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些傻子，是我自己畫的

佚　名

荷蘭人對待他們舊日的大師是非常認真的。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后，政府開始追尋和修復被納粹收繳破壞的每一部杰作。被定走私罪的通敵者，有可能會面臨絞架。

在奧地利薩爾茨堡附近的一座鹽礦里，盟軍挖出了一些杰作，是由附庸風雅的帝國元帥戈林偷藏在那里的。在那些洗劫品當中，有一幅是以前從來沒有看見過的維米爾的作品《基督和通奸者》。

是誰將荷蘭國寶賣給納粹的？

這次追蹤活動一直追溯到了一位德國銀行家，一位荷蘭藝術品交易人，再到荷蘭一位名叫漢·凡·米格倫的二流畫家那里。此人曾在法國的西維埃娜靠為旅游者畫像謀生。

米格倫矢口否認曾走私過該畫。最后，經過監獄里長達6個月的嚴審，和這位55歲的畫家日常所用的嗎啡被斷了來源，米格倫招認了，說這幅畫是他自己畫的。

有人嘲笑他，他成了酒吧里眾人嘲笑的話題。米格倫宣稱，他未必與第三帝國通敵，反過來，他欺騙了它，讓戈林用173幅畫來換了這幅維米爾的贗品。

經驗豐富的老法官們認為，此人的話不過是一個詭計，企圖用兩年的造假罪來蒙混脫逃。藝術世界里熟悉納粹所偷藝術品謠言的人也都很有興趣，有位批評家還稱他為“一個一腦子泥巴的幻想家，一個很熟悉博物館的笨人”。可是，米格倫宣稱，他還偽造過另外6幅維米爾作品，這就使得批評家們非常緊張了，這里面還包括在鹿特丹極有地位的羅依曼斯博物館的顯著地方懸掛著的那一幅，另外一幅掛在艾丁堡的國家畫廊里。這些作品曾得到過藝術批評家和全世界的專家們極高贊譽。比如，1938年，阿伯拉罕·伯倫迪亞斯這位荷蘭著名的藝術批評家和皇家博物館的館長，就曾對其中一幅維米爾畫作出過評論：“不管是那漂亮的簽名，還是基督正在上面祝福的面包上面的點畫法，在說服我們相信面對的是德爾伏特的約翰尼斯·維米爾的真跡--我傾向于說惟一的真跡。”

那么，這到底是米格倫的一個脫身之辭呢，還是說，這個詐騙犯真的是在講實話？法官決定要這位55歲、爭吵不休的老畫師再畫一幅維米爾的《基督和通奸者》，雖然這個時候，這位老畫家已經是因為嗎啡突然被停用而備受折磨了。米格倫對他們說，隨便哪個稍有天分的畫院學生，都可以來一幅的。不，他必須新畫一幅維米爾畫，使其符合荷蘭著名藝術批評家們所說的尺寸和規格。法庭同意了。如一條新聞頭條所鼓噪的一樣：“他為自己的生命而畫。”

米格倫被送回到他的畫室，每天讓他用少量的一些嗎啡，并且在兩名武裝看守和好幾名機警的藝術批評家的監督之下。

“他讓人要回他的畫筆、顏料和畫布，”荷蘭政府的一次新聞發布會宣布說，“他以一位藝術大師爐火純青的技法作畫，一幅體現了17世紀一位著名畫家精髓的畫慢慢就顯形了。已經沒有一點疑問了，這個發瘋的天才的確畫了7幅維米爾名下的畫。”

米格倫有可能是有史以來最了不起的贗品制造者，他本人也是一位極偉大的美術家。他到處尋找雜青金石來磨藍色顏料；他購買已經沒有用處的17世紀的帆布，并在底層上作畫，以獲取合適的表面細部感覺；他還在細縫中用印度墨水；他以極嚴格的溫度要求來烤制這些東西，連烤兩個小時；他用到了一種黃色的漆，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研究過維米爾。

從1937年到他于1945年被逮捕的時候，米格倫一直過著吸毒的生活，有一陣子曾積累起五六處房產和好幾家夜總會。在他受審判的時候，有人問他為何這么干，他回答得很簡單：“因為沒有人注意到我的作品。”

米格倫作為一個年輕畫家的時候，曾得過一次獎，并在兩次展示會上賣光了自己的作品。接著，批評界不喜歡他了，并稱他為“二流畫家”。他們對他的作品大加鞭撻，而且因為他的作品的傳統成分而特別謾罵他。他極想反駁這些批評者，因為他們總是瞧不起他。他原來的計劃--他是這么說的--先賣掉一幅，然后說出贗品真相，并宣布自己的大師地位。

金錢、女人、毒品，這些東西都誘惑了他--也許甚至還包括贗品本身的致幻作用。（他曾對鹿特丹博物館的館長抱怨說，他認為，他們著名的維米爾有可能是贗品。）米格倫利用著名大師的名字而推銷自己的作品，至少共掙了280萬美元。

米格倫被取消了納粹通敵罪，但被判了造假罪，并于1947年11月被判處一年監禁。荷蘭公眾喜歡這個人，因為他使一些趾高氣揚的藝術批評家們大出洋相。一項民意調查顯示，他是荷蘭名氣第二大的人。

因為生病，也因為威爾赫爾明娜女王對其作品的赦免，米格倫并沒有服一天的刑。不過，因為一場心臟病，他死于該年12月30日。他死后，他的作品價值直線上升。

米格倫應該被人記住，因為他反復說過這樣的話，說自己并沒有將任何維米爾的作品賣給納粹。他對審判官大聲叱呵說：“你們這些傻子，是我自己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