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楊新海

孫　展　韓復東

一個老實而內向的農家孩子，何以變為嗜血成性的殺人魔鬼？

“楊新海小時候連殺個雞都不敢，我們也想不通他怎么成了嗜血成性的殺人狂。”河南省駐馬店市正陽縣汝南埠鎮派出所一位民警對中國《新聞周刊》記者說。

這名個子瘦小其貌不揚的男人留給世人的疑問還不止這些，本刊記者在對其作案路徑進行追蹤調查時發現，楊新海常會選擇一些非常偏僻的村莊的貧窮人家，在很多案子中楊在財物上所獲甚少，但作下的卻幾乎全部是滅門血案。顯然，以這種方式劫財并不是一個合算選擇。

那么，楊新海奪去67條人命的動機何在？

“老實孩子”

楊新海家住汝南埠鎮的張夾村楊陶村民組，這里不通客車，從村里到汝南埠鎮有3公里的距離，道路崎嶇不平，即便在晴朗天氣，普通三輪車也難以在其上行駛。楊新海家是這個貧困山村里的最貧困家庭之一。

楊新海的父親楊俊關和母親楊詹氏住在自己修砌的低矮的土坯茅草房里，楊俊關說：“房子破得不行，一下雨，就得用薄膜蓋一下。”屋里除了一張破舊的松木床，再也沒有一件像樣的家具。

楊新海生于1968年，上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下有一弟一妹。他從小性格內向，不愛說話，喜歡畫畫。“海兒從小特別聰明，喜歡畫畫，畫啥像啥”，楊俊關說。村民對他的評價是，勤快，是個好孩子，老實得很。

因為學習勤奮，楊新海成為家中惟一能夠讀上高中的人。但據村民介紹，家里卻無錢供養他上學，他因此和父親吵過架。

在油坊店鄉高中住校時，其他同學可以從家里帶糧食來換飯票吃飯，但楊新海卻常常煮野菜或是自己燒飯吃。據介紹，幼年的楊新海上學時，一到周末就去割草、放牛，那時牛還是集體的，楊新海放牛是為家里掙錢。

讀到高三時，楊新海突然離家出走。楊的父親楊俊關回憶說，那時兒子因為沒有飯票就捎信回家，在幾天之后當父親背著兩袋小麥趕到油坊店鄉高中食堂，準備用小麥換飯票時，學校老師告訴他，楊新海已經幾天沒有上課了。

“當時他媽哭得厲害，到處找，并許諾說找到兒子后放電影慶賀。”一位村民說。

曾想靠雙手過上好日子

貧窮改變了這個農家孩子的命運。據警方傳出的消息，楊新海輟學的原因是想外出闖蕩，靠自己的雙手過上好日子。此時楊新海才十六七歲。

楊俊關后來得知楊新海是去焦作煤礦打工去了，在這之后，楊新海又到了太原一個建筑隊做飯，并且給家人寫了一封信，叫家人不要掛念。楊俊關為此特地跑到太原去看望兒子。此后，楊新海在外漂流打工，但從沒給家人郵寄過錢，“他打工辛苦，能夠自己花就不錯了，怎么可能給我寄錢。”楊俊關說。

在這期間，楊新海只回過家一次，并且在村邊的磚廠干了不到一個月的苦力。“他那時光著上身，穿著短褲，干活很賣力。”楊新海的姐姐楊新愛說。

但是，楊新海“過上好日子”的理想卻在現實中處處遇挫。警方的消息說，他在打工中多次遭遇干了活拿不到工資的情況，終于有一次，他在一家餐館打工時被拖欠工資，楊一氣之下偷拿了餐館里的一個鋁盆。

這是他第一次偷盜，也是他第一次感到錢財也可以來得容易。

變異

如何從一個“內向而老實”的農家少年變成殺人如麻的狂魔，楊新海的變化路徑和心路歷程已無從還原。但顯然有一些因素使其內心發生了劇烈的變異。

1988年，楊新海被西安市灞橋公安分局勞教兩年。1991年，又因扒竊被石家莊市長安公安分局勞教一年。

楊俊關最后一次見到楊新海是在石家莊，“我接到警察的通知，讓我去認人，我趕去遠遠地看見他被帶出來，他們不讓我說話，啥也不告訴我。”楊俊關說，當時楊新海就一直看著他，什么也沒說。

在這一次勞教前，在家鄉的女朋友告訴楊新海，她會等待他回來。失去自由的日子里，楊新海一直用戀人的守候來安慰自己。但一年之后，楊新海滿懷期待地回到家鄉找到這位姑娘時，卻正好趕上她結婚的日子。

楊新海再次離家出走后就沒有回來過，1996年，在家鄉駐馬店市正陽縣，楊新海因強奸未遂被判刑5年，2000年被提前釋放。

在這起案件中，楊試圖強奸一名婦女，遭遇激烈反抗并被咬掉一大塊舌頭，為了療傷，“口里含了幾天的雞蛋清”。

情變與強奸中受創，警方人士分析說，這可能是他后來對女性特別嫉恨的原因。這也使得他在作案中特別心狠手辣，不留活口。

出獄之后，楊新海聚合了一批人，結伙乞討和盜搶。但在一次失手之后，他總結出經驗，一定要單干才保險，從此開始了獨腳大盜的生涯。

此后的大部分案件中，楊新海都會事先踩點，發現家中有年輕女性或幼童之后才會動手。

楊在性心理方面表現出某些異常，據他被捕后對審訊人員交待，他對30歲以上的女性一點沒興趣。在多起案件中他都有奸尸的行為，甚至有雞奸男童的行為。據警方透露，他還時常招妓，即使在河北滄州被捕之后，他還不無惋惜地嘆道，身上還有500元錢，早知如此該去找個“小姐”花掉。

一位警方人士還透露，楊作案通常不會選擇有錢人家，有時踩點后發現此家較富就會放棄。“可能是因為家里窮，他很自卑，不敢與富人過招。”

一位接觸過楊新海的警方人員告訴中國《新聞周刊》，楊非常有表現欲，講起殺人經過時聲音高亢，滔滔不絕，并且表現出驚人的記憶力。河南一位警察稱，楊被捕后甚至回憶起多年前的作案細節時還是能絲毫不差。

“惟一一次有點差別的就是在駐馬店市西平縣人和鄉的案子里，楊說自己把作案的鐵錘埋在了村邊的兩座老墳旁邊。實際在查找的過程中發現，兇器是埋在了幾米遠的四座新墳邊。”

此外，他還有寫日記的習慣，作案后常常會記上一段，但又常常在后來把它燒掉。

楊新海的最后落腳點是河北滄州，據警方透露，楊在滄州的一次偷盜中得款6000元，這是他得手的最大一筆錢。楊由此認為滄州人很有錢，并有意將其作為一個長期的根據地。楊說，在滄州的那段日子是他一生中最高興的時間。他已在山東踩好一個點，在石家莊踩好兩個點。

但這段“高興的日子”也是他最后的末日，滄州最終成了這名殺人惡魔的被擒之地。據稱，警方對楊作案動機的分析是“報復社會”，因為很多滅門案件中，他不以劫財為目的，只是殺人和強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