逃專班飛速趕往洪湖。

當時,天上的瓢潑大雨正下個不停,車子的速度怎么也快不起來,等追捕人馬趕到洪湖時,劉明富已經不見了。

原來,劉明富穿一件紅色T恤,知情人也穿同樣顏色的T恤,這就讓遠處監視的洪湖刑警為難了,到底哪個是劉明富呢?在大雨中,他們跟著跟著,目標就跟丟了。

追捕組分析,只要控制馬某的租住屋,就不怕劉明富溜掉。

晚上六時,雨剛一停住,就見從馬某的出租屋里走出一男一女兩個人,二人手挽著手,儼然一對情侶。

守候多時的朱玉民、周謝等三人一擁而上,將二人團團圍住。

然而,狡猾的劉明富卻說:“你們抓錯人了,我叫劉明強。”說著,掏出身份證。上面的名字果然是劉明強。而女子也極力否認自己就是馬某。

正在這時,趕來增援的謝學松和熊承斌也到了洪湖。兩班人馬會合后,朱玉民作了簡單的分工:熊承斌、周謝就地突審,弄清男子的真實身份;謝學松帶人對女子的出租屋進行搜查。

搜查人員從出租屋里搜出了女子的身份證,上面的姓名正是劉明富女友馬某的姓名。此時,女子不得不承認,她就是劉明富的女朋友,剛才那個男的,就是劉明富。

與此同時,參與訊問的周謝對“劉明強”說:“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你的哥哥大么子就是我抓的。”

“大么子”是劉明華的綽號。他在“11·6”槍案中將萬國打死,將劉飛、顧光強打傷后,劉明華和嚴昌平、羅戎逃到廣東河源。

劉明華被押回荊州后,劉明富想法打聽到,他的哥哥就是被周謝抓回來的,而且還知道了周謝的神勇。眼下,自己又遇到周謝,料想自己再難蒙混過關,忙說:“你是謝哥?我就是小么子。”

“黑老二”落網了,“黑老三”也落網了,道仁集團的幾個重要槍手、打手也相繼被追捕組抓回,胡世洪的外圍已經空虛,“黑老大”逍遙法外的日子不長了。

十三、貼金飾銀的“黑老大”

從3月5日中午開始,陳軍就在胡世洪的視線里失蹤了。

一連幾天,胡世洪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陳軍到底是怎么了?他是被“吃黑”的人抓去了呢,還是被公安局抓了?在荊州,還有誰敢吃他“道仁”的黑!難道真是被公安局抓了?他的公安局的朋友、檢察院的朋友怎么一點消息也不透露?

胡世洪知道,陳軍愛賭博,愛打架鬧事,如果僅僅因為這個被抓,他倒不擔心,他害怕的是,公安局一旦突破陳軍的防線,最終的矛頭指向他,到那時,他苦心經營的道仁集團就得土崩瓦解。

胡世洪既然有許多耀眼的金字招牌,平時羅織的各種關系網又廣。然而,所有關系網都動用后,胡世洪仍然一無所獲,這下他要親自出馬了。

于是他以荊州市政協委員和江北監獄法制監督員的身份,到荊州城區各看守所巡視,表面上是檢查看守所的執法情況,實際上是了解陳軍關在哪里。

專案組偵查員早就料到胡世洪會有這步棋,已將陳軍異地關押。他們知道胡世洪此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因此將計就計,安排早已羈押在荊州市沙市區看守所的“8·20”槍案的槍手趙立軍與他“邂逅”。

胡世洪一心想打探陳軍的消息,哪里顧得上安撫趙立軍,不僅如此,還惟恐受了趙立軍的牽連,就假裝沒有看見他。

趙立軍見胡世洪對自己這樣冷漠,恨得咬牙切齒,頓起報復之心。

偵查員等胡世洪一走,立即趁熱打鐵,提審趙立軍。趙立軍一口氣交代了道仁集團走私文物、盜掘古墓、尋釁滋事以及“8·20”槍案發生后,陳軍資助他二千元逃跑等一系列的犯罪事實。

看守所之行,使胡世洪深感失望。連關押地都查不出來,看來這次公安局來頭不小。他琢磨出公安局是在針對他,他不能束手就擒!

曾幾何時,有人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對他說:“你成天跟陳軍的一幫兄弟在一起,不怕人家說你是黑社會老大?”

現在想來,這個黑社會老大的形象要改變。胡世洪要做的首先是在外形上改變自己,他過去一直蓄著小平頭,儼然一個黑社會老大。現在,他要把頭發蓄起來,顯得斯文一點;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他要啟動新的形象工程。

1996年,胡世洪成立道仁兄弟集團公司后,就很注意自己和公司的形象塑造。他清楚自己的為富不仁,因此,只要一有機會,他就要充分利用金錢來騙取政治資本。1996年,湖北監利、洪湖等縣市遭受洪災,老百姓家園被毀,生活非常困難,胡世洪覺得讓他表現的機會來了,于是,他經請示市工商局,在道仁集團總部芙蓉酒樓外廣場舉辦了大型的賑災募捐活動,組織動員三十多位個體企業老板為抗洪募捐,他帶頭捐了一萬元,又動員公司員工捐款,現場共募集現金二十多萬元以及棉被、服裝、藥品等物。果然,胡世洪此舉得到了災區干部群眾的交口稱贊。

1998年,長江流域遭受了百年未遇的洪澇災害,胡世洪動員公司員工,組織青年抗洪突擊隊,日夜守護荊江大堤,同時動員某啤酒集團在沙市、松滋、洪湖、監利等地進行啤酒賑災義賣活動,籌集賑災金額六十萬元。當然,胡世洪的這一舉動得到了更大的報償——獲得市政府的表彰,他的事跡也在當地傳媒上頻頻亮相。

2000年6月,荊州市政府為招商引資,首次舉辦端午國際龍舟節,胡世洪出資六十萬元,并組成二百人的龍舟隊參加表演。借此機會,他創辦荊州市龍舟協會,擔任常務副會長。

另外,他還資助市農民體育協會參加全國農民運動會;安排公司員工進行義務勞動,擦洗城市交通護欄;帶著水果、飲料等物品看望慰問酷署中戰斗在第一線的公安民警……

胡世洪通過進行這一系列形象工程的建設,終于使他獲得了諸如“重合同守信用企業”、“民營企業家”等眾多的金字招牌。在道仁集團總部的辦公室里,懸掛著許多金字牌匾,擺放著許多金色獎杯,有省里發的,有市里發的,也有協會發的。他本人也因此撈到荊州市政協委員的政治資本。

現在,他要啟動新的形象工程,就不能還是老一套,他得有些新變化。

首先,他“退居二線”,辭去了道仁集團總經理的職位,讓給了他的得力干將劉峰,自己只擔任董事長;其次,他要借上屆龍舟節的成功擴大今年的規模,辦得更紅火,讓整個荊州市的人民都知道他胡世洪和道仁集團是荊州市的功臣。出巨資打造了“荊州號”中國第一龍舟,參加第二屆龍舟節。這條龍舟全長六十九米,需要二百人才能劃得動。這條龍舟因此被上海吉尼斯總部認定,上了吉尼斯世界紀錄大全。

2001年5月2日,第二屆荊州國際龍舟節在荊州城東門外的九龍淵舉行,身為龍舟協會副會長的胡世洪坐在主席臺上人模狗樣,好不威風。

一連數天,胡世洪都沒有感到來自公安機關的壓力,相反,他終于打聽到,陳軍是因為賭博被公安局抓了,他又松了一口氣。其實,這是專案組故意放風,目的在于麻痹胡世洪,把他穩住。胡世洪果然中計,依然一廂情愿地再造他的所謂形象工程。

6月28日,在荊州奧林匹克體育場舉行一場女子足球友誼賽。胡世洪特別訂做了一面直徑二米的大鼓(鼓錢一直未付),組織了一批拉拉隊員,他親自當拉拉隊隊長,為自己支持的球隊擂鼓助威,可謂出盡了風頭。令胡世洪意想不到的是,他在擂鼓時由于用力過猛,竟然閃了腰,不得不在家臥床休息。

十四、最后的防線

盡管胡世洪在拼命往自己臉上貼金飾銀,卻絲毫也沒有阻礙專案組由下至上、從外到內突破胡世洪這個頑固堡壘的工作進程。

從3月底到6月下旬,四個月,一百二十多個日日夜夜,專案組搜集到的證據,光胡世洪一個人的案卷就足有一人多高。

胡世洪“黑老大”的定性已經成了板上釘釘的事實。

5月30日,胡世洪坐在他的進口本田轎車里,仍然是一副躊躇滿志的樣子,完全沒有料到從這天開始,他的車后面已經跟上了專案組偵查員。他到哪里,偵查員就在后面遠遠地跟到哪里;他回到家中,仍然有一雙雙警惕的眼睛在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第二天,偵查員又換上另一輛車,換上另一組人。第三天,跟蹤的車子又換成了另外的牌照。有時,不僅是汽車跟蹤,而且,專案組還采取騎自行車、摩托車跟蹤的方法,不讓胡世洪發現任何蛛絲馬跡。在專案組不斷地換車換人的嚴密偵查下,胡世洪休想逃出荊州,逃出專案組的視線。

7月3日晚六時,在掌握道仁集團和胡世洪大量違法犯罪事實的基礎上,將胡世洪秘密傳喚。兩天后,被刑事拘留。

專案組并不急于訊問胡世洪,和他進行正面交鋒,而是對他進行“冷處理”,將他關押在離荊州市區一百多公里的監利縣公安局看守所,讓他覺得他是被人遺忘了一樣。待磨掉胡世洪的銳氣后,再和他攤牌。

果然,胡世洪被刑事拘留后,他的手下立即展開了“營救”行動。

首先,他們很快起草了一份《道德仁義評道仁——致市各位領導的一封信》,說市公安局對他們的董事長胡世洪同志進行傳訊調查,“已超過了法定時限”,把胡世洪為撈取各種政治資本所作的“形象工程”說成是“回報社會”的道德仁義之舉,以欺騙各級領導,混淆視聽。與此同時,他們利用胡世洪身上的各種紅牌子、紅帽子上躥下跳,找人說情。于是,說情者、打探消息者開始向局長雷中喜“狂轟濫炸”。

正在專案組經受嚴峻考驗的關鍵時刻,公安部和湖北省公安廳打黑除惡督辦小組來到荊州進行督辦,給008專案工作人員增加了必勝信心。公安部打黑辦領導說:“此案辦得較成功,荊州是公安部轉發的九封督辦信中回執較早的,是公安部6月份第四批掛牌督辦案件。”

8月4日,按照法定程序,胡世洪被逮捕。

為了從重從快地打擊道仁集團黑社會性質組織犯罪,8月6日,荊州市政法委召集了公檢法三部門領導會議,聽取了008專案偵辦情況匯報。市政法委書記張普華說:“市委政法委堅決支持辦這個案件。任何人都不得說情,一旦發現任何執法部門的人牽連進去,要一查到底,不得姑息。”在這次會上,成立了以公安機關為主,由檢察院、法院派人參加的聯合辦案專班,統一在市委市政府市政法委的領導之下。

為了排除各種干擾,向社會表明公安機關的態度,8月13日,雷中喜主持召開了有荊州地方新聞媒體,駐荊中央、省市新聞媒體參加的新聞發布會,通過這些媒體將008案件的偵查結果向社會公開。同時向民警宣布紀律:誰也不許打探,誰也不許說情!誰不配合008專案組的工作,將首先考慮作為分離對象!

與胡世洪正面交鋒的時機到了。

正如當初的預料一樣,朱玉民初次與胡世洪交鋒,胡世洪顯得十分囂張,不可一世。他大聲嚷道:“我是市政協委員,你沒有資格詢問我,我要和你們局長對話。”

朱玉民針鋒相對地說:“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觸犯了法律,就要受到法律的制裁。你必須老老實實地接受我們的審查!”

胡世洪培植的保護傘不見了,他頭上的光環被一圈圈地剝掉,專案組掌握的鐵的證據像鏈子一樣,環環相扣,胡世洪不得不低下他那自負的頭顱。

十五、自身難保的保護傘

專案組來到道仁集團總部芙蓉酒樓,依法進行搜查,清理道仁集團的資產來源。

專案人員發現在芙蓉酒樓的大門、辦公室等多處顯眼的地方,甚至在胡世洪的名片上,都印有一個特征非常鮮明的徽標,即兩只不同顏色的手緊握在一起。這兩只手,一只顏色深,一只顏色淺,有的地方是一紅一白,有的地方是一黑一白。有人一語道破,一只象征紅道,一只象征黑道。

同時,專案組還見識了金屋、銀屋的奢侈和豪華。胡世洪為了拉攏黨政干部為其充當保護傘,常常在金屋銀屋宴請客人。

王義新和趙立軍的墮落,就是從這里開始的。

1952年出生的王義新有著光榮的歷史:1970年參加工作,1982年入黨,曾在公安縣檢察院當過十年反貪局副局長,立過兩次二等功,兩次三等功。在1988年全國打擊金融犯罪的斗爭中,他查處一起大案,打擊處理了十幾人。1993年,他從公安縣調到荊州市檢察院,兩年后任后勤裝備處副處長。

王義新出面給胡世洪貸了三百三十五萬元款后,在小恩小惠和高額回報的引誘下,逐漸失去了一個檢察干部應有的辨別是非的能力,而后又將辛祖貴“引進”到道仁集團,又增加了他一份罪孽。

10月21日,王義新在天津塘沽區新河里小區的一所民宅里,被千里迢迢趕來的追逃專班抓獲。

作為檢察干部,王義新知道自己的出路在哪里。回到荊州,他就用侄女出嫁的錢退贓四萬元,余下的他表示一定退清。他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干部窮點不要緊,絕不至于像我一樣,到今天連個窩都沒有啊!”

與王義新的懺悔嘆息相呼應的,還有荊州區城北工商所代所長趙立軍。

趙立軍也曾有過美好的人生。他1969年出生,身高一米七三,長得英俊瀟灑。高中畢業后應征入伍,1987年加入中國共產黨。轉業后安排在工商部門工作。1999年,他擔任荊州區城北工商所副所長,代所長。1999年6月,陳軍要開賭場,請趙立軍幫忙。趙立軍在胡世洪的金屋銀屋里一坐,就有點飄飄然,就覺得陳軍這人豪爽講義氣,就幫他的忙,就為他拉賭客、護賭場,最終成為道仁集團違法犯罪的骨干成員。

趙立軍平時就愛賭,陳軍開賭場,他自然就成了賭場的常客。陳軍自然對他非常客氣,有時輸個一兩千,陳軍也能替他補上。由于長期與陳軍一伙在一起,趙立軍也染上了驕橫之氣,以至于楊劍打了他兩耳光,他非得用槍來出氣,落得個身陷囹圄的下場。

“我一個堂堂的國家干部,現在弄得家破人亡,這都是跟上了陳軍的結果啊!”趙立軍流下了遲到的痛悔的淚水。

2002年7月28日,湖北省荊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莊嚴判決:

胡世洪,犯領導黑社會性質組織罪、貸款詐騙罪、尋釁滋事罪、強迫交易罪、私藏槍支罪,數罪并罰,決定執行無期徒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罰金二十三萬元,追繳其違法所得三百三十五萬元,返還給受害單位。

陳軍,犯領導黑社會性質組織罪、故意傷害罪、尋釁滋事罪、賭博罪、私藏槍支罪,決定執行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并處罰金十萬元。

劉明富、劉明華、劉軍、嚴昌平等槍手均被判處死刑,王井山被判死緩;李友柱、周祖平、趙立軍、肖運華、左羅等,也分別被判處程度不等的有期徒刑。

(本刊縮編)

〔本刊責任編輯黃淮〕〔題字方明〕〔原載《啄木鳥》總13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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