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都是誰要“先發制人”

“9·11”事件后，“先發制人”這四個字逐漸成為一個時髦詞匯而被頻繁使用。一時間，許多國家和地區不論出于何種目的，都在謀求“先發制人”。似乎“先發制人”已經成為劃分國家強弱的標志。特別是美國總統布什2002年6月拋出“先發制人”戰略并付諸實踐后，更是將這一詞匯打上了“霸權”與“強勢”的烙印。于是乎不但各種“先發制人”戰略紛紛出籠，而且聲稱要“先發制人”的國家也越來越多。近期就連伊朗也樹起“先發制人”的“大旗”要叫板一下山姆大叔。

后冷戰時代滋生的“病毒”

“先發制人”是后冷戰時代的產物，是國際政治格局演變與催生的結果。它的產生和冷戰結束后的國際背景密不可分。由于冷戰時期美蘇兩個超級大國都具有第二次核打擊力量，使任何一方都不敢貿然實施“先發制人”戰略，但冷戰的結束打破了這種平衡。以人道主義干預為理由發動戰爭，首次向世人提出了一個問題：究竟是人權大，還是主權大？國際恐怖主義的出現，特別是“9·11”事件的發生，又為一些西方國家實行單邊主義和“先發制人”戰略添加了新的理由。這樣一來，現行的國家主權獨立原則、集體安全原則和以《聯合國憲章》為代表的現行國際法體系，都面臨著前所未有的挑戰。

2002年，美國總統布什以反恐戰爭為名，拋出了“先發制人”戰略，并于2003年伙同英國發動了“先發制人”的伊拉克戰爭。此后，“先發制人”就如同病毒一樣蔓延開了，俄羅斯、澳大利亞、法國、以色列、印度等都加入了“先發制人”的行列。布什提出“先發制人”戰略當月，澳大利亞總理霍華德便第一個站出來表示支持。他還表示，一旦澳得到有關恐怖分子要襲擊本國的可靠情報，澳將對其采取“先發制人”策略，并不惜在周邊國家采取軍事行動。霍華德甚至還建議將“先發制人”原則寫入聯合國憲章，認為有必要對聯合國憲章進行修改，給各國“先發制人”權力，以打擊恐怖分子或支持恐怖活動的國家。日本的“先發制人”戰略更是甚囂塵上，日本提出，在面臨導彈襲擊或軍事入侵前，日本可對外國基地實行“先發制人”的打擊。除了美國的鐵桿盟友英國之外，以色列和印度也分別宣稱保留“先發制人”的權利。此外，伊拉克戰爭后，與美國唱對臺戲的俄羅斯和法國也表示要對敵人“先發制人”。俄總統普京多次強調，俄不放棄“先發制人”打擊，保留首先使用核武器的權利。據報道，法國目前也在修改其核政策，決定對那些擁有生化武器的“無賴國家”進行“先發制人”的打擊。

日本：“先發制人”始作俑者

實際上，最早把“先發制人”作為戰略概念提出的，是日本。早在1999年7月，日本防衛廳發表的《防衛白皮書》就提出：在面臨導彈襲擊或軍事入侵前，日本可對外國基地實行“先發制人”的打擊。今年，日本防衛研究所發表的2004年版《東亞戰略概觀》提出：日本為了自衛可以采用“先發制人”的手段，對敵國的導彈基地進行攻擊。該文件以朝鮮為假想敵，首次公開表明，如果朝鮮著手以日本為目標的彈道導彈發射準備工作，日本就可以“先發制人”，對其導彈基地進行攻擊。新版《東亞戰略概觀》的出籠，預示著日本長期以來奉行的“專守防衛”戰略已經名存實亡，標志著日本“先發制人”戰略在理論上的日漸成熟。

與《東亞戰略概觀》相比，另一個包含“先發制人”思想、更加正式的文件近期也有可能出臺。去年5月，日本國會通過了包括《應對武力攻擊事態法案》、《自衛隊法修改案》、《安全保障會議設置法修改案》在內的“有事法制”三法案，但目前尚未正式出臺“有事法制”的細則。據報道，日本政府最近將正式做出解釋，很有可能擴大對周邊“有事”這一概念的范圍。目前，日本防衛廳正在推動修改自衛隊法，目的使其自衛隊在必要的情況下能夠“先發制人”。

盡管“先發制人”戰略尚未正式出籠，但日本實際上已開始構筑“先發制人”的防衛力量。一是大力發展預警系統，目的是能夠及時發現“有事”，為“先發制人”打擊提供情報支持。除了雷達以外，航空自衛隊已裝備4架E-767空中指揮預警機，主要擔負首都的防空警戒任務。航空自衛隊另有13架E-2C預警機負責北部、中部和西部空域的警戒巡邏任務。日本防衛廳還準備再購買兩架先進的遠程偵察機，同時投資150億日元（約1.25億美元）開發一種代號為FPS-XX的新型雷達；二是建立“先發制人”的專門力量。日本政府曾討論購買巡航導彈，認為巡航導彈可以給予日本以“先發制人”打擊朝鮮導彈的能力。與此同時，日本一些人一直叫囂廢除“無核三原則”，建立日本自己的核打擊力量，認為日本在遭到核威脅時，可以向敵方實施核打擊。

日本連續兩次提出“先發制人”，看似針對朝鮮，實則另有所指。日本企圖以“先發制人”來保持戰略主動權。由于日本有軍國主義傳統，有發動侵略戰爭的前科，對侵略歷史缺乏真正的反省，因此其“先發制人”戰略較之其他國家更具危險性。

美國：“先發制人”從理論到實踐的詮釋

2002年，美國基于對“9·11”事件后國際安全形勢以及美國安全環境的判斷，放棄了“同時打兩場大規模戰區戰爭”的理論，從確保美國“絕對安全”的作戰需求出發，以軍事轉型為牽引，通過新軍事變革，用美國的術語重新定義戰爭，促使美軍的作戰方式進一步變革，并通過一系列戰爭實踐以及重大軍事演習，進一步發展了“先發制人”戰略。

“9·11”事件后，美國認為“對美安全的主要威脅不再是國家實體的軍事行動，而是“恐怖主義和核生化等大規模毀傷性武器的突然襲擊”。對付恐怖主義威脅和保衛美本土安全已上升為“美軍的首要任務”。為適應保衛本土安全這一首要任務，美軍將反恐作戰從過去單純的特種作戰行動上升為居首要地位的作戰樣式。新成立的專門負責國土防衛的北方總部以及美軍特種作戰司令部和陸海空各軍種司令部均加強了聯合反恐作戰理論的研究，進一步試驗和發展了聯合作戰包括反恐作戰的戰術、技術和程序，并多次在美本土舉行大規模的有特種作戰部隊、陸軍、空軍、海軍和海軍陸戰隊備軍種參加的“千年挑戰”聯合作戰演習，全面試驗和檢驗了美軍應對新世紀多樣化威脅的聯合作戰理論，演習的指導思想就是“先發制人”，力爭在戰爭打響前通過快速的先發制人行動，利用一切有效的先進手段和作戰樣式攻擊敵方的“心臟”和“重心”，消除對美國的安全威脅。

此外，在美國“先發制人”戰略與人道主義干預、反恐戰爭、單邊主義、新帝國主義、新保守主義相互交織，聯系緊密，是一個共同背景下不同層面的表現。美國的“先發制人”說到底是一種強者的邏輯，因為它鶴立雞群，便惟我獨尊，自以為是，為所欲為。5月20日，美國眾議院以391票對34票絕對領先的表決結果，通過了總額為4220億美元的2005財政年度國防預算法案。近幾年，美國經濟持續低迷，預算赤字連年攀升，已制約美國經濟的發展。然而，美國國防預算每年都有大幅度增加。2000年為2889億美元，2001年為3100億美元，2002年為3310億美元，2003年為3790億美元，2004年達到了創紀錄的4005億美元。2005年度的預算額又比今年高出215億美元，創下了歷史新高。那么美國防預算為何一增再增呢？主要還是“先發制人”戰略的新需要。伊拉克戰爭為布什政府“先發制人”的理論提供了首次檢驗。可以預料的是，在這種政策下，美國可能對任何威脅到美國利益的團體和政權發動狠狠的打擊。拉姆斯菲爾德多次表示美國將繼續揮舞“大棒”，此舉將給那些試圖挑戰美國利益的國家發出一個強烈的阻嚇信息。所以，美國必須建立和保持一系列關鍵軍事能力以戰勝當前的挑戰并應對未來的威脅，從這個意義上講，“先發制人”戰略已經成為主宰美國對內對外政策的重要因素。

俄羅斯：維護大國地位“先發制人”論

與美國相比，俄羅斯的“先發制人”似乎是另一種情況。隨著蘇聯的解體和俄羅斯經濟的衰落，俄已不具備與美國爭霸的實力，這一情況更加重了俄羅斯對核武器的依賴。普京多次強調，如果“先發制人”的攻擊行動繼續擴展到全世界而成為常規，俄羅斯有權采取同樣行動。俄不但不放棄“先發制人”打擊，而且還要保留首先使用核武器的權利。可以說，當前俄羅斯的“先發制人”是在弱勢情況下對敵方實施威懾和爭取主動權的戰略籌碼。俄羅斯國防部長謝爾蓋·伊萬諾夫在《全球政治中的俄羅斯》雜志上發表文章說，如果俄羅斯的利益或俄承擔的盟國義務需要，俄不能完全排除采取“先發制人”手段的可能性。

事實上，俄羅斯“先發制人”戰略是應對世界格局變化，特別是北約東擴及其演變的需要。俄羅斯希望通過“先發制人”戰略來迫使北約成員國從其軍事計劃和政治宣言中徹底刪除直接或間接的反俄方針。如果北約作為軍事聯盟繼續奉行進攻性軍事理論，俄羅斯的軍事計劃和包括核力量在內的武裝力量建設原則都將做相應修訂。所以，俄羅斯不得不重新看待軍事政策和軍事工具的作用和地位。以核武器為“撒手锏”的“先發制人”論就是在這樣背景下誕生的。俄羅斯還宣稱，如果一些國家降低使用核武器的門檻，俄將會修改自己的部隊指揮系統和作戰原則。因此，俄羅斯的“先發制人”論完全是從維護本國利益和其大國地位的角度出發的。

臺灣：自不量力的“先發制人”

如果說美、俄、法等國要“先發制人”還說得過去的話，臺灣也要“先發制人”就讓人感到的不僅僅是可笑了。伊拉克戰爭結束后，作為“小弟”的臺灣便迫不及待地效仿起美國大哥來。在其“施政計劃”中強調，“建立危機處理機制”是臺灣“國防部”今后的施政重點，“預防戰爭”是“國防政策”的基本理念。而“危機處理機制”與“預防戰爭”的核心，是臺軍要對大陸展開“先發制人”的攻擊和反擊作戰。臺灣“行政院”“施政計劃”中的“預防戰爭”，指的是事先采取包括軍事、外交、經濟等各方面的手段來防止戰爭的發生。就軍事層面而言，則是以“先發制人”、“攻擊作戰”等來確保防衛作戰的實施。它是臺灣當局“有效嚇阻”、“決戰境外”戰略的延伸。

20世紀50年代，臺軍以“反攻大陸”為基本建軍方針，進行軍事上的各種準備。60年代中期以后，臺軍因自身力量不足，采用“攻守一體”的軍事戰略。70年代末、80年代初，臺軍進一步采用“全面防守”、“固守防御”的戰略，大量削減攻擊力量，加固防御陣地，擴大防御縱深。90年代中期，在李登輝的主導下，臺軍部分修改了“固守防御”戰略，提出“防衛固守、有效嚇阻”，即在固守防御戰略的基礎上，發展嚇阻大陸的軍事力量。1999年，李登輝的親信劉泰英就揚言，如果大陸攻打臺灣，臺軍就要對香港和上海實施報復性打擊。

陳水扁上臺后，開始全面調整臺灣當局的軍事戰略。2001年6月16日，陳水扁提出要將“決戰境外”作為臺軍建軍備戰的方向。同年8月27日，臺灣“國防部”首次提出放棄與解放軍在灘岸進行決戰的構想，而要以“癱瘓戰”代替“消耗戰”，強調在未來4年間，臺軍要具備使大陸軍事力量癱瘓的能力，也就是說臺軍要對大陸展開“先制攻擊”。2003年臺灣當局公布的“國防報告白皮書”將“拒敵于境外”的攻勢作戰正式確定為臺軍的軍事戰略。至此，臺灣當局的軍事戰略已由過去的“固守防御”調整為“預防戰略”。而“反擊大陸計劃”則是臺軍“預防戰略”的具體落實。

盡管臺灣要推出“反擊大陸計劃”，并已經為這個計劃進行了許多軍事上的準備，但是，像絕大多數軍事專家說的那樣，此舉猶如“蚍蜉撼大樹”，最終難以達到目的。臺灣當局的這些做法，不僅將使臺灣陷入巨額軍費開支的無底洞，而且兩岸關系會因此變得更加緊張，臺海安全也會受到更大的威脅。

“先發制人”：打開的潘多拉魔盒

伊拉克戰爭是美國推行“先發制人”戰略的第一步。伊拉克戰爭之后，美國又鎖定了若干“邪惡軸心”國家作為其下一階段“先發制人”的打擊目標。“先發制人”不同于預防性襲擊，也不同于戰爭中的主動出擊。它是在美國確定一國的政權可能對自己構成威脅的時候，采用軍事手段，對該國實施打擊，從而顛覆該國的政權。因此，美國的“先發制人”戰略不僅僅是軍事上的預防行動，也不是開戰以后的積極性防御，而是帶有政治目的的軍事行動。因此，“先發制人”戰略實施以后，世界不是更加安全了，而是更加不安全了。一方面，由于美國的“先發制人”缺乏有效的國際制約，一些國家隨時可能面臨打擊，他們不得不抱成一團，避免被美國軍事打擊。個別無核國家會千方百計地跨過核門坎，對美國形成事實上的核威脅，促使美國有所收斂。另一方面，少數國家也可能會如法炮制，對美國實施“先發制人”的戰略，以一些非常規的手段，對美國本土或駐外機構實施打擊。目前，形勢的發展已經證明了這一點。即使美國采取“先發制人”的戰略，摧毀一些國家的核設施或核武器的研究機構，但只要“先發制人”能夠對美國構成威脅，一些國家或集團一定會采用其它非常規的方式“先發襲美”。

因此，“先發制人”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開，后患無窮。當然，這并不是說，面對潛在的威脅，各國只能坐以待斃。在聯合國的框架內，完全可以實行集體防御的戰略，即通過大國一致的方式，以漸進的、非暴力的手段，促使一些國家改變窮兵黷武的方式，并且通過必要的國際維和行動，防止一些國家對世界的安全構成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