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6月,廖沫沙經過長途跋涉,自香港來到北京。7月,中央派胡喬木找廖沫沙談話,要他到北京市委任宣傳部副部長。從此,他離開了新聞工作崗位,走進了黨的部門。
那時北京市委設在東交民巷原德國駐華大使館內,廖沫沙住在一座叫“餅干樓”的樓房里。據說是因為這座樓存放過美軍的餅干而得名。辦公室和臥室連在一起,生活過得比較安定。但是從香港過來的書生,并不太知道原來八路軍的一些制度,吃了苦頭,也出了洋相。他從香港來時,帶的衣服、棉被都很單薄。到了冬天,在辦公室有火爐,臥室卻沒有,常常冷得縮成一團睡不著,經常和衣躺在床上,用被裹著,還是冷。當時,制度還未健全,一切都比較簡單,還沿襲了老八路的做法。他雖然當了部長,什么事還得自己去辦,他拿津貼費,沒有錢去買衣被,也不知怎樣才能得到衣被。有一次,市委文教書記李伯釗來找廖沫沙,看到他從床上下來,就問:“睡覺嗎?”沫沙說:沒有睡覺,是冷。她見廖沫沙的被子那樣單薄,就問沫沙:為什么不到總務科去領棉被、棉衣?廖沫沙這才知道,可以到總務科去領生活用品。在李伯釗的提示下,他才從總務科借來被褥,后來總務科又給他送來一件美軍用舊鴨絨睡袋。
有一天,廖沫沙把田漢的老母親和二兒子田洪接到市委“餅干樓”看看,并留老太太吃飯再走。但當時是用飯盒從食堂打飯來吃的,幾個人在一起吃,打飯也不方便。加上,廖沫沙過去備受田老太太的關照,沫沙夫人陳海云想弄點好的請她吃。那時西單有個湖南風味的曲園飯館,剛開張不久,就提議到“曲園”去吃飯。剛好在市政府工作的周游來找沫沙,他也是湖南人,就一起驅車來到曲園。吃飯時也不懂得先問價錢,飯店服務人員看見他們是坐小轎車的,上菜的檔次也高些,飯后一算賬,錢不夠。海云向沫沙要,沫沙身上沒有帶錢,結果只好大家一起湊,才算把飯錢湊夠了。
廖沫沙由于長期過著輾轉流離的生活,身體一直不大好。到北京后,他生活安定了,但工作仍很繁重。后來他因拔牙引起大出血;隨后,又肺病復發;休息了一段時間之后,肺病見好,又發現腰椎骨結核病。從1952年底到1954年,兩年多的時間,廖沫沙一直是在病床上度過的。在病中,他以驚人的毅力,讀了許多書,還自學俄語,用一塊木板架著,每天都躺在床上寫字。廖沫沙是個樂觀主義者,他身在病中,卻十分關心和他患同樣病的張文松,他們都住北京醫院,卻不能互相探訪,于是互相致信。張文松的病是第二次復發,廖沫沙在給他的信中卻說:“你的病雖然反復了一次,但我以為這次反復,對你是有益處的,至少它可以引起你以后注意些,忍耐些。塞翁失馬,安知非福?因為這次反復,你更加小心,更加耐心,使病情得到更徹底的治療,豈不是很大的收獲?”用辯證的觀點來看待疾病,確有他的獨到之處。廖沫沙思想很開朗,也很活躍。他在一封信中,對女同志穿男制服表示異議,他說:“你看穿男制服的女同志看得長久了,不知道是否習慣成自然;至于我,至今雖已看了四年之久,卻始終看得不舒服。男女不分,我覺得這也是不尊重女性的心理之一?!绷文痴J為,女同志穿男制服,男同志卻不穿女制服,這是“男尊女卑”之故,并說在解放前的戰爭年代,女同志穿男制服可以理解;解放初,為了節約,也還說得過去;如今解放已經四年多,女同志仍穿男制服,理由就不充分了。廖沫沙還由此引伸,認為女同志不再穿男制服,就“不至有異于全世界各國,令人望而生畏。”為什么會叫人“望而生畏”呢?因為在正常的歷史環境中,這確實是非正常的做法,甚至連同社會主義國家的蘇聯也看不慣。資本主義國家更不能理解,誣蔑我們生活今不如昔。其實,這是一種提倡,也是一種習慣,如若有人穿上花衣服、穿上旗袍,就會被視為“資產階級思想”,在重重思想壓力下,誰也不愿去爭這個先。廖沫沙的議論,說明他的思想是比較開放的,但他怎樣也不會想到,在他的議論之后,還要經歷20多年,女同志才不穿男制服。
1955年初,廖沫沙出院,病基本上好了。出院后他被調到市委教育部任部長,對中小學教材、職工業余教育、掃盲工作以及教材建設,他都做了許多工作。1956年夏天,他應《新觀察》雜志之約,在該刊辟了一個專欄——《亂彈雜記》,筆名“聞壁”。早在上個世紀40年代,廖沫沙就開始寫雜文,并經常在雜文專欄里寫文章,所以應《新觀察》之約辟“亂彈”專欄,并不是突然之舉。那么,為什么這個專欄起名“亂彈”呢?廖沫沙在《破題》中說:“亂彈,就是東拉西扯,南腔北調,沒有譜,就是想到哪里,寫到哪里,不成文章。”其實,這是謙虛之說,“亂彈”其實是彈而不亂。其中對八股文的抨擊,不僅有重要現實意義,而且寫得很尖銳。如在《八股文入門》中他寫道:
這種文章,看來并不難作,因為有格式可以填,有公式可以套,就像我們現在常常填寫登記表或統計表一樣,照著格子填寫;但是也不容易作好。因為分明是無話可說,卻要說出話來,分明無理可講,也要講出一篇大道理,只好為圣賢立言,講四書五經所講的道理。結果是不知所云,言之無物,通篇是廢話,寫了等于沒有寫。
當然,廖沫沙批評的“八股”并不單指“舊八股”,如果現實中已經無“八股”,再“亂彈”八股就失去意義了。但正如廖沫沙指出的,“老‘八股文’死了,新‘八股文’滋生不絕,我們現在不僅有‘八股文’,而且寫‘八股文’的人還不在少數”。那么,什么是新“八股文”呢?廖沫沙說,現在“八股文”的特點,一首一尾,即“破題”和“大結”稱兩股,至于中間有優點、缺點、原因、經驗、存在問題、解決問題的辦法,恰好六股。至于那些客套話,諸如“請批評”、“請指示”、“是否有當,請指示”等等,也和填“八股文”格式差不多。應該說,廖沫沙對這種不健康學風的批評是尖銳的,是針對著現實的。廖沫沙在第三節《八股文領導》中,對領導作風,對秘書、科員替領導寫講稿很不以為然,斷言這些講稿、文章“少不得是地道的‘八股文’”。接著他有一段精辟的議論:
理由何在呢?我的理由是:這些報告和講稿既然不是擬稿人自己要講的話,當然是“無的無矢”,滿篇空話,沒有話要說出話來,沒文章要寫文章,講什么或寫什么好呢?穩當可靠的辦法是引經據典,抄抄摘摘,土教條洋教條能搬出多少搬多少;寫的方法和文章結構怎么樣呢?基本情況、優點、缺點、原因、經驗……第一、第二、第三,甲、乙、丙、丁……
稿子寫出來,交呈領導同志審查指正——其實不審查、不指正,全文批準。也只有這樣的“八股文”才會得到領導人的贊許:因為它寫得“很全面”、“很正確”。
結果如何,大家都已知道。總而言之,在這些領導人之下,“八股文”就是這樣泛濫天下的。
老子說:“圣人不死,大盜不止?!蔽椰F在發現:官僚不死,八股文不止。
這里對官僚主義的批評簡直是入木三分。但是,批評者或許對秘書、科員代稿看得過于嚴重,他似乎并不知道,由于領導“太忙”,代稿的現象是“不可避免”的。在當時,廖沫沙的文章有現實意義,但他并不清楚,在他的文章發表多少年后仍然有現實意義。當然,所有報告、文章都要領導動手,也不太現實,但至少代筆者記錄的應該是領導的話,而不應如廖沫沙所批評的,是盡人皆知的“八股文”。
廖沫沙“亂彈雜記”這組文章內容雖然雜,但有些文章很有凌氣,也是切中時弊的好文章。如《老小難分》,其中批評了這樣一種現象,即教條主義的教育方法,或教育政治化。他說:“另一方面,又時常把孩子看成大人,連少年先鋒隊隊員也得像黨團員一樣,開起會來滿口的批評、檢討。我就親自參加過少年先鋒隊的隊會,親自聽到他們背述故事,要‘聯系自己的思想’?!边@種現象其實也是鄧拓批評過的“庸人政治”的表現,成年人成天講話要聯系思想,要批評、檢討。把這種不太正常的風氣,也強加給還未成年的少年,對他們的發育該有多大壓抑,對他們的思想該有多大禁錮,這怎么能培養出社會主義建設的人才呢?
廖沫沙是主管文教的,他的雜文有許多和教育有關。但不少雜文卻是針對當時社會上存在的問題而發的。例如《有賬必須算》一文,既反對了秋后算賬派,也反對那些根本不算賬,認為算賬是地主資本家那里學來的。廖沫沙主張秋前、秋后都要算賬,大賬、小賬都要算。他說,一個公社、一個企業,如果不算賬就會吃虧、賠本,就會心中無數,舉措無當。一個國家要建設社會主義,做前無古人的大事業,如果不算賬,就會建不成社會主義,或者是社會主義遭受損失。廖沫沙文章的落腳點是這樣概括的:
所以我主張,有志于社會主義建設的人,無論為工、為農、為商、為學、為兵,都要學會算賬,做一個精明強干的當家人。算賬不是為了保守,而是為了躍進。要躍進,就要把賬算清楚,算得確確實實。
我想,廖沫沙這個忠告是十分重要的,如若在“大躍進”期間,都能把賬“算得確確實實”,就不會出現當年產鋼1070萬噸的浮夸指標,更不會出現水稻畝產幾萬斤乃至幾十萬斤的天文數字。廖沫沙畢竟是一位細心人,他雖然不搞經濟,對算賬卻看得很重,不但主張要算賬,而且提出了算賬的幾條原則:“一要算得細,算得全;二要算得真,算得確實;三要算近,還要算遠;四要算大賬,還要算小賬?!庇腥苏J為埋頭算賬,就是忽視政治。他卻說:只要是從社會主義利益、人民群眾的利益出發,是有利于社會主義和人民群眾的賬,而且確確實實算好了,那就是政治。在政治掛帥的一片喧叫聲中,廖沫沙敢于強調搞好業務就是政治的說法,是頗有勇氣和膽略的。
1958年到1959年學校里搞了“拔白旗插紅旗”,師生關系出現了緊張局面。廖沫沙對韓愈的《師說》進行“解讀”,他的本意是師生都要正確地認識自己。韓愈在《師說》中說了這樣一段話:
孔子曰:三人行,則必有吾師。是故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于弟子,聞道有先后,術業有專攻,如是而已。
廖沫沙認為韓愈這段話的原意,是因為韓愈接受門徒,為了抵制當時輿論的非議,所以寫這篇文章自解。韓愈的意思是說:自己雖是做了老師,并不一定樣樣賢于弟子,從他學習的人也不一定不如他,人們不必因此而大驚小怪。本來,只是一個人聞道在先,不管他是什么人,都可以拜為老師。要學習的是知識,用不著問他“生乎吾前”或“生乎吾后”;也用不著要求老師精通百般武藝,只要他有一門是比自己好的,就應該認他為老師,向他學習。這是講給學生聽的,但也可以反過來講給老師們聽。那就是“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于弟子”,這是一個真理,并不是瞎說。老師和學生并沒有什么絕對不可逾越的界限。在這門知識上老師高于學生,在另一門知識上,學生也可能高于老師;今天老師高于學生,明天學生可能高過老師。這也是辯證法,對立面的統一。師生和學問都是相對而言,沒有絕對的界限,各自都有一把尺,各自都有個認識,不論是老師對待學生的態度,還是學生對待老師的態度,都要擺在恰當的位置上。本來,教學改革是調動師生的積極性,搞好師生關系,但由于搞學術思想批判,資產階級學術思想的界限又劃得過寬,凡是從舊社會過來的知識分子,舊社會遺留下來的知識,都屬封、資貨色,都要受到批判。這樣一來,知識越少,正確的成分就越多,老師往往要被推到被告席上。以歷史學為例,破王朝體系,否定帝王將相,提出以農民戰爭替代歷史紀年。原有的歷史教師,不論是群眾還是黨員,就都成了舊史學的代言人,就都應該受到批判。這樣一來,師生之間的對立就越來越大。廖沫沙的《“師說”解》,正是在這種歷史條件下,講點道理,做點師生的思想工作。他文章最后寫了這樣兩段結論性的意見,我以為是很好的,現抄錄如下:
韓愈援引孔子的先例,作出判斷說,“圣人無常師”。這句話的意思,是說真正聰明有學問的人,沒有一定的老師;見人有學問,不管是誰,就認他為師。我想還得給他添一句:“師亦無常道”。就是老師講的并不經常等于真理。一個當老師的人,既要勇于堅持自己的真理,也要勇于承認自己的非真理,只要能做到這樣一點,他就是“常師”和“真師”了。要保持師位的,不妨試一試這條方案,同學生們一道來為科學真理而奮斗。
在另一方面,當學生的也應當了解:既然師和弟子的關系并不以師必賢于弟子、弟子必不如師為條件,那末,今天的學生在看到老師的某一方面的短處以后,也就不應該馬上得到結論說,老師再不能做老師了。某一方面的短處并不等于一切方面的短處;反之,某一方面的長處也并不等于一切方面的長處。即使把學生和老師對換個位置,對于比自己多一些知識的人也仍然應該“不恥相師”。何況位置還并不能互換;何況今天的學生擔負著重大的使命,更應該深切地認識自己的知識還很有限,還必須虛心地向一切有所知、有所長的人學習,特別是向“術業有專攻”的老師們學習呢!
這就是我的《師說》解。
這篇文章發表在1959年1月,教改和學術批判還在進行,老師的思想不通,也很亂。有一部分學生則認為批得還不夠,仍在劍拔弩張中。當時,在教師中是很少有人愿意出來說出句公道話的,心中有氣,當然也怕引火燒身。廖沫沙雖然也是從舊社會過來的知識分子,但他是北京市委的文教部長,算是北京市文教界的領導人之一。他出來講話,劍拔弩張的學生們也不能把他如何。應該說,他是屬于頭腦清醒派,在當時的情況下,師生關系能講到這個程度就很不容易了。這篇文章在當時起了很好的作用。
從1959年1962年,廖沫沙寫過不少雜文。現在來看這些雜文題材廣泛,說得也比較自由,但大多是補臺文章,糾正社會上的某一種風氣和某些他不以為然的觀點。不過,這些文章因分散在許多報刊雜志上登出,未成專欄,也未成氣候,不太引起某些別有用心的人的注意。其實,如上所述,在這些文章中,內容有許多是積極的,批評是尖銳的。但到有了《長短錄》、有了《三家村札記》,廖沫沙等雜文家們的雜文,即便是寫了很細小的題材,也會被當成影射和攻擊的。下面想再談談《長短錄》。
《長短錄》是《人民日報》的一個雜文專欄,關于這個雜文專欄的緣起,廖沫沙作了如下說明:
大約是1962年4月,常到我家來聯系約稿的《人民日報》副刊編輯來找我,說報社領導同志約我到四川飯店去吃飯,順便談談副刊的問題。我因為曾給該報寫過稿,就答應了。我以為他說的報社領導人是指吳冷西。我還以為只是開座談會(過去我參加過《人民日報》副刊的座談會),沒有想到是要開專欄。
我到四川飯店時,除了見到《人民日報》副刊的幾個編輯人(有的見過,有的沒有見過,姓名都說不清)以外,有夏衍、吳晗、孟超,我是外客的第四人;唐弢比我晚到一點。
夏、吳、孟我是熟悉的,唐弢30年代在上海可能見過,但知名而不相識。落座之后,副刊編輯人(是誰我記不得,大約是負責的)說:《人民日報》副刊要出個專欄,寫雜文。請你們幾位來參加寫作。
幾個作者大多推辭過,理由都是工作忙,時間安排不開。但是,作者的推辭強不過編輯的邀請,終于還是都同意了。至于專欄的名稱,大家議論了一通,還是找不到一個達成共識的題目。筆名大家倒都同意由作者各自取一個。廖沫沙寫了第一篇稿子,題目叫《“長短相較說”》,受這個題目啟發,專欄就取名《長短錄》。廖沫沙的這一篇文章是批評形式主義的,反對所謂壞就是絕對的壞,一切皆壞,所謂好就是絕對的好,一切皆好的思想方法。他說:“形式主義看問題的方法,就是主觀主義地、片面地、絕對化地看問題的方法,是害死人的。就是它,至今還盤旋在我們的頭腦中,阻撓著我們去學好馬克思列寧主義的世界觀、方法論。在我們的頭腦中,經常有兩種世界觀在打架:一種是馬克思列寧主義,因為我們熱情而虔誠地學習著它;另一種是非馬克思列寧主義,就是主觀主義、形式主義、絕對主義的世界觀。”他贊成老子關于“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較,高下相傾,音聲相和,前后相隨”的說法,提倡一種辯證唯物主義的學風。這篇文章取筆名“文益謙”,是從《周易》里翻到“滿招損,謙受益”兩句受啟發而起的筆名。后來廖沫沙在談到《“長短相較”說》這篇短文時,曾經寫了這樣一段話:
我當時寫那篇短文的一些思路,讀者可以從鯉嘜文看得清楚。那不過是想介紹我學習毛澤東同志哲學著作時的一點心得,即認識客觀世界的正確方法,是對任何事物都要“一分為二”,不要形而上學地看問題,“所謂壞就是絕對地壞,一切皆壞,所謂好就是絕對地好,一切皆好?!痹谡劦绞挛锏摹岸匦浴睍r,毛澤東同志引用《老子》中的“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來說明禍中有福、福中有禍的對立統一規律;這里實際上是說明兩層意義:一是矛盾的雙方,依一定的條件共處一個統一體中;二是矛盾著的雙方,依一定的條件“各向其相反的方向轉化”,即毛澤東同志多次講過的:壞事可以變成好事;壞事有二重性,好事也有二重性。
這就是我寫那篇短文時想要說明的東西,此外并無其他深意。
《長短錄)刊出之后三個星期,《人民日報》的編輯說,收到許多讀者來信,反映很好,報社領導也很重視。但是,只出版了兩個多月,廖沫沙一共寫了七篇文章,到是年六七月間,忽然“無疾而終”,“夭折”了。至于為什么“夭折”,作者沒有追問過,編輯部也沒有說過。這個“夭折”是正常還是不正常,當時沒有人公開談及,后來也沒有看到有關文章介紹,自是不得而知了。不過,許多年以后,《長短錄》被舊賬新算,作者、編輯都遭到一場浩劫。《長短錄》被指責是如同《三家村札記》一樣的“黑店”,發表的文章都受到批判,并因作者的歷史,被“四人幫”強加同所謂30年代的“文藝黑線”聯系起來,而受到政治迫害。不過,對于廖沫沙來說,以這個專欄加其罪名,當然不如《三家村札記》和《有鬼無害論》那么耀眼。這里不想去著重分析它。況且,《人民日報》負責這個專欄的編輯袁鷹、姜德明已經寫了《(長短錄)的始末與功“罪”》,對許多文章的本意作了說明,對“文革”中林彪、“四人幫”施加的指控也都作了批駁,并把創設《長短錄》專欄的初衷說得很清楚。那是在七千人大會之后,各條戰線都出現了一種生動活潑的新局面;是在周恩來總理對文藝工作發表了幾次重要講話,強調要重視藝術規律和文藝民主,并受到鄧拓的《燕山夜話》的啟發之后創辦的。當時,《人民日報》編輯部為《長短錄》規定了四條方針,即:表彰先進,匡正時弊、活躍思想、增加知識。袁鷹、姜德明認為:“用實踐來檢驗,它完全經得起考驗,這四條方針,不僅當時是正確的,即使今天我們不是也可遵循嗎?”從《長短錄》的創設,到作者所寫的每一篇文章,都是十分認真的,其內容都是健康的、有益的,那些毫無根據的指責和誣陷,只能是別有用心的,并非真的和《長短錄》文章本身有什么內在關系。
(責任編輯:吉 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