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時代的世界工廠

自從日本學者提出中國已經成為“世界工廠”以來，關于“世界工廠”的討論越來越多。信息化時代的“世界工廠”和工業化時代的“世界工廠”，已經有很大的不同。

工業化時代“世界工廠”的主要特征

工業化時代的“世界工廠”，就是產業革命的發源地，每一次產業革命都引起新的“世界工廠”的崛起，并在某種程度上對原有的“世界工廠”產生替代。

工業化時代的“世界工廠”，就是全球的制造中心，一方面體現在其總體制造能力上，另一方面也體現在某些領域、某些產業在全球范圍內的領先地位，其制造規模和制造能力足以影響全球的產量和價格。

]760年到1830年期間，英國占歐洲工業產量增長的2／3。1860年前后，英國人口占全世界人口的2％，歐洲人口的10％，擁有相當于全球40％--50％、歐洲55％一60％的現代工業能力，制成品的產量為全球的2／5。

1860年美國制造業總產值等于英國的2倍、等于歐洲各國總和的一半。此后，美國工業長期保持了世界第一的地位。

1965—1971年，日本主要制成品產量增長占全球產量增長的比重依次為：鋼鐵占54％，造船占54％，汽車占46％，電子機械中的民用產品占90％。日本成為全球制造業中心的過程，同時也是日本成長為重要的技術創新大國的過程。80年代初期，日本的總體科技水平已經領先于西歐，接近美國。80年代中期，在新興的半導體產業技術方面，日本超過美國，贏得了占全球半數以上的市場份額，確立了美國之后新的全球制造中心的地位。

據估算，英國、德國和美國3國的制造業貿易額在20世紀中葉前的150年中占世界制造業貿易總額的40％一65％。從各國成為“世界工廠”的產業來看，美國在1971年時飛機出口占全球出口總額的比例為77．5％，有機化學品占44％，汽車零件占32．2％；1985年，日本電視錄影、錄音機占全球出口比重的80．7％，彩色電視機占43．5％，摩托車占82％，載客汽車占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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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業化時代的“世界工廠”，國內市場和國際市場在時間上有先后承繼性，即以國內市場為起點和依托，當國內市場過剩時，國際市場的拓展進一步確立了全球制造中心的地位。

美國能在20世紀初迅速地超過英國而成為全球第一大“世界工廠”，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國內市場的影響作用。從人口規模來看，在19世紀80年代，美國人口是英國的1倍半，到1900年是英國的兩倍，到1920年是英國的3倍。從收入來看，按1913年價格的人均國民收入，英國從1870年131．3美元增加到1913年的236．1美元，即增加不到1倍；而美國人均國民生產總值從1869年至1873年的平均223美元上升至1907年至1911年平均為608美元，即增加了兩倍差一點。以后的差距就拉大了。如果對國內需求結構加以細分，會發現一國居民需求的文化以至習性對“世界工廠”的形成具有重要作用。比如，日本在20世紀70年代后成為電視機產業的全球制造中心，這是由于日本國民居住空間狹小等因素，一開始就朝體積輕薄小巧、方便攜帶的機型發展，使電視機成為生活必需品，從而使日本的電視機生產和出口超過了美國。

工業化時代的 “世界工廠”，既是全球制造中心，又是科技創新中心，二者是合而為一的。 “世界工廠”和其他欠發達國家的關系是“核心一外圍”的關系，是制造中心和原料輸出國的關系，科技創新中心沒有形成大規模的技術擴散效應。 在工業化時代，發明和創新推動了“世界工廠”的形成。美國、英國和德國都是非常重視科技創新的國家，表現在對科技教育的重視以及研究和開發費用的投入上面。這些國家的特點是，以本土的研究和開發力量為主，即制造中心首先源于科技創新活動的開展。日本的研究和開發活動與歐美制造業不同，是技術進口型，被稱為是 “JAPANNITY”(日本型)，但日本制造業發揮了“作為實驗室的工廠”的作用。

工業化時代的“世界工廠”，往往伴隨著國際金融中心的出現。“世界工廠”既是國際金融中心形成的腹地，又是國際金融中心依托的強大的產業推動力。

最早的國際金融中心，是意大利的佛羅倫薩、熱那亞和荷蘭的阿姆斯特丹。但是，阿姆斯特丹很快地便被英國的倫敦所取代。19世紀英國成為“世界工廠”時，英國的倫敦發展成為國際金融中心，雖然英國在后來作為“世界工廠”的地位日漸衰落，但倫敦依然依托歐洲大陸的經濟腹地和對全球的影響力，而穩固了它作為國際金融中心的地位。20世紀初，美國成了“世界工廠”，從而成就了紐約作為國際金融中心的地位。至80年代初，“日本制造”挑戰美國，日本“世界工廠”的地位確立，又成就了東京成為國際金融中心。1974年紐約、倫敦、東京三大國際金融中心占有全球市場資本的73％，1986年更上升為80％。而紐約則獨自控制了全球資本的40％。就以香港而論，如果不是60—70年代香港制造業的發展以及80--90年代依托中國大陸強勁的制造產業的推動，也就很難說能成為當今的國際金融中心。當然，國際金融中心的形成還有許多其他因素，比如政治因素、地理因素、金融制度因素等等，無疑，“世界工廠”是一個強勁的推動因素。那么，下一個世界級的國際金融中心應該在哪兒呢?我們認為，應該在中國的上海，隨著中國制造能力的加強和“世界工廠”地位的確立，中國大陸有可能貢獻1—2個國際金融中心。

工業化時代的“世界工廠”，其企業的組織管理方式以大規模生產方式和精益生產方式為典型，企業的核心競爭力體現為制造業的全過程。

大規模生產方式是由美國福特公司在汽車制造時發現的，這一方式使得福特的T型車生產達到了標準化大量生產的最高水平(20世紀初達200萬輛)，使顧客的實際開支降低了2／3，從而使這種生產方式迅速推廣到其他行業。精益生產方式是由日本豐田汽車公司發現，實際上是對大規模生產方式在制造流程中的一個改進。在豐田生產方式的引領下，日本企業的成本大大低于美國。日本的家用電器、汽車等產品，可以在世界市場上以低于歐美廠商25％一30％的價格出售，使得“日本制造”的產品在國際市場上具有較強的競爭力。 信息化時代的“世界工廠”的主要特征

信息化時代的“世界工廠”，是信息技術革命引起的，由于信息技術革命推動的信息技術產業的發展，使全球范圍內出現了若干“IT世界工廠”，即IT產業的制造中心或者稱次級中心。

美國是信息化時代“世界工廠”的領頭羊，據美國商務部報告，從20世紀90年代中期開始，信息技術產品產量從1995—2000年每年以17％的速度增長，使得信息技術產品產量占經濟總量的比重從1994年的6．3％至2000年的8．3％。日本在信息技術方面也取得了驚人的成就。據測算，半導體、計算機和通訊設備業在日本過去30年中，在整個制造業中所占比重從1．7％上升為7％。在美國和日本信息產業的帶動下，東亞和東南亞的一些國家和地區成為IT產業的制造中心和次級中心。在90年代初期世界前十大出口國家或地區至少有七個來自于東亞和東南亞。

信息化時代的“世界工廠”是工，_lk4L時代的“世界工廠”的延伸和擴展，二者是相互聯系的。但是，和工業化時代的“世界工廠”不同，信息化時代的“世界工廠”并不意味著其一個國家整體制造能力的全面提高，而是更多充當“世界工廠車間”的角色。

在產業的關聯上，信息技術對傳統制造業存在明顯的改造。在傳統的制造業中，1994年美國的一項調查表明，信息技術資本存量占全部資本的份額，在化學制品業中占34．1％，在工業機械和設備業中占29．1％，在鐵路運輸業中占27．8％，在汽車修理和服務業中占20％。由于信息技術的應用，給汽車制造工業帶來了重組的機會。靈活生產方式系統的應用大大改進了生產裝配流程，而計算機在所有的設計和檢測系統中得到了大力推廣，與此同時，電信、空運和裝運技術上的進展，擴展了生產基地和市場間的聯系，其結果是大大促進了汽車制造業零配件生產的外包，從而出現信息化時代汽車制造業中，“世界工廠車間”的出現。

和工，_lk4L時代的“世界工廠”不同，信息化時代的“世界工廠”不完全是以國內市場為培育，而是以全球性的網絡化生產網絡化采購為特征，信息化時代的‘‘世界工廠”是委托加工的制造基地。

1999年，美國信息產品使用額占GDP的比重超過5％，需求總量超過4000億美元，在比重和絕對量上都居全球首位。與之相比，歐盟地區對信息產業的需求占GDP的比例約2％，絕對量約1500億美元，僅略高于信息產業生產規模。東亞地區信息產品需求占GDP的比重較低，地區需求量僅相當于生產率的60％，信息產業的發展嚴重地依賴美國市場。

和工~_tk4L時代的“世界_r-．r-”不同，信息化時代的“世界工廠”和科技創新中心呈現分離和形成新的融合的趨勢，形成網絡化的研發中心，跨國公司全球研發中心系統的設立加快了這種分離的進程。

信息化時代的“世界工廠”的科技創新活動越來越表現為全球化。1997年，美國制造業海外RD的支出與國內RD支出的比例是13％，最多的行業是汽車及其零部件(32家)以及計算機(25家)。這種情況和跨國公司的全球化分工和網絡化生產、網絡化采購以及網絡化的研發是三位一體的。

和_z_．，3k4vo時代的“世界_z_y-”不同，信息經濟時代的“世界_z_y--”并不一定是金融中心，金融中心卻一定是信息中心，信息中心又反過來促進了金融中心的發展。

美國的加利福尼亞州在傳統上并沒有金融中心，但卻是美國信息技術產業最為密集的地區，除了大學科研機構等因素外，另外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美國國防支出的支持。在1959年財政年度，加利福尼亞州獲得的國防支出的防御合同占全美的24％，1980年時這一比例仍然占到20％。但是，金融中心卻一定是信息中心。以美國的紐約為例，1984年，紐約信息密集型產業就業人數占總就業人數的21％，傳統制造業部門就業人數從1976年至1986年的十年間降為11％。

和工業化時代的“世界工廠”不同，信息化時代的“世界工廠”的企業組織方式是“知識工廠”和“虛擬_z-Z-”，從制造過程的大規模生產向大規模訂制演進，從分銷過程的范圍經濟轉變為全球供應鏈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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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知識工廠”，是美國學者對東芝公司的一個考察結論，認為東芝公司成功的關鍵是整個工廠從裝配線工人到最高管理層都注重創新和運用新的知識，強調人員、技術和資金的整合管理，強調組織的網絡形態。也有人把信息經濟時代的企業管理模式稱為后福特主義，即福特制的生產方式技術創新活動是線性的，是在企業的內部發生的，從發明到設計、中試、生產、銷售的線性過程。而創新活動大量是非線性的。信息經濟時代的“世界工廠”的企業組織方式，也許用思科公司的“虛擬工廠”更能概括這種變化。思科通過全球供應鏈管理，在全球設有35 40個虛擬工廠，將供應商和客戶連結在一起，然后通過外包方式尋找外協廠商。全球供應鏈管理已經大大突破了傳統的、在工業化時代“世界工廠”的規模經濟和范圍經濟。

應該說，中國離“世界工廠”還具有相當的差距。中國的國情決定了中國建設的“世界工廠”具有“二元性”，即作為工業化時代“世界工廠”和作為信息化時代“世界工廠”這樣兩種不同類型、不同特征的“世界工廠”有機地并存。認識這個特征很重要，在我們的政策決策過程中，既不能一味地求“高”求“尖”，也不能只做低端的產品，對全球經濟一體化的進程視而不見，坐失良機。因此，中國既要大力發展傳統的勞動密集型和資本密集型產業，也要抓住國際上IT制造業轉移的大好時機，發展技術密集和知識密集型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