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剛從香港拍戲回來的影壇才女徐靜蕾,一下飛機便趕回家。她回北京的第一件事便是給父親過生日,首次敞開心扉,直面自己生命中最可寶貴的親情往事。
一直以來都是演愛情戲的徐靜蕾,做為第一部自編自導自演的電影《我和爸爸》拍的卻是關于親情的,想必對于親情有特別的感觸和體會。徐靜蕾說:“因為我以前演戲大多演的都是愛情戲,但是我自己看電影最能打動我的還是關于親情的,所以我第一次拍戲就選擇拍一部關于親情的故事。”
在她眼里,父親跟女兒除了兩代人的關系之外,還是一個男人跟女人之間的關系。她認為:“其實所有人的關系從本質上說都是男人和女人的關系,因為世界只有兩種人,一種是男人一種是女人嘛。我十三、四歲的時候,跟我媽絕對是水火不相容,當然我爸也比較厲害。”
當問起導完《我和爸爸》之后,在父女關系上有哪些新的認識時,徐靜蕾回答:“我覺得其實就跟拍戲前一樣,比如我演完《我愛你》這樣的片子,別人會問你對夫妻關系有什么樣的看法?其實不是這個邏輯,真實的邏輯是我先對這個東西有一個看法,然后去完成我的創作。電影里的父女關系不等于是我對父母的關系,哪怕父女倆,因此拍完之后沒有什么額外的新看法。”
那跟自己的父親在溝通上有沒有代溝呢?徐靜蕾笑說:“我跟我爸爸其實挺不一樣的,小時候是特別怕他,他說一句什么我就已經嚇的不行了,他要下班了我的末日就到了。但是長大以后就特別不一樣,第一我看到我爸爸已經不是當年那種特強悍、特強執的那種爸爸了,比如小時候要有一個男同學打一個電話到我家來,我爸肯定問找她有什么事呀,你是誰,叫什么名字?有什么話不能在學校說,就肯定是這種。長大以后我爸就和以前不一樣了,比如從來不會催我說你什么時候結婚哪,男朋友什么樣?讓我看看?他不會了,我覺得他跟以前就是判若兩人,當然他很多性格還是沒變,但是可能年紀大了,再加上我也大了,就特別不一樣。”

許多看過《我和爸爸》這部電影的人,都覺得很感人,覺得影片是從小人物著手,從那些事件的細節中尋找感動的東西,也因此大家都特別想知道她和她父親的經歷。徐靜蕾的父親對她要求特別嚴格,比如說要寫大字,又要寫日記,還得跟他早上起來一塊兒鍛煉。他有段時間工作大起大落,因此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她身上,把自己的寄托放在女兒身上,希望自己的下一代做一個很有文化,有修養的人。他知道自己脾氣大成那樣,就希望她能沉住氣,要她學書法。其實小孩子有時候是自己很沒辦法的,完全取決于自己的父親對自己有什么樣要求,在一個什么樣的環境下長大,都不是自己決定的。
說起中國的父親形象,似乎是千篇一律的嚴父形象,徐靜蕾說這是一種中國父親的通病,她理想中的父親其實是她爸爸那樣的,但她補充說:“但別太厲害了,我覺得小孩其實是無辜的,沒有自主能力,但是你在他小時候稍微逼著他學點東西,哪怕讓他多讀一些書,對他的成長都是有好處的。你什么都不管他,可能他將來會說,你讓我彈鋼琴,起碼會彈一手鋼琴,人家學寫字學畫畫,我怎么什么本事都沒有啊。其實很多人會這么想,為什么我父親在我小時候沒有強迫我學一技之長,但反過來說逼著你學也特痛苦,但是多教給他一些東西還是有好處的,我現在就想,為什么我爸當時就不教我再彈彈鋼琴呀,光練寫字了。”
徐靜蕾的父親原來在北京燈光廠當車間主任,文革的時候受到很多沖擊,一會兒是干部,一會兒成平民,一會兒又成干部,一會兒又成平民。后來他就自己下海做生意,做實業。徐靜蕾說:“這跟父親性格有關系,他不是一個特別能冒險的人,因為他八十年代就開始自己辭職出去干了,他有魄力,最早是一百塊錢辦起了現在這個公司,但是他又沒有魄力,因為有我奶奶,有我們兩個小孩在那兒,他不能冒很大風險,還是穩扎穩打,寧肯少掙點,但是絕對不去冒大風險,就這么一個人。”
當記者問起徐靜蕾的爸爸對她現在的成績有沒有說過肯定的話,她點點頭:“說過,當然他主要是肯定自己的教育。”
很多爸爸在對女兒表達自己的情感時特別不知道怎么說,徐靜蕾也有同感:“對,我爸原來很強,現在其實我挺強的,倒不是我跟他的位置倒置。我也不會跟他說,爸我特愛你,我也說不出來這種話。到是我有點變成他了,很多事情就跟我自己拍戲一樣,他不敢冒太大的險,我也不敢,就是保守和膽大其實都跟我爸爸有相似的地方,包括性格,我爸爸是個特別急的性格。我就特急,反正現在我們倆誰都不跟誰急,因為他知道我急什么樣,我也知道他急什么樣……”徐靜蕾覺得自己對媽媽是生活上的依賴,對父親則是精神上的依賴更多些。她認為有些東西是共通的,小時候覺得父母是什么都能的,什么都知道,什么都可以,你依賴他,長大以后你會發現自己要面對很多東西,父母也不是萬能的,他們也有很多東西不懂。她說:“比如他們可能對演戲一點都不懂,但他們會教我一些基本的做人的道理。我小時候不可能跟爸爸成為朋友,但是長大以后我發現他是我可以特別信賴的一個朋友,什么樣的話都可以跟他說,包括男朋友和事業。也可能不是他的變化,是我的變化,自己也長大了,能獨立的面對很多東西了,那我跟他的關系不再是誰聽誰的,我們都對但也都錯,變成一個很平等的關系。”

在郁悶的時候,徐靜蕾會跟父親坐下來很深入的進行一些談話,但是父母年齡偏大了,有些事跟他們說只是給他增加負擔,但跟父親聊天至少會給自己一些調整,可又怕給他增加一些麻煩。這時徐靜蕾就覺得特別矛盾:“如果我說我哪哪不好,他又會為我擔心,等于我把我的一些痛苦又轉到他的身上了,我覺得是不應該這么做的,或者沒到那種時候也沒必要那么做,所以通常還是報喜不報憂。”
對于女兒來說,父親就像家里的頂梁柱,可是當孩子慢慢長大,父親也在慢慢衰老,尤其看到以前身強力壯的父親可能現在連液化器罐都搬不動的時候,心里肯定會有一種揪心的疼痛感。徐靜蕾承認:“生活就是很殘酷的,人就是要面對從出生到青壯年,一直到衰老。為什么我拍這個戲有父母的去世,其實這是一個很完整的人生,人生不只會停留在出生時期和壯年時期,都會走一個下坡路,這是一個必然的發展趨勢,所以我覺得人要正面的去接受這個東西,不要那么理想主義,不要想越來越好或者怎么樣,人的生命衰竭是無法克服的。我看到我父親就很明顯,比如他個子好象都比以前矮了,也不像以前那么大脾氣了,有時候剛睡醒看到他有一點虛弱,確實心里挺難受的,但是這個是很真實的,生活本來就是這樣的,沒有人不會這樣,你別看我現在在這兒說,到我老了,我也說不出來話了,我的心態跟現在也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