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共產黨創立時期,張國燾是北京大學的學生,而李大釗則是北大有名的教授、圖書館主任。他們同是北京共產黨小組的創始人,又同為中國共產黨的發展作出過貢獻。對于張國燾來說,李大釗無疑堪稱恩師與引路人。但張國燾在1924年被反動軍閥政府逮捕后,卻出賣了李大釗。由于張國燾隱瞞了這段歷史,所以直至1927年4月英勇犧牲,李大釗也不知道他所信任的學生曾經出賣過他。
張國燾1916年進入北大學習時,李大釗在留學日本3年后剛剛歸國。1917年11月,李大釗經章士釗推薦,被北大校長蔡元培聘為教授,翌年1月,又擔任北大圖書館主任。張國燾在《新青年》、《每周評論》等雜志上讀到李大釗的文章時,還不認識李大釗本人。他與李大釗的真正交往是在新文化運動和馬克思主義傳播的過程中。那時張國燾參與國民雜志社的工作,李大釗在工作之余,經常給《國民雜志》寫一些文章。當時他們的政治傾向已漸趨一致。到1919年五四運動期間,他們的關系更進了一步。
五四運動期間,反動軍閥政府大肆鎮壓學生的反帝愛國運動,逮捕了許多學生。為了聲援學生運動,李大釗、陳獨秀等北大教師積極進行活動。1919年6月,陳獨秀因散發反對政府的傳單被捕后,李大釗參與各校教職員聯合會進行營救工作,而張國燾則以北京學生聯合會代表的名義參加營救陳獨秀和被捕學生的工作。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倆有了經常接觸的機會。
由于學生領袖大部分被捕,張國燾的營救工作遇到了很大困難。這時,他得到了李大釗的關懷和支持。40多年之后,當張國燾在回顧這段經歷時,仍對李大釗充滿敬仰和感激之情。他說:
“李大釗先生也是教職員聯合會的一個活動人物。他在暑假期中,仍然常到他的辦公室———圖書館里辦公,與我接觸更為頻繁。他不僅對我提供了許多寶貴意見,甚至常代我草擬一些重要文件,對于溝通教職員與學生間的意見和聯絡新聞界等,更是多所盡力。從此,我與李大釗先生就成了不分師生界限的共同奮斗的戰友。”
張國燾對于他和李大釗的關系所下的定義雖然有點言過其實,但在這種艱難的斗爭環境下,他與李大釗的師生關系肯定是不同尋常的。
五四運動后,李大釗加快了向馬克思主義者轉化的進程。為了有組織地研究和宣傳馬克思主義,1920年3月,李大釗發起組織了北京大學馬克思學說研究會。不久,共產國際代表維經斯基來到北京,邀請各方面進步人士座談,宣傳俄國十月革命和馬克思主義。李大釗與維經斯基進行了多次交談,并對在中國建立共產主義組織的問題交換了意見。
這期間,張國燾正因躲避軍警的逮捕而遠在上海。他多次與陳獨秀促膝談心,對于陳獨秀的建黨思想有了比較清楚的了解。當他于5月3日返回北大時,已敏感地意識到北大正在發生著變化。
就在他回校的前兩天,5月1日,李大釗、鄧中夏、何孟雄等組織了北京第一次紀念國際勞動節的活動。《北京大學學生周刊》、北京《晨報》等,都出版了紀念專號。北京大學組織了有工人和學生500余人參加的紀念會。李大釗在會上發表了演說,宣傳八小時工作制,稱贊俄國十月革命后取得的成就。
回到北大的第二天,張國燾即去拜訪李大釗。他向李大釗談了上海之行的收獲。在談話中張國燾得知,李大釗已經組織了馬克思學說研究會,吸引了大批學生運動中的積極分子,如鄧中夏、高君宇、黃日葵、何孟雄、范鴻劼、朱務善、羅章龍、劉仁靜等,以學習和研究馬克思主義學說為宗旨,經常舉行各種專題研究會、講演會、討論會。李大釗的介紹使張國燾熱血沸騰,當即向他提出要求加入這個組織。李大釗欣然同意。
從此,張國燾開始比較系統地學習馬克思、恩格斯的著作和介紹社會主義思想的書籍。他常常泡在圖書館里,與李大釗交往更加密切起來。
在李大釗的熱心指導下,張國燾閱讀了《馬克思資本論入門》、《政治經濟學批判》、《哲學的貧困》、《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等著作,對介紹德國社會主義運動和英國工人運動的書籍也有涉獵。
這年7月,正值暑假期間,報刊上登載了直皖戰爭可能隨時爆發的消息,北京的局勢一下子緊張起來。一天,李大釗找到張國燾,說他估計段祺瑞政府可能趁戰亂逮捕學生,希望張國燾趕快離開北京。張國燾也關心李大釗,要他注意安全。李大釗說,他是北京人,隨時可以找到躲避的辦法。幾天以后,李大釗決定離開北京回家鄉河北樂亭,并邀張國燾一起去。張國燾則表示想去上海同陳獨秀面談馬克思學說研究會和進行工人運動等問題。李大釗同意了他的想法,并告訴他,陳獨秀如果有進一步的行動(指建立共產黨),他也很贊成。臨分手時,李大釗關切地對張國燾說:“戰爭就要爆發了,你不可耽擱,遲了恐怕交通斷絕。”
張國燾再到上海的時候,正值陳獨秀在維經斯基指導下創建上海共產黨組織之際。他對上海組黨情況有了大致了解后,于10月初返回北大。此時,李大釗已經著手創建北京共產黨組織了。
原來,9月中旬,北大講師張申府去上海迎接羅素來京講學時,曾住在陳獨秀家中。張申府是進步的知識分子,當維經斯基在北京活動時,他就由李大釗介紹參加了座談會,對馬克思主義和十月革命有了一定的認識。他在上海見到陳獨秀后,陳獨秀主張北京要迅速建黨,能發展的人最好都發展進去。張申府回到北京后,立即向李大釗匯報了上海方面的情況,轉達了陳獨秀的意見。他們經過商議,決定先在北大開展建黨工作。張國燾正是在此時回到北大的。
1920年10月的一天,李大釗、張申府、張國燾3人在李大釗的辦公室正式決定成立北京共產黨組織,取名為“北京共產黨小組”。
北京共產黨小組成立后,張申府就動身前往上海,準備11月赴法國里昂大學任教。這樣,發展黨員的工作就落在了李大釗和張國燾兩人身上。
當時,對于黨員的基本要求并沒有明確的規定,只要是傾向于社會主義、積極向上的青年,都成為發展的對象。如黃凌霜、張伯李、陳德榮、袁明熊、華林、王竟林等人都是無政府主義者,但他們標榜自己信仰共產主義,贊成社會革命,就被李大釗和張國燾吸收為共產黨員。不久,又發展了劉仁靜、羅章龍。
建黨初期,根本沒有什么經驗可循。黨的組織如何開展工作,誰也不知道,一切都在探索之中。黨組織的工作基本上是由小組成員自認分擔,李大釗擔任共產黨小組內外的聯絡工作;張國燾負責工運工作;黃凌霜、陳德榮主辦《勞動音》周刊,分擔編輯和發行工作;羅章龍、劉仁靜負責發起組織社會主義青年團。為了保證黨組織的工作能夠正常運轉,李大釗每月從自己的薪水中捐出80元作為小組的活動經費。
北京共產黨小組的工作剛剛起步,小組內部的無政府主義者和共產主義者之間就發生了嚴重分歧。經過激烈爭論之后,無政府主義者除陳德榮外,都退了出去,共產黨小組只剩李大釗、張國燾、羅章龍、劉仁靜、陳德榮5人。這一次分化使李大釗、張國燾深受教育,從此選擇發展對象也有了一定的標準。不久,即發展了鄧中夏、高君宇、何孟雄、繆伯英等一批優秀青年。
11月底,北京共產黨小組召開會議,正式決定將北京黨組織命名為“中國共產黨北京支部”。會議推舉李大釗為書記,張國燾負責組織工作,羅章龍負責宣傳工作,主編《勞動音》。
北京共產黨組織成立后,把組織和領導北京社會主義青年團的工作放在首要位置。為此,李大釗、張國燾親自參加了青年團的創建工作。到1921年3月,青年團員已發展到55人。經李大釗提議,由張國燾、高君宇、宋介、劉仁靜等人組成青年團的領導機構。張國燾任青年團書記后,在李大釗支持下,為推動團的工作發揮了積極作用。如組織五一節運動、加強社會主義宣傳、募捐營救被捕的進步人士等,工作做得有聲有色。
在李大釗和陳獨秀等的努力下,到了1921年春,中國共產黨正式成立的條件已經成熟。當上海共產黨向各地共產黨小組發出召開中共一大的邀請后,李大釗因領導北京教職員的索薪斗爭和處理校務,難以脫身。這樣,北京共產黨組織就推選張國燾、劉仁靜為出席中共一大的北京代表。
也正是因為張國燾出席并主持了中共一大,才成為20年代前期和中期的中共核心領導人之一。從建黨前后李大釗對張國燾的幫助和關懷可以看出,是李大釗為張國燾鋪平了走向中共高層領導的道路。
張國燾成了黨中央領導人之后,對李大釗還是相當敬重的。1922年8月在西湖會議上,為了中共黨員是否加入國民黨問題,張國燾與共產國際代表馬林發生了激烈爭論。張國燾不同意共產黨人加入國民黨,馬林則強調共產黨人只有加入國民黨才能使共產黨得到發展。與會的大多數人贊成張國燾的主張。李大釗雖然同意張國燾等人的意見,但他提出:國民黨組織松懈,其本身就有不同政治主張、不同政見的人在其中活動,并未受到任何約束,所以共產黨加入國民黨,同樣不會受到約束。何況孫中山并不同意國共平行的聯合,因而只能采取馬林所提出的黨內合作方式以實現聯合戰線,共同反帝反封建。對于李大釗的話,張國燾并不完全贊成,但他還是尊重李大釗的意見,停止了與馬林的爭論,表示同意共產黨人加入國民黨的主張。
1923年底,為了推選出席國民黨第一次代表大會的代表,李大釗主持召開了北京共產黨組織會議。會上,因為一些人不贊成中共黨員作為國民黨的代表,對李大釗提出種種質問,甚至說:“李守常(即李大釗)先生去參加國民黨的代表大會,最好用他的個人名義去,不必用中共黨員的身份去參加。”李大釗聞此言十分氣憤,滿面怒容地說:“這怎么可能?我雖是以一個國民黨員的身份去參加,但我是人所共知的共產黨人,我如何能放棄共產黨員的身份?你們是根本不贊成我去,是反對中央的現行政策,而且不將我視為一個同志。”說完,氣憤地站起來,要離開會場。
張國燾見此情形,急忙起身勸阻李大釗,并向與會者說:“加入國民黨的政策是共產國際決定的,也是中共第三次代表大會通過的,為了黨的團結起見,不應持根本反對態度。共產黨員既然加入了國民黨,自應有人去參加國民黨代表大會,表示誠意合作,并用中共的主張去影響他們。李大釗是大家信任的一位領袖,也是實現國共合作的理想人物,應贊成他去出席國民黨一大。”
張國燾本來是人所共知的反對國共黨內合作的人,他的這一席話,說得與會者大為驚訝。李大釗則轉怒為喜,對張國燾的發言表示欣慰,認為張國燾的發言表明黨內的分歧已經消除。他進而寬宏大量地表示,他并不責怪同志們的責難,只希望黨內的分歧能夠消除,步調能夠一致。為此,即使勞怨再多些,也不會離開同志們。
1924年初,張國燾作為北京共產黨組織出席國民黨一大的代表,與孫中山指定的會議代表李大釗一起從北京乘車南下,途經上海到達廣州。張國燾在廣州并不隱瞞自己對國共黨內合作的顧慮,逢人就提出有礙團結的問題。張國燾的行為使李大釗深為不滿,他以出席國民黨代表大會的中共黨員指導小組負責人的身份,向張國燾提出警告,說如果再繼續下去,就是違反指導小組的決定,出了問題由張本人負責。
這年2月,李大釗、丁惟汾、王法勤受國民黨中央委派,先后回到北京組建國民黨北京執行部。4月,北京執行部正式成立,張國燾也成為其成員之一。作為執行部負責人的李大釗,非常希望張國燾能夠多做些工作。但張國燾卻很少去辦公,偶爾去一次,也是敷衍了事。當國民黨員丁維汾提出一些事情與他商討時,他也總是很客氣地請丁惟汾作主,他自己從不提出異議。在國共黨內合作的這個問題上,張國燾永遠也無法與李大釗達成一致了。
李大釗雖對張國燾的表現有所失望,但仍關心著他。5月20日,張國燾從上海參加中共中央擴大會議歸來的當天,李大釗即告訴他:據獲悉直系內情的王法勤今天上午通知,北京軍警當局已擬定了即將逮捕100多人的黑名單,其中第一名是李石曾,第二名是李大釗,第三名是張國燾。李大釗要張國燾趕緊回到住所和辦公地點,將文件收拾一下,從速躲藏起來。但張國燾沒有按照李大釗的要求去做,結果在第二天清晨被捕。
張國燾被捕后,在敵人的嚴刑之下,供出了李大釗、陳獨秀、譚平山、張昆第、高君宇、劉仁靜等一大批共產黨人和工運積極分子。北洋軍閥政府據此對李大釗等人發出了通緝令。李大釗由于事先得到了敵人即將逮捕他的消息,化裝出城,輾轉回到家鄉樂亭,不久又作為出席共產國際第五次代表大會的代表前往莫斯科,才避開了這場災難。
至此,李大釗與張國燾純潔的師生關系被張國燾的叛變行為所玷污。由于張國燾出獄后向世人隱瞞了他的叛變歷史,并在黨內繼續得到重用,所以,李大釗直到1927年4月28日被反動軍閥絞殺,還不知道自己早在1924年就已經被張國燾出賣。
責任編輯張榮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