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催人老

我大概已經老了。電視里的娛樂明星的面孔漸漸陌生起來，市面上流行的歌曲我都不會唱了，在新新人類嘴里高頻率使用的明星的名字我幾乎說不上來，而且一聽說他們是８０年代出生就更令我感到惆悵。就連大街上走著的年輕人的服飾也越來越讓我難以接受：寬大如被單的褲腿；低腰、低胸直低到讓人擔心的地步；有著無數繁復荷葉邊與流蘇的衣服；鞋尖極細而長的狀如小丑的靴子在夏天的馬路上……突然有一天我發現，我在往常習慣的學生街里再也找不到自己滿意的衣服了。我幡然醒悟我已經不是像“學生”那樣的人了，而我還很慣性地走進諸如“漂亮女孩”之類的賣青春小女孩衣服的店里！我又惶惑地看看身邊購衣的同類，得，我想我大概在不久的將來就應該去大街上罕見且冷清的中老年服飾店里購物了。或許我不能怪這世界變化快，而是應該哀嘆屬于我的時代正在漸漸遠去。時尚是屬于年輕人的，要不為什么繁華的商場里賣的盡是年輕人的東西？

我這么說大概會令一些年紀比我大的人心中意難平。但是我要說的是我的心理年齡，不是生理年齡呢。有些人雖然年紀大了，但是他們的心態很年輕，他們和年輕人一樣做著時尚的運動、穿時髦得體的衣裳，歡迎新事物，能與潮流亦步亦趨。而我想我不是這樣的人，單看我從不穿無袖衣服就知道我是多么“古董”了。我讀豎排繁體的古書，不看電視，對電腦的任何故障一竅不通，更惡劣的是我毫無學習的興趣。每次電腦有問題總做嗷嗷待哺狀等待別人救援。新新人類們酷愛的什么“黑客帝國”之類的要不是我外甥作注我真的不知為何物。呵呵，就是這么無知的我。對很多新鮮東東無知就是老的一種表現吧。

有次回大學母校去，看到我們畢業時親手種下的“畢業樹”已是亭亭如蓋了，當時還病歪歪地站在校道邊的只有一人多高的棕櫚，現在居然需要我們抬起頭來仰望才可以看到樹冠！物猶如此，人何以堪！從小我看著長大的外甥女現在都已經念到高中了，教我如何不老去！

畢業好幾年了，今年暑假有個熱心的同學制作了一張新的通訊錄發送給全班同學。于是那幾天里懷舊像瘟疫一樣在蔓延開來。大家都在電話線里集體懷舊了一番。每個人無一例外地心潮澎湃熱血沸騰地“憶往昔崢嶸歲月稠”，也同樣無一例外地從美好的回憶回到現實中來的時候都不停感嘆時光飛逝歲月催人老。心理學家說懷舊是因為現在不如過去。是的，我們就是因為現在不如以前年輕，所以懷舊。而回憶具有重塑性，也許當時我們身處其中不覺得如此美好，但是隔了時空的距離，往昔就美好起來了。現在大家談話的主題基本上是“找了朋友沒有？結婚了嗎，房子買了嗎”，有的甚至已經悄悄交流起做準媽媽的經驗了。再過幾年，隨著時間推移，關鍵詞就大概要變成“老公”、“孩子”或者“車子”之類了。我們這級大學生的核心詞就是：１９９４。我們是在這一年告別天真的中學時代走進大學校門的。天哪，不想的時候都沒什么感覺，一說距離現在已經快１０年了！這個數字真有點觸目驚心的意味。因為我們的年齡實在沒有幾個１０年可以減下去啊。十年彈指間，焉得不速老！

現在要翻開舊相冊看大學時候的照片都需要勇氣了——那時越年輕，現在就越不堪哪！我畢業幾年了，錢包里仍然習慣性地裝著我大學時候的照片，可是每次看到那照片的人總是問我：那是你嗎？我每次都強忍著挫折感反問：和我不一樣嗎？他們就會說：那時皮膚多好啊，都看得出很有光澤。嗚呼！后來為了不打擊自己，杜絕這類不幸的事情再度重演，我只好郁悶地把那無比光鮮的照片請回相冊里去。攬鏡自照，每每自憐不已：真的有什么和以前不一樣了嗎？古人說：相由心生，確實的，至少表情不一樣了。以前純真可愛，現在，歲月把我雕刻成這樣！不過，人生就是這樣一個過程，自然法則所趨。我們只能珍惜現在的每一分鐘，然后衷心地希望：倘若歲月是一把刻刀，我愿意它把我刻成最完美的樣子，優雅地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