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它,猶如拋棄自己的性命,飛蛾般地忘掉明天的一切。
管他什么體重贅肉,統統丟到一邊,只要這一刻我的唇里含著它,身體里豐盈著濃郁的香氣,摩卡、杏仁、牛奶,也愿吃到暈暈欲醉為止。
然后又想,世上有什么更甜蜜如它?假使再親切一點,可以心無旁騖地吃下它多好?最不傷害自己最貼心,又事先考慮好愛它的結果,可能會令自己痛不欲生。
吃到牙齒損壞,牙醫來不及補也不怨它,猶如聽古天樂的一首《像我這一種男人》,這個黑得像朱古力的新壞男人真誠地唱,\"就算我對你再好,亦比一張紙更薄\"。忽然想起某天,15度無雪無風,一個人蹲在門口啃朱古力,杏仁葡萄干。沒有情人的手和一切的罪,什么也沒有想,只有牙齒在動。咬下一塊,用牙齒包住,用體溫將它溶化,夾心的碎屑是星子的眼淚,不害怕后遺癥,只想得到一瞬間的甜與苦,余味種種地來,回憶種種地去,天地之間只余下我和怎樣咀嚼、溶化朱古力的聲音,震耳欲聾。
那晚天寒地凍,吃朱古力火鍋,只有一個人,從KFC吃到必勝客,再去唱KTV。沒有暗戀也沒有失戀,只是突然想一個人唱歌。叫了一個朱古力火鍋外賣,竟然真的端了過來。朱古力裝在錫紙里,長相清秀的外賣員熟練地在錫紙下點火,朱古力漸漸溶化成液體,旁邊擺滿了黃桃、蘋果、香蕉,各種水果切成塊,摻雜著各種果香的朱古力漸漸變得粘稠,化不開的濃重。
最喜歡去一個朋友家,她喜歡朱古力,房間里永遠是那種香香的味道。她吃不胖,愛說朱古力簡直是世上最偉大的創造。通常我一邊咬著朱古力,一邊會忿忿地想,造人的上帝和她一樣都是怎么吃也不胖的瘦子,才會站著說話不腰痛。
我們最愛去教堂的草地上曬太陽,吃一種叫\"kisses\"的朱古力。那是圓錐形的,會在廣告上啪啪跳舞的小個子。我愛吃杏仁的,她最愛威化的,有天我們面對面坐著,突然發現吃\"kisses\"唇部就會做出索吻的線條,而等它化開的日子,就像穿過教堂的高大松柏,陽光燦爛地透一片到草地上,那是綿密和熱烈,頗有些不懷好意。
直到最近才開始覺得寂寞。朋友開始喜歡意大利金莎球,最愛在情人節里迎著冷冷的風,把自己裹在男式大衣里,身邊是熟悉的體溫,無論任何時候都熱得像團火。華夫的中間層輕脆的爆開,內核朱古力漿是巖漿,隨著牙齦四處奔流,加利福尼亞堅果粒飛散鏗鏘,像流星般滑落口腔深處。那個愛吃朱古力的女人,連結婚也與眾不同,約幾個人一起去吃朱古力火鍋,說她什么也可以遷就,連喜酒也可以不辦。愛情是7-11的朱古力,日本朱古力、巴西朱古力,寒冷冬日便滿室溫暖,那是牛奶香濃,只有甜,沒有苦。
午夜12點,上網,手邊放一大堆金莎球,那是她結婚的回禮,一個個剝開吃掉,和我熱戀的網絡情人一起消化這堆金燦燦的錫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