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像淙淙的泉水,你可以扔幾粒石子激起她的浪花,但你改變不了她的速度與節奏。
她是個沒有欲望的女人,如果有的話那便是愛的欲望,而不是性……
他去她所在的城市出差,告訴她他的初戀情人也在這個城市里,他將去看望她。她有一種莫名地感動,為他的深情與懷舊。
她喜歡他,沒有理由,也許是他的漂泊吸引了她。
他高高的個子,清俊的臉上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憂郁,總愛穿一襲黑衣黑褲,像個夜行人。他總是匆匆地穿行在心的荊棘中,穿行在風中、雨中、雷電中。她知道沒有人能真正留住他,他是一桿孤獨的旗,在高處招展,不肯降落下來。
他看望了過去的戀人,他請她一起去喝咖啡,他一臉的輕松,仿佛卸下了積壓已久的沉重。他說她生活得很好,他說她變了許多,她已不需要他為她操心。
她默默地聽著,咖啡是苦的,她沒有放糖,非常適合此時的心情。
面對他,她的心里總是奇異地飄著一縷苦苦的香氣,既溫暖又惆悵。
他深深地凝望著她,他辦完了事,心里輕松了許多,他想好好看看這個恬淡的女孩。她就像一朵叫不出名字的小花,輕輕擱放在他的內心深處,幽幽地開放。他來這個城市,難道不也為了來看看她嗎?有些東西時間久了,總會被思念驅使著去做些什么。
在她眼里,他的微笑十分迷人,他的笑容總會讓她浮想連翩。他過去的戀人如今傍上了一個大款,他不再為誰心痛了,他已痛得太久,也許他可以輕裝前行了。
他們去河邊散步,風有些涼了,她不自覺地縮了縮。他輕輕地牽起她的手,一股暖流襲來,她的心抖了一下,手被他握著,仿佛整個人都是他的一般。她的臉悄悄地發熱,讓冷風更猛烈些吧,吹走她身上的躁熱。
在那棵古老的松樹下,他們坐在石凳上,是那樣近,風輕輕從她的發梢掠過,她覺得這天地間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一個賣糖葫蘆的老人經過,他買了兩串糖葫蘆,他沖那個老人笑笑,遞給五元錢,說不用找了。老人感激地走了,她吃著那串糖葫蘆,很甜很好吃。他吃得像個孩子,他笑自己好久沒吃了,都快不會吃了。
陪著他買好了回程的車票,他回去收拾東西。
她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忽然有一種不舍之情。他轉過身,猛然間看到了她眼里閃亮的東西。他走過去,就那樣望著她,她不知何時已讓他放不下。
時間似乎吹起一縷風,在他和她的心里。她已等了他很久,她不知自己是否還要繼續沉默下去。
她憂郁的眼神,撥動了他心底那根最柔軟的琴弦。她在用無語的眼睛向他訴說著什么,她的寧靜讓他決絕的心變得優柔。
他輕輕地將她垂在額前的一縷頭發挽在耳后,她不由顫栗了一下。如果他這一次不是因為來這個城市出差,那么她不知道何時才能與他見上一面。想到這里,她的心不由痛了一下。
他將她輕輕擁入懷里,她的手緊緊環繞著他的腰,有一種電流從她纖弱的體內傳向他,他仿佛被一種無聲的召喚留了下來。她在他臨走時像個走向祭壇的圣物般向他獻出了未曾被任何人碰觸過的身體。
她赴死一般的決心將他震住了,他從未見過這樣圣潔的身體,經歷了太多的他覺得占有她是一種罪惡,那種深深的罪惡感更加劇了他對她的愛。她并不是那種十分漂亮的女人,她沒有他交往過的任何一個女人漂亮,但她的美與性感是無人能代替的。
他很難為誰動心,也很難真正去愛上哪一個女人,可他卻沉入這個女人的氣息中不愿走出。她的身上沒有任何香水味,但那種淡淡的天然的芬芳深深地讓他迷戀。那些女人美麗的胴體只能滿足他征服的欲望。而她卻讓他久久地沉醉,他輕柔地撫摸著她的每一寸肌膚,聞她發中清幽的氣息,他甚至不想進去,盡管他一直在渴望,他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哪怕在最成功的做愛中。
她比任何女人都性感,這時他才明白性感這個詞并不是單指女人身體的美麗,而是透過那身體散發出的某種吸引男人的東西。那種靈魂相疊的默契超出了做愛的快感。
他久久地不愿出來,他愿意永遠這樣睡下去,與她相吻。而她一直都很平靜,平靜得仿佛她不是在做愛,而是躺在一艘船的甲板上隨波逐流,又像是躺在母親的搖籃里滿足地睡去。他也說不清為何那些女人在他的身體下面快樂的呻吟,而她卻恬靜得像塊水晶,她澄凈的眼睛望著他時,竟讓他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他居然在經歷了那么多女人之后,還會在一個女人的床上感到羞澀。天!這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
這也許是他有史以來最溫柔優雅的一次做愛,他身下的那些女人總是渴望他能強暴她們,而他也從不顧惜她們的身體,這反而讓那些女人感到無比的快感,卻使他有種說不出來的惡心。
她就像淙淙的泉水,你可以扔幾粒石子激起她的浪花,但你改變不了她的速度與節奏。她是個沒有欲望的女人,如果有的話那便是愛的欲望,而不是性,她將兩者截然分開。
她愛這個男人,她渴望與他靈與肉相融,而真正的她卻躲在肉體的背后,冷靜地看著他們做愛。
他是這樣依戀一個女人,這樣難以離開她,他奇怪自己如此的優柔眷顧,在這個城市里他又多了一個看望者。
而她卻拒絕他再次來看她,她感到這個城市還有一個女人期待著他來,她感到呼吸急促,她不能想,一想便崩潰。她是在嫉妒那個女人嗎?她感覺很恍惚,就像一個夢。他說他只是來看看過去的戀人,和她已沒有什么關系了。而她卻無法容忍這個城市還有另一個身影,仿佛自己是在接那個未曾謀面的女人的班,在繼續一個沒有結果的戀情。
他走了,有些寂寥地離開了這個城市。
她從他走的那一刻起就開始想他,她是那樣盼望他的聲音他的身影他的笑容,可她又倔強地命令自己不再想他,來竭力模糊他的模樣,他是誰,來自哪里又走向何方?她甚至記不清他的面容,想竭力忘記他的存在。
可是不行,這種瘋狂的自虐一直如潮水般即將沖垮并不牢固的堤岸。漸漸地她睡去了,海水漸漸退潮了,裸露出一些斑駁的貝殼,散亂在沙灘上,閃著灼灼的光。
他說看望過去的戀人,其實是一個他心中的墓碑,一個讓他記住這個城市的標志,那份戀情就像一棵已被砍伐的樹,他茫然失措,躲進她溫暖的懷抱里。但她的沉默深深刺傷了他。
她覺得無比的悲涼,這個將情灑遍各個角落的男人,原來心中還有這樣一棵樹,一棵挺拔在他心靈荒原上的樹。而現在他靈魂的樹已不存在了,他只有枯萎,在她的懷里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