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妮絲是一位人見人愛的金發女郎,擁有典型法國女人的魔鬼身材——豐胸、肥臀、細腰。我第一次見到她是在一個夏季,她身著一身素裝:黑色的長袖緊身T恤、黑色的七分褲及一雙旅游鞋,十分休閑。她那雙在長睫毛掩蓋下的藍眼睛大而有神,高鼻梁像是雕塑家的杰作。安妮絲莞爾一笑時,我驚嘆牙膏廣告商怎么沒有發現這樣整齊潔白的藝術品?造物主在安妮絲身上成功地使用了黃金分割線。我想這樣的一個金發女郎一定會有甜蜜的愛情。然而,她的戀情好苦澀。
安妮絲在巴黎的一個大公司做職員,有一份可觀的收入。公司里有好幾個小伙子都在狂熱地愛著安妮絲,不僅僅是因為她的美麗。她氣質高雅,心態平和,與人相交很隨和,她給人一種凈化世俗的感覺。知心的朋友都知道她癡情癡意地愛著一個男孩子,他們已同居幾年了。后來那男孩子又愛上了別人,受了傷害的安妮絲分手后仍然深愛著她的男朋友。她是一個對感情執著的女孩。
安妮絲的公司里有一個叫魯道夫的同事,離異多年了。魯道夫離婚的理由很簡單,妻子生了孩子后,喜歡把孩子放到他們床上睡,他受不了妻子對他的“移情別戀”,于是他們分手了。分手后的魯道夫把安妮絲作為追逐的目標。平心而論,魯道夫也是一個不錯的男人,勤快又聰明,對安妮絲也很殷勤。
溫柔和善良的安妮絲很快被魯道夫征服了。他們在巴黎附近的凱岱耶市租了一所公寓。在同居生活中,魯道夫把居所裝點得很有品位。他自己動手,把廚房、儲藏室、衛生間門窗的邊框都漆成海藍色,連門把手也漆上了海藍色,恰巧兩人都喜歡藍色。安妮絲能做一手好飯菜。所以兩個人的日子過得很舒適。盡管安妮絲還在心底里想著她的初戀情人,可眼前舒適安定的生活也能讓她找到慰藉,有一個關心體貼自己的男人,也就心有所歸了。
1999年初,魯道夫為了求發展去了斯特拉斯堡。斯特拉斯堡在法國的東北部,與德國比鄰,離巴黎有七八個小時的車程。自從與魯道夫同居以來,安妮絲每周周末是在父母家度過的。因為魯道夫每周必須要去前妻那兒看望孩子,這是法律的規定。如果要去法國北部工作,按法律規定魯道夫在外省工作必須兩周看一次孩子。這就意味著安妮絲要離開巴黎的父母,只能半個月回來一次,與魯道夫結伴同行。既然安妮絲決定跟著魯道夫,也就義無返顧地辭去了在巴黎的工作。臨行的那天,公司的員工為安妮絲舉行了一個飯前酒宴,大家根據安妮絲喜歡的黃、藍色選擇的圖案湊錢送了她一套餐具。對于安妮絲的離去,大家都有些不舍,女同事是因為失去了一位善良的好伙伴,男同事的理由還多一條:公司里又少了一位迷人的姑娘。
去了北方的安妮絲仍然在電話里與同事們保持著聯系。2000年圣誕節前夕,我們決定去看安妮絲。從巴黎出發時是上午10點,到了斯特拉斯堡已是下午六七點鐘了。他們在斯特拉斯堡一個叫米盧茲的小城租了一套公寓。公寓里的家具十分高雅,廚房和餐廳里的裝飾——燈具、掛飾、門窗,用的全是安妮絲喜歡的黃藍兩種顏色。餐具和咖啡杯也是一應的黃藍兩色。衛生間的各色香水擺滿一竹籃子。客廳里的落地窗簾是藍色的,系窗簾的蝴蝶結是黃色的,這一切都是魯道夫的杰作,好一個舒適溫馨的家。
在我接觸的法國親朋好友中,像中國這樣傳統的家庭模式固然是主體,但單親家庭、同居家庭也每每聽說,當然這都不在道德譴責的范疇內。法國人處理感情問題很簡單,相愛就在一起,沒有感情了就分手。不像國內的時髦男士那樣,吃在嘴里還看到鍋里,能偽善地做到“家里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違反婚姻道德的“婚外戀”“包二奶”在法國也同樣是受到輿論非議的。不同的是法國五花八門的家庭關系都得到了社會的承認。
在法國,政府對單親家庭的孩子、同居家庭的孩子都一視同仁,享受同樣的社會福利,享受各種家庭補助。有的兩人生了幾個孩子了,或同居了十幾年,還沒進教堂舉行婚禮。甚至有的同居幾十年,孩子都老大不小了,還不結婚。我經常遇到這樣的情況:一對恩愛的男女懷里抱著小寶寶滿臉幸福地向我走來。然后自我介紹說:“這是我的男朋友,這是我們的孩子。”說得十分自然。
我問及安妮絲的工作及生活情況。她說,這里的工作沒有巴黎那樣理想,工資也遠沒有巴黎高。魯道夫每兩周回巴黎前妻那兒度一次周末,周六一早上路,周日傍晚才能趕回來。安妮絲偶爾也隨魯道夫回巴黎去自己家與父母團聚,來去兩天的中飯都是在路上吃,雙休日的辛苦勞頓只能陪家人吃一頓家宴,還是覺得失去了不少以往的快樂。我問她:“為什么還不要孩子?”她苦笑著說:“何嘗不想要?想孩子都快想瘋了。”是呀,安妮絲都33歲了,生孩子是女人的一件大事,有了孩子才是一個完整的女人啊。可是魯道夫不想要孩子,而他又是一個性事不知疲倦的人,安妮絲說每天早上魯道夫跟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別忘了吃避孕藥。”安妮絲說最近常常頭昏、腰痛。面對這樣一個柔弱的女孩,我總是覺得她好委屈。于是直言不諱地說:“你干嘛不懷個孩子?你就漏掉一天不吃避孕藥,魯道夫能怎么著?”可她說必須尊重男朋友的意見,安妮絲真是一個沒有心計的女孩。
望著眼前楚楚動人的安妮絲,我感到困惑,我讀不懂她和魯道夫的愛情。魯道夫是真心愛她,要建立一個美滿的家庭嗎?還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要在身邊拴住一個女人?安妮絲的真愛難道以終生的遺憾為代價嗎?
我突然覺得她的魯道夫愛得很自私,完全是為了一己的利益。安妮絲遠離父母,遠離了知心朋友,舍棄了理想的工作環境,每天要面對魯道夫的“狂轟濫炸”還不準懷孕,都是為了什么呢?我不禁在心底里追問:魯道夫的愛讓安妮絲感到的幸福有多少分量?我希望魯道夫能早一天領悟到這一點,讓安妮絲的真愛得到回報。
我同情安妮絲的愛情苦旅,也佩服在法國同居者的家庭里還有這樣委曲求全的女性。
(責任編輯 劉景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