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事巧辦

趙克忠

這幾個月里，三號樓老老少少的身體像赤豆棕子，還常遭到“搶竊”，比如剛買來的魚不翼而飛，放在砧板上的肉不見了蹤影。這些怪事，全由“303”里的常熟阿婆養的貓引起的。

常熟阿婆的子女全在外國外地，她一個人養了18只貓。她養貓是從收留第一只流浪貓開始的。于是，從一只雌貓引來雄貓，非法同居的貓夫妻生兒育女，不到兩年，發展到了18只。常熟阿婆一個人管不住18只貓，貓吃不飽吃不好，開始自謀出路，外出尋覓美食，偷魚搶肉。單這些還能防范，可貓身上的跳蚤隨著貓的到處亂跑送到四面八方，這就難防了。鄰居們只好去同常熟阿婆商量，勸她養貓只養一二只就可以了。

常熟阿婆姓耿，人也很“耿”，居民們怕阿婆發梗脾氣，把商量弄成爭吵，于是就請說話軟糯、性情溫和的蘇州老爹做代表。

老爹上門，糯答答地說：“阿婆，和你商量樁事體，你屋里的貓可不可以少養點?”

一聽到貓，常熟阿婆就不開心了，“我養我的貓，你們過你們的日子，少養是貓多養也是貓，多養少養有啥關系?養狗政府有規定，養貓政府不禁止，要你多管閑事。”

“阿婆，你貓養得多，管不住，跑出來偷魚吃肉。”

“這不關我事，我房門、鐵門天天關緊，貓從窗口里出去是貓不好，不是我阿婆不好，你們魚肉被貓吃掉是你們沒有防范意識，警惕性勿高，權當支付學費。”

“大人小人被貓帶來的跳蚤咬得像赤豆棕，癢得吃不消。”

“這也不關我事，是他們像暖房里花朵太嬌貴，你看我同18只貓日夜滾打在一起，叮得也不過如此，多叮叮就習慣了，虱蚤多不癢，跳蚤索性再多幾只就嘸沒事體了。”

“阿婆，我們希望你養一二只。”

“蘇州老爹，我常熟阿婆勿是烏理蠻理的人，我是做好事，獻愛心，收留流浪貓，多養點熱鬧。你們全是有老有小，鬧鬧猛猛的，我一個孤老太婆冷冷清清，就同貓做做淘伴，你們要我少養，只要有政府的紅頭文件，我依法照辦。”說罷，“砰”，房門關上。

商量失敗，居民們沒有辦法，只得請蘇州老爹向居委會反映。蘇州老爹找到主任包惠萍，包阿姨聽了反映后忙說：“蘇州老爹，真對不起大家，我不知道這件事情，居委工作做得不夠到家。群眾的事，都是大事，居委干部為民辦事是義不容辭的，這事，我馬上解決，不過要有個過程。我承諾，一個月里完成任務，讓常熟阿婆從18只貓減到一只，明天我去和常熟阿婆商量，請你告知三號樓里的居民。”

蘇州老爹聽了居委主任的話，既是高興，又是懷疑。高興的是居委主任重視居民意見，辦事一刮二響，懷疑的是包惠萍主任有什么訣竅能在一個月里擺平這件難事?他回來向大家一說，居民們都半信半疑。

來日清早，居民們見包阿姨背著包，來到阿婆家敲門：“阿婆，我是居委包惠萍，尋你有點事體。”阿婆見是居委干部，不情愿地拉開鐵門，隔著防盜門說：“包阿姨，我曉得你今天為啥上門，告訴你，我養貓是為了解解冷清，所以多養了幾只，你就不要費心了。”

“常熟阿婆，你想得不對，我怎會來管你養貓，我是來關心和幫助你養貓的。不瞞你說，我從小歡喜養貓，你養了18只貓，我開心著呢，特來看看。”說著，從背包里拿出一只塑料袋在鐵門前一揚：“我先生歡喜釣魚，釣了許多小魚，聽說你貓多，特來送你些貓魚，全是活的，你看。”

常熟阿姨一見貓魚，連說：“對不起，對不起，謝謝你。正是好心當作驢肝肺，老昏了，老昏了。”說著馬上開門迎客。包惠萍進門眼光對貓掃一掃，說：“阿婆，你這些貓，毛頭發黃，身上一定帶了不少跳蚤。跳蚤傳播鼠疫，鼠疫發病兇險，萬一發病，相當危險，我改日來幫依除掉貓身上的跳蚤，不知阿婆愿意不愿意?”

“居委主任幫我老太婆養貓除跳蚤，我當然愿意，愿意。”

“那我明天就來，你多準備些開水。”

“準備開水?你不是要用開水燙貓吧?”

“哪會，又不是殺雞褪毛。阿婆，說定了，我回辦公室去了。”

來日早晨，居民們又見包惠萍去了常熟阿婆家。包惠萍叫常熟阿婆拿出小水桶和淘米飯籮，她從背包里拿出一包碾成粉末的樟腦丸，捉起一只貓，灑些樟腦粉，把貓按在淘籮里，開水倒進小水桶。淘籮擱在水桶上，熱氣一上來，樟腦粉馬上揮發，跳蚤吃不消了，紛紛從貓毛里爬出，幾乎全部跌進了開水里，貓毛也顯得白亮了。等到18只貓全部弄好，包惠萍告辭出門，蘇州老爹在大門口攔住了她，問她商量結果。包惠萍說：“保證實現諾言，時間可能提前。”包惠萍還請蘇州老爹告訴大家，可將樟腦粉灑在墻腳屋角，再用藥噴噴，跳蚤就會絕跡。

包惠萍每隔幾天來為常熟阿婆的貓滅蚤，一轉眼過去了十八天。這天，蘇州老爹見包惠萍拎了一只紙箱上門，紙箱里還傳來“咪、咪”的貓叫聲。老爹弄不懂了，忙問：“包阿姨，你在為常熟阿婆招兵買馬，把18只貓擴大到19只?”

包惠萍笑笑說：“老爹，這貓一去，包你18只吃剩一只，放心吧。”

“這是吃貓的貓?”

“可以說是。”

蘇州老爹被這話弄得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不多時，鄰里們議論紛紛。

包惠萍賣過關子，來到常熟阿婆家。她一進門，對阿婆說：“阿婆，養貓的時尚說法是叫養寵物，我看你養的貓都是普普通通的草貓，今天，我送你一只洋貓，看你喜不喜歡?”說罷，打開箱子，露出了一只雪白的波斯貓，貓頭頸里還有一只漂亮的項圈。阿婆一見，眉花眼笑，說：“好看、好看。像只雪球，眼睛一藍一綠，叫聲柔軟輕糯，靈的靈的。”

“那我把它送給你了。這貓頸上的項圈是防跳蚤的，你好好養吧。我這幾天不來了，有事打電話。”

三天后，包惠萍接到了常熟阿婆的電話。電話里阿婆說：“包阿姨呀，我原來的那幾只貓，一直欺負好貓，又拉又抓，看看討厭，望望觸氣，你幫我送掉。”

“哎，阿婆，貓多熱鬧。”

“貓多煩惱，我要少而精了。”

“舍得嗎?”

“一萬個舍得，一千個舍得。”

“那好，我幫你把貓送到附近幾家倉庫和要貓的地方去。”

等到居委主任把十八只貓送光，時間只過去了28天。一件難事，辦得皆大歡喜。

題圖／楊宏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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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