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虹雨
“我最恨數學了,都是數字。”這是一句常聽到的話。可是從來沒有人說過:“我最恨錢了,都是數字。”
數字是不是壞東西,這要看它在哪里出現。如果在老師發下的習題中有數字,而且很多,那么--哼哼的怨聲就出來了;如果是在鈔票或支票上,數字則愈多愈好。
可是每個人都逃不出數字的“魔掌”。你幾歲?今天是什么日子?考試考了多少分?老板給的薪水有多少?做這一筆生意,可以賺多少?如此等等,沒有人能繞得開數字。數字是人類為之自豪的文明產物之一,我們用它來丈量土地、劃分時間、計算物質成分、了解經濟發展狀況……沒有了數字,我們與社會、自然之間的聯系就無情地斷裂了。
可為什么有很多人不喜歡與數字打交道,一看到數字就頭大如斗?
其實,人類并不是天性害怕數字,而只是區別大數字的能力較弱而已。正如一位古代哲人所說,“人對大數目不在行”。這可能與原始社會的生活環境有關。原始社會的生活很簡單,十根手指再加上十根腳趾大約就夠用了。不少去過非洲的探險家發現,在某些原始部落里,直到近代還不存在比3大的數字,如果問他們中的一個人有幾個兒子,或殺死過多少敵人,要是數字大于3,他就會回答說:“許多個。”這些部族勇士的計數才能還不如現在幼兒園里的娃娃。
在這樣的社會里,大概只有一些古怪的人才會去想到更大的數目,這些大數目是在手指和腳趾的數目以外的。難怪大數目是違反我們天性的。到了現在,數字已經成為社會中心骨干的一部分了,可是我們的基因演化得太慢,趕不上,也許這就是許多人不喜歡數字的原因。
“人對大數目不在行”這個習性也許還來自更深一層的演化過程。我們生存的自然環境真的可以說是非常不良的。以光為例,白天的日光比晚上無月時的星光,強度相差了百萬數量級以上的倍數;聲音也是如此,與在森林中行獵時聽到的獵物發出的颼颼聲相比,雷聲的強度要大上百萬數量級的倍數。而我們非但能在白天看到東西,也可以只依賴星光走路;我們非但能聽到雷聲,也能聽到極細微的颼颼聲。沒有一臺照相機能照出這么廣闊光度的景色,沒有一個麥克風能聽錄到這么廣闊范圍的聲音,可是我們幾乎每一個人都能看到或聽到,這些利器都是演化慷慨饋贈給我們的。
我們之所以有這個能看到或聽到極強和極弱的光或聲的能力,乃是因為我們感官的反應是對數型的,即信號(光或聲)強十倍,我們只覺得強一倍而已。這樣,白天的日光和夜晚的星光、颼颼的獵物聲和隆隆的雷聲,對我們的感官來說,只差十來倍而已。感官的這種對外界信號的對數式反應,對我們及其它動物非常奇妙而實用,幫助我們與其它生物在地球上的“不良環境”中生存及演化。
可是,有一利必有一弊,就因為如此,我們對大數目的感受實在不在行。舉例來說,每個人都有錢不夠用的感覺,可是如果給你10倍的錢,毫無疑問,你更能支配應用--你要一件新衣、一輛新車,搬去一幢更理想的屋子等等。可是給了100倍,你就有點不知所措了--吃、住的方面花費有限,去買豪宅、汽車、游艇等花的錢也有限,正當旅游玩樂(賭博等非正當玩樂除外)用的也有限。給了1000倍,就干脆放在銀行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