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恐行動若干問題

王寶來系天津武警指揮學校訓練部部長，長期從事射擊教學研究。1993年9月，王寶來曾在北京武警部隊以獨創的“輕機槍正面散布射”方法為江澤民主席及中央領導進行表演，在教學研究中曾創造了“輕武器射擊五五四三細訓法”，并在《輕兵器》雜志上發表了《威沃爾式改進型手槍射擊法》等十幾篇文章。王部長是《輕兵器》的老朋友，十幾年來一直關心著《輕兵器》的發展，并提出了很多寶貴意見。本刊記者借去年初冬王寶來部長到北京之際，就反恐裝備以及有關射擊訓練問題對他進行了采訪。

▲王寶來部長持輕機槍射擊

●當今，反恐行動被國際社會所關注，我國武警部隊直接擔負著我國反恐任務。在實際工作中，武警部隊的主要任務是什么，或者說，主要接觸到的任務形式是怎樣的？

目前，國際恐怖主義急劇惡性膨脹，特別是“9·11”事件之后，恐怖與反恐怖日益成為國際社會關注的焦點。當今，恐怖主義與地區沖突、核武器擴散、毒品走私被稱為“國際四大惡”。目前世界上有案可查的恐怖主義組織有1000多個。國際恐怖主義呈現出襲擊目標多元化、作案主體多樣化、恐怖手段高科技化、組織方式國際化等新趨勢。近年來，我國周邊一些國家和地區也相繼發生了數起重大恐怖事件。在這樣的國際大背景下，我國境內恐怖分子也一直沒有停止其活動，“東突”恐怖組織就是一個典型的代表。1990～2001年，境內外的“東突”恐怖勢力在新疆境內屢屢制造恐怖事件，造成162人喪生，440多人受傷。血淋淋的事實告訴我們，對恐怖主義必須嚴厲打擊，除惡務盡。

武警部隊是維護國家安全穩定的重要武裝力量，針對恐怖主義多以暗殺、劫持、爆炸、縱火、投放生物化學毒劑等手段實施恐怖行為的事實，武警部隊將把反襲擊、反爆炸、反劫持作為主要戰斗任務。平時武裝鎮守威懾，一旦恐怖活動發生，立即出動，予以堅決打擊。

●我國武警部隊目前的主要裝備是什么？從發展趨勢來看，您認為什么樣的裝備更理想，或者說，現有武器應如何改進？

近年來，我國武警部隊的武器裝備有了很大改進，一批防暴高壓水炮車、指揮車、裝甲運兵車、清障車、防暴彈發射車、武裝直升機等陸續裝備到部隊。88式狙擊步槍、短管防暴槍、微型反劫機專用手槍、閃光震暈彈、激光指示器、爆破和防生化器材已開始推廣應用。一些部隊還配備了紅外夜視器材、全球定位系統和互聯網偵察系統等先進器材。這些武器裝備對形成部隊戰斗力發揮了應有作用。

目前，輕武器領域中有一些新概念設計思想被提出，并受到各國的普遍重視。這些新概念輕武器將會對防暴武器的發展產生深刻的影響。

——致傷機理多樣化。通過高科技手段，使目標或其使用的作戰武器某一系統的功能暫時喪失或降低，而損傷及破壞是可恢復的，這種具有一定的“人道性”的非致命武器，引起各國的普遍關注。

——武器功能多元化。武器系統采用模塊化設計，通過更換系統部件，改變武器使用性能；提高單個武器對不同作戰目標的適用性。

——系統發展一體化。將士兵及使用的所有裝備作為一個整體系統加以研究，增強人與武器之間以及武器系統之間的有機組合，發揮整體火力；使步兵成為數字化戰場的重要組成部分。

▲處突演練中，搜索“捕殲戰斗”現場

究，增強人與武器之間以及武器系統之間的有機組合，發揮整體火力；使步兵成為數字化戰場的重要組成部分。

——探測瞄準系統精確化。光電瞄具能清晰準確地發現夜間目標和隱蔽在植被后的目標，使輕武器具有全天候的作戰能力。

——技術構成合成化。將多項新技術有機合成，轉變以槍、彈技術為載體或平臺的發展思路。

應當看到，國際社會恐怖與反恐怖的斗爭日益發展為武器裝備體系間的對抗。我國的武器裝備還需再上臺階，要在反恐斗爭中積極搶占武器裝備發展的制高點。我個人認為，就目前來講，我國在發展武器裝備方面，一是要立體推進，二是要攻防結合，三是要集約合成，四是要向高精尖發展。所謂立體推進，就是在交通、通信、偵察、指揮、攻防等設備器材方面協調發展，便于部隊攻防整體行動。所謂攻防結合，就是既要重視發展攻擊性武器，又要重視發展防護性武器，以適應不同條件下反恐斗爭的需要。所謂集約合成，就是要搞好武器裝備的優化組合，達到便于攜帶、便于機動、便于使用、便于發揮效能。所謂向高精尖發展，就是要使武器裝備具有較高的科技含量，較高的精密度，有不為外界所知的“秘密武器”，擁有防恐制恐的“殺手锏”。

至于改進武器裝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它受財力、技術、時間等因素的制約。我個人認為，應當采取兩條腿走路的方法，一方面，立足于自我研制開發；另一方面，應有選擇地從國外引進。雙管齊下，才能加快我國武器裝備更新的速度。

●在控制暴亂行動或者是一些突發事件時，射擊是重要手段，那么掌握或控制射擊的關鍵因素是什么？

在控制暴亂騷亂、處置突發事件中，射擊的確是一種最直接、最有效的威懾和打擊手段。具體應把握4個字。

一是“穩”，即實施射擊的時機要穩妥。一般地講，武警部隊處置突發事件需要多種手段并舉，不應過多地依賴射擊手段，除非在難以阻止暴徒的侵害時，才實施射擊。因此，在射擊時，一定要判明情況，穩定情緒，慎重決策，切實把握好時機。

二是“快”，即在射擊速度上要快捷。武警部隊處置突發事件的行動往往是在緊急情況下進行的，快速反應、速戰速決是及時控制事態，減少損失，盡快解決問題的關鍵。

三是“準”，即打擊目標要確保準確無誤。武警部隊擔負的處置突發事件任務，包括平息暴亂騷亂、制止械斗以及捕殲、反劫持、反襲擊、平叛、制止群體性肇事等七大類型。在執行上述任務時，必須把暴徒和恐怖分子同受裹挾的群眾區別開來，這是正確實施射擊的基本前提和關鍵。射擊對象只能是實施犯罪的暴徒。使用殺傷性彈藥，應力爭做到一槍制敵，一槍斃敵，避免傷及無辜群眾。這個標準應當說是很高的，射手必須具備過硬的心理素質和射擊技能。

四是“度”，即在打擊的方式上應適度。武警部隊戰斗行動的作戰原則是在確保對突發事件實施有效控制的同時，慎用武力。打擊敵對分子，是以其喪失反抗能力為限度。為此，部隊對使用非致命彈藥和殺傷性彈藥都有嚴格的規定。通常情況是，能用非致命武器解決問題的，就不用殺傷性武器;能用擊傷致敵使其喪失反抗能力的，就不用擊斃的方式。使用非致命彈藥，也是以打面為主，堅持適度打擊、威懾為主的原則，嚴格控制其作用區域和范圍。

●目前不少國家針對反恐需要而建立了特種部隊，他們在射擊訓練方法上，有什么特點呢？

國際上，特種警察部隊的人員與其他警員相比，由于任務不同，所以在射擊訓練上也有很多不同之處。他們把對抗性演練和實彈作業放在首位，要求不但擊倒對方，而且還要保全自己。要做到這一點，在訓練上、在人員心理素質上都有很高的要求。就其訓練來講，可大致分為以下幾種方法和步驟：

（1）瞬間識別，正確判斷。作為特種警察，最好的安全保障是在最短的時間里看清發生在他周圍的一切，以便快速而準確地分析、判斷和記憶，從而對情況做出應有的反應。美國印第安納州警察學院采用此法進行射擊訓練，使受訓人員在快速判斷、瞬間識別方面的能力，較之以前提高了58%。

（2）快速射擊，先發制敵。有很多警察在執行作戰任務時，容易犯在射擊場上練習時的毛病，面對歹徒不是馬上開槍，而是以傳統的方式舉槍、瞄準、擊發，從而喪失有利戰機。

快速射擊是包括取槍、舉槍、瞄準、擊發一系列動作的結合。很多國家已把快速射擊納入了特警訓練科目。在執行任務時，一旦得到攻擊命令，就能迅速實施有效射擊。這在軍事術語上稱作“速放并保持火力優勢”。

（3）連續射擊，控敵火力。有些警察在實戰中所犯的錯誤就在于他們剛打響第一槍后，就急于要看這一槍的結果怎樣。實際情況常常是第一槍沒有擊中目標，即使擊中了，對歹徒的身體也不會產生太大的影響，不能期望一槍就能完全達到目的。最低限度來講，快速連續2槍更能使歹徒喪失戰斗力。不論需要多少槍彈，直至目標失去反抗能力，才算達到目的。

▲處突演練中，作者與學員一同勘察地形

目前，很多國家警察在運用一種不需瞄準的抵近射擊術，代表性的有2種方法:一是雙手胸前抵近射擊，這種方法是雙手操槍，將槍置于胸前實施射擊；二是單手腰間抵近射擊。當然這種難度較大的抵近射擊并不是很容易掌握的，要求射手動作要正確，手感和眼觀要判斷準確。在實戰中，這種方法是非常有效的，它有取槍、出槍、射擊“三快”的特點。目前各國警察越來越認識到這個動作的實用性，因此也正在努力普及和發展此射擊方法。

（4）迅速隱蔽，利用地物射擊。在實際槍戰中，除迅速向對方射擊之外，還要迅速做出隱蔽的動作。射手發現情況后立即觀察地形，在出槍射擊的同時，將自己迅速隱蔽起來，不使自己暴露過多。這就要求射手在射擊訓練中，學會各種姿勢的射擊，像奧地利特警隊所設置的射擊科目，就有各種距離、各種地形、各種射擊姿勢的轉換，而且要求射手在連續射擊之后，迅速接近隱蔽物更換彈匣，爾后，再實施射擊，或是在運動中射擊，并以壓制對方火力的方法進行隱蔽和抵進。

總之，世界各國的特警部隊射擊訓練都在一個“快”字上下功夫，盡可能使其訓練接近實戰，

●在您剛才的談話中，不斷提到射擊時的心理素質，在平時的射擊比賽中，心理素質肯定很重要，但在實際執行任務時，對心理素質的要求與平時競技比賽中對心理素質的要求一樣嗎？

心理素質的確很重要。無論在射擊比賽中，還是在執行任務時，都要求射手具備良好的心理素質。但二者對心理素質的要求又有很大不同。

在執行任務時，面對歹徒，射手有可能因外界因素而引起過度緊張，使肌肉活動失調，動作失常。

一般來說，在執行任務中，一名優秀射手應具備以下心理品質：(1)堅定的目的性和戰勝敵人的信心。(2)高度的自我控制能力。(3)頑強的意志和較強的心理承受能力。(4)神經系統靈敏，能隨機應變，抗干擾能力強。(5)具有良好的性格，內向而心胸開闊，外向而清醒自控，既膽大又心細。可以這樣說，射手在執行任務中，遇到的情況是千變萬化的，可能會受到各種各樣的干擾，但穩定的情緒、堅定的信心及高度的自我控制是完成任務的基本心理保證。

▲王部長在訓練場上

需要特別說明的是，在實際執行反恐任務時，對射手心理素質的要求比平時競技比賽中心理素質的要求要高得多。

第一，反恐行動受社會矚目，政治影響大。第二，反恐行動隱蔽攻擊困難，地域環境特殊。它要求部隊在使用武器尤其是殺傷性武器上必須萬無一失，這也相應增加了射手在射擊時的心理壓力。第三，反恐作戰樣式多變，戰局不易把握。

●面對新的形勢，武警部隊在國家反恐斗爭中任務非常艱巨，那么，您認為武警部隊的射擊訓練發展方向是什么？今后應重點抓好哪些環節呢？

射擊訓練是一個相對復雜的系統。要提高訓練的質量和效果，必須根據任務要求，立足現有裝備，貼近實戰，發展先進訓練手段。我認為，在當前和今后一段時間內應抓好以下環節。

第一，要堅持任務牽引。武警部隊在反恐斗爭中所接觸到的主要任務，一是反襲擊，二是反劫持，三是反爆炸。反恐射擊訓練必須以這些作戰任務為牽引，堅持仗怎樣打，兵就怎么練，通過任務牽引，提高射擊訓練的實際效果。

第二，要貼近實戰。當前部隊的射擊訓練，應注重抓好三個結合:一是基礎訓練與應用訓練的結合。基礎訓練要達到熟悉各種輕武器的射擊技能，會使用、會保養、會排除一般故障，能精確命中目標；應用訓練要針對性地進行應變射擊訓練，提高部隊作戰能力。二是技能訓練與戰法訓練的結合。技能訓練要以速度快、打得準為標準，強調快速射擊。戰法訓練要把攻心勸降、火力配系、交替掩護、遠距狙擊、設陣伏擊、抵近射擊與射擊訓練融為一體，提高射手的綜合處置能力。三是心理訓練與技戰術的結合。貼近實戰，必須從心理抓起。設置各種逼真、惡劣的作戰環境，提高受訓者復雜環境條件下的心理承受能力和技戰術水平。

第三，要善于研究借鑒。密切關注恐怖活動的新特點和規律，分析研究反恐作戰的對策和手段，運用射擊學理、數理運算、運籌分析等方法，進行科學預測和模擬論證，不斷增強射擊訓練的針對性和有效性。

認真借鑒別國的先進經驗。在反恐射擊訓練上，美國、以色列等國家都有比較先進的經驗。比如美國人威沃爾發明的射擊方法（即威式射擊法），是以一臂伸直（持槍手臂），另一臂彎曲作依托的方式進行射擊的方法。該方法既能快速射擊又能連續擊發，命中率也較高，在實際應用中很有效。以色列特種部隊在射擊訓練中，特別注重采用模擬或對抗的方式，強調隊員的心理狀態和分隊的整體合作，他們多是通過目標模擬、環境模擬、人為干擾等形式，達到心理、生理狀態與實戰的一致。對這些成功經驗，我們都應認真借鑒，以提高我們的反恐戰斗力。

第四，要重視改革創新。針對反恐斗爭對使用武器射擊方面的要求，從不同角度對問題進行專題研究，形成具有武警部隊特色的反恐作戰理論體系；推出新、實、高、精的戰法，使射擊訓練與反恐戰法有機結合，融為一體。尤其要重視高科技手段的應用，利用計算機戰術訓練模擬系統，對部隊訓練進行模擬論證，并將成果轉化到部隊訓練實戰中去。

總之，只要我們堅持正確的訓練方向，不斷研究，不斷探索，不斷改進，不斷創新，武警部隊的射擊訓練水平就會有一個大的提高，在打擊恐怖活動方面，武警部隊就一定會不辱使命，成為黨和人民的忠誠衛士。

（本文在整理過程中，得到宋洪達同志的協助，在此表示感謝！）◆

（編輯/孫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