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是頂天立地的一代巨人,但同時也是情趣非凡的血肉之軀。緊張繁忙的工作之余,他不僅喜歡聽京劇、游泳、打乒乓球、跳舞,也偶爾玩玩麻將、打打撲克。在風雨如磐的非常年代,他曾以玩麻將作掩護從事革命活動;在艱苦卓絕的崢嶸歲月,他曾用打牌來調劑緊張的神經。他往往心不在“牌”,而是寓工作于娛樂之中,把娛樂看成帶休息的思考和工作;他一生長于思索,常能從牌中悟出許多道理,并把它們和現實社會政治生活聯系起來。打牌豐富了毛澤東的業余生活,也彰顯著他獨特的個性。
利用打牌“煽風點火”
中國共產黨的成立,在中國歷史上具有劃時代的偉大意義,是開天辟地的大事件。由于在上海的會場受到暗探注意和外國巡捕搜查,中共“一大”最后一天的會議改在浙江南湖的一艘游艇上舉行。為了安全,他們租了一副麻將倒在一張八仙桌上作幌子。當大會進行最后一項議程選舉中央領導機構時,湖面上響起了汽艇的聲音,代表們收起剛剛討論通過的文件,嘩啦嘩啦搓起麻將來,毛澤東也參與其中。在風雨飄搖的年代,以打麻將作掩護成就了一個偉大的事業。這艘在波濤中輕輕搖晃的畫舫,成了歷史的見證,也成了中國共產黨誕生的搖籃。
在美麗的飄峰山腳下,有一個秀麗的村莊———湖南省長沙縣開慧鄉板倉沖,這就是楊開慧烈士的故鄉。1920年冬毛澤東與楊開慧結為革命伴侶后,一對新人回板倉度蜜月,到1927年8月夫婦倆在板倉訣別,其間,毛澤東曾幾次到板倉。在反動派進行追捕時,板倉也成了毛澤東的避難之所和從事革命活動的地方,然而嗅覺靈敏的敵人亦聞風而至。一天晚飯后,毛澤東在“板倉楊寓”以玩麻將為名召開會議。他們一邊故意把麻將玩得嘩嘩響,一邊商量工作。工作布置完后,毛澤東要開會的同志先走,等他們安全出去后自己才最后離開。可等他剛邁出門檻,就被兩個便衣特務堵住,其中一個掏出手槍對著毛澤東,氣勢洶洶地盤問:“毛潤之在里面嗎?”毛澤東輕蔑地瞧了他們一眼,沉著鎮定地指了指房里說:“他們正在玩牌,正好缺人,老總何不進去試試運氣?”說完便從容地挑起放在門邊的水桶,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兩個特務信以為真,急忙沖進屋,挑開門簾往里一看,一個人影也沒有。他們知道上了當,轉身就追,可只見兩只水桶靜靜地站在路上,毛澤東早已無影無蹤。敵人氣得嗷嗷直叫,狠狠地把水桶翻了個底朝天。
1925年2月6日,毛澤東同楊開慧攜毛岸英、毛岸青回到故鄉韶山“養疴”。時值春節,農民們常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打麻將、玩骨牌,毛澤東亦參與其中,并借此向鄉親們了解情況,宣傳革命道理。很快,韶山組織了秘密農會,建立起雪恥會。6月中旬,中國農村最早的共產黨支部之一韶山黨支部成立,毛澤東的家幾乎成了黨員和積極分子秘密開會和活動的場所。為安全起見,他們一般以打牌作掩護,毛澤東的隔壁鄰居、11歲的毛愛桂便義務為他們望風。毛澤東囑咐他:“如果有不認識的人朝這邊走過來,你就馬上打個信號,是吃飯時就喊‘吃飯’,不是吃飯時就唱幾句山歌。”小愛桂乖巧機靈,在相當長一段時間里,他便成了毛澤東以及韶山黨支部稱職的“哨兵”。毛愛桂后來回憶說:“從那次主席讓我打山歌開始,我算是真正懂事。因為我的認真,從沒塌過場。有時主席怕我打野,或提醒,或和我一起望望風。”依靠所成立的組織,毛澤東在韶山組織農民開展了“平糶阻禁”、奪取韶山教育大權等斗爭。湖南省長趙恒惕恨之入骨,在得到密報后,電令湘潭縣團防局派快兵逮捕毛澤東。獲知消息的毛澤東8月28日晚在幾位農民的護送下離開了上屋場。可剛走不久,一隊槍兵就追了起來,從屋前塘基上經過時,他們碰到一個放哨的農民,劈頭就問:“毛澤東在家不?”“在!正在家里推牌九。”這個農民一本正經地回答。滿心歡喜的敵人把上屋場團團圍住,可是,在屋里屋外搜了半天,也不見一個人影。他們自知上當,急忙回頭找那個農民,他也同樣不見蹤影。
事隔三十多年后的1959年6月,毛澤東回到故鄉韶山,他還依然記得當年打牌的情景。毛澤東在李文貴家與鄉親們交談,當得知剛進來的鄒長衛是他少時私熟同學鄒普勛的兒子時,他忽然想起了打牌,便問:“還有沒有牌?”“主席要打牌?”李文貴問。“打一打試試看,好久不打牌了。”毛澤東笑著對鄒長衛說:“過去我經常和你父親打牌,他還偷我的銅角子哩!”當然,毛澤東此時只是敘敘舊而已,并沒有打牌。別夢依稀,觸景生情,他忘不掉的是當年那白色恐怖的環境中,利用打牌聯系群眾、發動群眾、“煽風點火”的一段特殊經歷。
“一個有趣的牌手”
陜北延安的寶塔山下,延水河邊,毛澤東一住就是十年。他埋頭在窯洞里寫文章、批文件,坐的時間一長竟患上了慢性肩關節炎,多時沒有治好,就是因為他的手臂活動太少,影響了功能的恢復。為這件事,醫務人員動了不少腦筋,各自出了不少主意,促使毛澤東多活動。一天,領受“任務”的朱仲麗走進毛澤東的辦公室,這時他已伏案工作了很長時間。毛澤東似乎已知道她的來意,不等她開口,便搶先說:“我猜猜看,你是來陪我打麻將的吧?”“是呀,這是為了使您活動活動肩臂關節。”“又來做好事了。不過,打麻將是很浪費時間的咧!”毛澤東很不情愿地說。但朱仲麗仍然苦苦勸說,一副不達目的誓不休的樣子。毛澤東被纏得沒有辦法,只好同意了。他無可奈何地說:“唉,你們的嘴就是厲害。好嘛,醫院開來處方一個,打麻將四圈,目的是幫助肩關節的功能恢復。”毛澤東笑了笑:“麻將牌是打過的,那是在青年時代。十幾年沒有搬這些磚塊兒了。好,難得今日有緣。”窯洞里,頓時響起了一片笑聲,雜夾著嘩嘩啦啦洗牌的聲音。
打起麻將來,四個人也要爭個輸贏。朱仲麗“慷慨仗義”,常常故意出一張好牌給毛澤東,他笑呵呵地連和了兩盤,面前的籌碼棍子紅紅綠綠地疊了一大攤。他笑著說:“如果是開賭場,只要朱仲麗坐在我的上家,我敢下注幾萬元,必成大富翁。”他接著轉向朱仲麗:“你這位同志是不是在收買我,給我金錢炮彈,叫我當資本家?”“不,我不善于打麻將,所以不會扣下家的牌。”朱仲麗假意地說。毛澤東取笑她:“你要是在賭場里打牌,恐怕連褲子也要送進當鋪!”他的話惹得大家哈哈大笑。同往常一樣,在打過一陣麻將之后,毛澤東說:“好啦,今天又聽了你們的話,搬了花磚,摸進一塊又打出一塊,運動了肩胛關節,服從了醫生的命令,到此為止吧!”說完,他便起身走到辦公桌前坐下,繼續工作。
毛澤東打麻將,也打撲克。工作之余,他常與家人及身邊工作人員打撲克,四個人圍成一桌,或各自為戰爭上游,或兩人配對坐莊家,輪不到上場的則在旁邊觀戰助戰,其樂也融融。在延安時,毛澤東偶有閑暇的時候,也常邀請美國記者斯諾到他的窯洞去打撲克。毛澤東打牌的特點是有聲有色,自得其樂。他笑聲朗朗,從來不會擺出哲學家般的那種凝神、嚴肅的神態。他略通橋牌,但牌技并不高明,但他喜歡唱“空城計”,叫牌時不拘規則,手上沒有大牌時卻滿不在乎,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讓人摸不著虛實。但橋牌這種游戲必須真正有實力才能取勝,所以毛澤東很少有完成定約的時候。但他一點也不在乎勝負,照樣打得熱熱鬧鬧。合作者有時嘴里嘀咕幾句,有大膽的甚至表現出不悅的神情。但毛澤東依然樂呵呵的,毫不在意,有時還規勸幾句:“玩牌么,就是玩一玩,不要太認真了。”他的這種態度讓那幾個爭強好勝的人簡直無可奈何。這就是毛澤東,牌桌上的毛澤東,他留給斯諾的印象是:他是“一個有趣的牌手。對打牌太不經心,以致會使任何嚴肅的對手感到不愉快,而其卻很快樂。賭注非常大,但全是假的。”
毛澤東的女兒李敏也曾經回憶說:“有時候,爸爸需要換換方式休息,我們也可以隨心地跟在他的身邊,跑在他的左右,共享這人間天倫之樂。有時爸爸想玩玩撲克牌,我們雖然也會玩什么‘杜拉克’之類,但都自知不是爸爸的對手,誰上陣誰成為爸爸手下的敗兵。所以每到這時候,我們就得甘拜下風,退到一旁觀戰,看爸爸與身邊的工作人員‘戰斗’了。有時還在一旁自作聰明地出點小點子,給爸爸支支招兒。這時候,爸爸絕對不責怪我們隨意議論、插嘴。我們更多的時候則是忠實的觀眾。為勝利者鼓掌,為失敗者加油就成了我們的光榮任務。”
借“牌”發揮深邃哲理耐人尋味
一般人打牌聚精會神,專心致志,而毛澤東則不然,他從不單純為玩而玩。他經常一邊打牌,一邊不停地抽煙,同時腦海里又在想著黨、國家和軍隊的大事。一旦他的問題思考成熟,即便是活動剛剛開始或大家玩興正濃,他也會立即起身,匆匆離席,趕到辦公桌前繼續緊張地工作。有時,毛澤東打麻將還特別健談,他能從麻將的排列組合中找出辯證關系,進而借題發揮,講述一些引人深思的哲理。
一天,毛澤東和葉劍英等人打麻將。第一盤開始時,毛澤東就幽默地說:“咱們今天‘搬磚頭’嘍!”大家以為他只是隨口說句笑話罷了而沒有在意,誰知他又連說了幾遍“搬磚頭嘍!”“搬磚頭嘍!”毛澤東覺察到在座的人不理解,就解釋說:“打麻將好比面對著這么一堆‘磚頭’。這堆‘磚頭’好比一項艱巨的工作。對這項艱巨的工作,不僅要用力氣一次一次、一摞一摞地把它搬完,還要開動腦筋,發揮智慧,施展才能,就像調兵遣將、進攻敵人一樣,靈活運用這一塊一塊‘磚頭’,使它們各得其所,充分發揮作用。你們說,對不對?”大家這才明白他一再說“搬磚頭”的含義,都笑了起來。這次打麻將一連數盤,毛澤東越打越有興趣,他邊打邊說:“打麻將這里邊有辯證法。有人一看到手中的‘點數’不好,就搖頭嘆氣,這種態度,我看不可取。世界上一切事物都不是一成不變的,打麻將也一樣,就是最壞的‘點數’,只要統籌調配、安排使用得當,就會以劣代優,以弱勝強。相反,胸無全局,調配失利,再好的‘點數’拿在手里,也會轉勝為敗。最好的可能變成最壞的,最壞的也可能變成最好的。事在人為!”說到這里,他爽朗地哈哈大笑,他忽然站起身來,向在座的說了聲“對不起”,就腳步匆匆地回到辦公室去了。
毛澤東還曾巧妙地借助麻將術語做人的思想工作,把“打平和”的思維用于搞統一戰線。1949年4月,國民黨和共產黨在北京舉行和平談判,雙方代表團經過半個月的談判達成《國內和平協定》之后,毛澤東分別會見了參加和談的國民黨代表。4月中旬的一天,曾任國民黨軍令部次長、國防部參謀次長的劉斐接到了毛澤東的邀約。想到要去見共產黨的領袖,劉斐心中不無忐忑之感。見面后,毛澤東與劉斐聊起了家常,他問:“劉先生,你是湖南人?”“我是醴陵人。和主席鄰縣,是老鄉。”毛澤東高興地說:“啊,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哩!”聽著這親切的湖南鄉音,劉斐的緊張心情緩和了許多。接著,毛澤東談起共產黨和談的誠意,并征求對協定的意見。毛澤東還扳著指頭說:“李宗仁現在是六親無靠哩!”他接著語氣誠懇地說:“我看六親中最靠得住的還是共產黨,只要你們真心和談,我們共產黨是說話算數的,是守信用的。”
在談判期間,劉斐心里確實是自相矛盾的。在談判桌上,他是國民黨的代表,總要為國民黨爭得一點好處;但離開了談判桌,他卻又不得不考慮自己的歸宿,回南京?還是留北京?這使他的思想斗爭激烈得難以承受,對前途感到茫然無著。毛澤東留他們一起吃頓飯,邊吃邊談,劉斐也感到食不甘味。當談到個人愛好時,劉斐趁機把心中的疑慮用說笑的方式說給毛澤東,他試探著問:“您會打麻將嗎?”毛澤東隨口答道:“曉得些,曉得些。”劉斐接著問:“你愛打清一色呢,還是喜歡打平和?”毛澤東頓時明白了他提出這個問題的用意,笑得差點把飯噴出來,立即回答道:“平和,平和,只要和了就行了。”一語雙關,點破迷津。劉斐會心地笑了,他欽佩毛澤東思維敏捷,心胸寬闊。毛澤東那寓意深遠的回答不僅使他倍加嘆服,顧慮皆釋,而且也堅定了他選擇新道路、向共產黨靠攏的決心,于是,他立刻說道:“平和好,那么還有我一份。”
由于國民黨拒絕在《國內和平協定》上簽字,和談破裂,國民黨反動派假和平真戰爭的面目也暴露無遺。劉斐深為憤慨,決定不再南返,他下定決心,留在北京,完成了他個人歷史上的一個重要選擇。新中國成立后,劉斐出任中央人民政府人民革命軍事委員會委員,中南軍政委員會委員兼水利部部長、體育運動委員會主任,全國政協副主席,民革中央副主席。劉斐感慨地說,是毛主席“為我指明了為人民服務的方向和道路,毛主席是我革命的良師”,“30多年來的耳聞目睹和親身感受,使我深深體會到:中國共產黨對為人民做過好事的人,總是不會忘記的。”
責任編校張榮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