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

男人和女人結婚的時候，經濟不寬裕，家具無法一一買全。男人和女人一拍即和：暫時先不買床。

是的，有床無床對于他們來說真的并不重要，那張長一米八的沙發伸展開來，就是一張寬八十五厘米的小床。在這張小小的沙發床上，他們無時無刻不彼此需要，無時無刻不相互纏繞，即使人疊人也能擁有嬰兒般的睡眠。就是這張小小的沙發床，釋放了他們如火如荼的激情，承載了他們無數香甜美麗的夢。買床的錢早就攢夠了，但他們遲遲沒有去買，直到有了兒子。從此，小沙發床就成了兒子的天地，而在隔壁的屋子里，男人和女人又擁有了一張新床。

這是一張標準的席夢思雙人床，長兩米，寬一米五，樣式大方，彈性良好，躺在上面甭提有多舒服了。躺在新床上，男人和女人都長舒了一口氣，這么舒服的床，怎么早就沒有想到買呢？如今，想合就合，想分就分，伸胳膊蜷腿，互不防礙，是多么的自由自在呀！

這張床他們整整睡了十年。

有一天，女人對男人說：“你伸胳膊有時會碰到我，常讓我從夢中驚醒，我們還是換一張更大的床吧。”男人說：“我也早想換了，你的腳不老實，老踢著我，直接影響我的睡眠質量。”

很快，他們又擁有了一張更大的床。這是一張西式床，長兩米，寬一米八，樣式非常流行。由于房子面積小，實在沒有地方再擱另外一張床，換下來的那張床就廉價變賣給了破爛王。這張新床實在太寬大了，即使男人的胳膊再長，女人的腳再不老實，也不會輕易碰到對方，男人和女人對這張床都非常滿意。

可是，相安無事了不到半年的光陰。男人對女人提出了抗議：“你睡覺總愛磨牙，弄得我實在睡不好。”女人接著說：“別光顧說我了，我還沒來得及說你呢。你打呼嚕震天響，我更受不了。”男人說：“那該怎么辦？就這一張床。”女人說：“咱們分頭吧，你在床這頭，我在床那頭，那樣應該會好點。”男人有些興奮：“太好了。”從此，男人和女人在床上各霸一頭，一睡又是近十年。

有一天，女人對男人說：“你那腳呀，要多臭有多臭，晚上我都不敢喘氣，更甭提睡覺了。”男人忙不迭地說：“別說我了，說說你那牙吧，磨得越來越磣人了，還不住地說夢話，我也睡不好。”男人和女人都變得焦慮不安，這可怎么辦呢？年紀大了，睡眠可是個至關重要的大問題。突然女人靈機一動說：“反正兒子去外地上大學了，平時也回不來，不如我就到兒子的小沙發上去睡，你還在這床上睡，互不影響，你看怎樣？”男人忙說：“還是我去沙發睡吧，你在這床上，那沙發太窄了，不得勁。”女人說：“沒關系，再窄，也比兩個人睡這張床上強。”

于是，男人和女人開始分居兩室。從此，他們真正輕松愜意起來，竟然夜夜擁有了嬰兒般香甜的睡眠。只是兒子放假回來時，他們不得不又在大床上各霸一頭。而那些個夜晚，他們總是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再后來，兒子在外地成家了，也擁有了自己的住房。有一天，兒子領著新婚的妻子回家。夜幕降臨，男人對女人說：“讓他們睡大床吧，咱倆就在沙發上將就一夜。”女人說：“那當然，小兩口新婚，說不準有個這事那事的，應該讓他們睡得舒服一點。”沒想到，兒子兒媳卻堅決要求睡沙發，他們口口聲聲說，老人更需要好好休息。怎么能讓新媳婦睡沙發呢？老兩口怎么也不肯答應。兒子快人快語地說：“爸，媽，實話跟您老說了吧，我們小家那張床雖說比你們這張還寬大，比你們這張還高級還舒服，可您知道不？那只是個擺設，我們每天晚上還是喜歡擠在一張沙發上睡，就是像咱家這種的能伸開當床的沙發……”兒子話音未落，突然捂著屁股“哎呦”了一聲。只見那兒媳，正緊緊地站在兒子身后，臉上已經是紅霞滿天。

這一晚，男人和女人又睡到了大床上，還是老習慣，一個這頭，另一個那頭。夜越來越深了，透過薄薄的墻壁，傳來了兒子和兒媳的嬉笑聲，一陣又一陣，此起彼伏。男人的某根心弦被顫顫地撥動了，輕一下重一下地，不肯停歇。終于，男人躺不住了。

男人爬到了床的另一頭。這一頭，女人濡濕著一雙眼，正熱熱地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