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姑娘”——一條來自東方的美人魚

黃　勃

香港的女孩譚淑嫻是個殘疾人。誰能想像到她這樣長年坐在輪椅上的人，經過多年奮斗，竟然成為一名優秀的潛水運動員。２００３年７月，她應邀參加了瑞士一年一度的“全民運動會”開幕式，記者問她：“譚淑嫻小姐，像你這樣的身體狀況，要付出比常人艱難得多的努力，你是怎樣面對這些困難呢？”譚淑嫻驕傲地回答：“中國有句名言，只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只要有信心和決心，沒有什么事情可以難倒我們中國人！”

譚淑嫻的經歷引起人們濃厚的興致。體育界和醫學界都試圖從不同側面探討她挑戰生命、戰勝自我的意義。日本、美國等地的１０多所大校紛紛聘請她巡回演講。

幼年患頑癥終身坐輪椅

１９７８年７月，譚淑嫻出生在香港九龍一個普通的工人家庭。小淑嫻生得面目甜美、五官娟秀。鄰居打趣地說：“小淑嫻是一個美人坯子，長大后說不定還能夠競選上港姐呢！”

５歲那年，小淑嫻在幼稚園和小伙伴們玩耍，忽然地發生骨折。醫院檢查的結果讓譚淑嫻的父母如遭晴天霹靂：她患有玻璃骨癥。即骨骼嚴重缺鈣，骨頭脆弱極易斷裂。這種病的病因不清，無法治療。這使她的人生充滿坎坷。

６歲那年，譚淑嫻一不小心從床上跌下來，結果渾身上下又４處骨折，住進醫院治療兩個多月；以后，她年年都會經歷一到兩次骨折，她的身體脆弱到別人碰都不能碰。可她的心卻越來越堅強。一晃１０年過去了。譚淑嫻承受了常人無法想象的巨大痛苦，可她始終以樂觀、積極的心態去面對。

在成長的日子里，譚淑嫻每日都在向死神挑戰。她經歷了四十多次嚴重骨折，用她自己的話說：“雙腿的每一寸骨頭都已經斷裂過幾次。”但每一次她都憑著堅強的斗志和毅力，再次站立起來。在艱辛的磨難中，她獲得了自信和快樂。

挑戰自我，艱辛尋夢學潛水

１９９０年，譚淑嫻已經２０歲了。她覺得自己應該像別的女孩那樣獨立了。她央求父母給她一個機會。最終，父母在香港旺角買了一間商鋪，準備給她開一家玩具店，可是譚淑嫻卻堅持開了一家專門銷售體育器材的商店。

父母感到很奇怪，但譚淑嫻有自己的想法———她覺得身體健康對人最重要，賣體育器材能夠鼓勵更多的人鍛煉身體！父母拗不過她，就答應了。豈料，譚淑嫻命運的巨大轉折就緣于這個美好的初衷。

１９９８年４月的一天，美籍顧客查理來買拳擊防護手套。看到這個相貌威猛、體魄強健的外國人，譚淑嫻不禁好奇地問：“您是拳擊手嗎？”查理說：“ｎｏ，我是潛水教練。”查理戴上手套，做了一個鬼臉，擺開架勢說：“我要用它擊退兇惡的鯊魚。”譚淑嫻曾在電視上見過潛水員深入海底的姿態，她曾經幻想自己也能在海里遨游。

她大膽地問查理：“潛到海水里的感覺一定很美妙吧？”查理見身材矮小柔弱的譚淑嫻的雙眼充滿好奇和向往，便繪聲繪色地講了幾個海底的奇聞逸事。譚淑嫻忍不住問：“查理先生，你看我能不能做潛水員？”

查理驚詫地望著譚淑嫻，沉默了片刻說：“那要看你相不相信奇跡了。如果你是個相信奇跡的人，也許可以試試這個夢想。”從沒有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話，譚淑嫻的心激動起來。因為在世人眼里，她只能是“輪椅上人”，什么都不能做。

“那您可以教我嗎？”譚淑嫻一字一頓地問。

湊巧的是，查理正好是美國潛水培訓中心的總教練，從１９８６年起就在美國麻省專門負責訓練殘障者潛水，當時他正在香港分部執行任務。他見過無數殘疾者，但像譚淑嫻這樣雙腳萎縮、身材瘦小的訓練對象，他以前從來沒有遇到過。

看到查理一副猶豫的樣子，譚淑嫻說：“查理先生，我相信奇跡！我已經自己練習走路兩年了。”說著，譚淑嫻從輪椅上慢慢地挪下來，又很緩慢地移動腳跟。查理被她的精神所感動，他決定試一試，做她的潛水教練。譚淑嫻的全家也受到了極大地鼓舞。

要學習潛水，必須先學會游泳。１９９８年５月３日，查理第一次把譚淑嫻帶到訓練中心的游泳池。她在助理教練的幫助下穿好了特制的泳裝。望著碧藍的水面，她興奮極了。

譚淑嫻被工作人員抱進水里，查理把她放在救生圈上。她的雙臂緊緊扶著救生圈。查理鼓勵她說：“別害怕！就把自己想象成一條在水中自由自在游泳的小魚。”

查理的話啟發了譚淑嫻，她雙手抓著救生圈，查理站在水里一步不停地緊緊跟著她，他示意譚淑嫻盡量將身體在水里保持一條直線。一開始譚淑嫻不能理解保持直線的意思，因為她長期是蜷縮在輪椅里的，所以兩條腿怎么也不習慣保持平直的姿勢。教練經驗豐富的查理告訴她：“閉上眼睛，發揮你的想象，盡量放松，就像趴在床上一樣，你就把游泳池當成一張巨大的床。”

兩天后，譚淑嫻適應了水性。一周過去了，查理根據譚淑嫻的身體狀況，每天指導她訓練一個小時，然后逐步延長訓練時間。在查理的耐心指導下，半個多月過去了，身體極其羸弱的譚淑嫻可以獨自在水中扶著救生圈慢慢滑動了。

接著，就要正式學習游泳了。查理鄭重地對譚淑嫻說：“雖然你的身體與正常人比較是有缺陷的，可是在水里你的身體卻是有優勢的。你的腿很瘦弱，可這恰恰減輕了你在水里的負擔。而你的上身與正常人差別不大，游泳的大量運動又主要集中在上肢，所以你只要鍛煉臂力，就能掌握游泳。”

查理首先教她學習游泳的基本動作，然后雙手托著她的身體，在水中練習。為了幫助她找到平衡，查理在游泳池中央拉了一條繩子，譚淑嫻一手扶著繩子，另一只手練習游泳。來回反復訓練，一個星期后，譚淑嫻終于可以擺脫繩子自己在水中練習了。

游泳開始改變譚淑嫻的生活，她的食欲大增，心情也變得快樂多了，體力開始有所加強。這對她來說，簡直就是一種從來不敢奢望的享受。平時，她處處謹慎小心，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而現在，她的身體從來沒有這樣暢快、自由地舒展過，當溫柔的水輕輕拂弄她的雙頰、親近她的肌膚時，譚淑嫻在水的世界里找到了她全新的感覺。

深海游來美人魚

兩年過去了，譚淑嫻開始具備初級潛水的體能和其他條件。１９９８年１１月，查理決定帶譚淑嫻去大海深處實地訓練。下海前，查理在她背后綁上浮力調節裝置、呼吸調節器、潛水儀表、懸掛式氣瓶等。海水瞬間沒過譚淑嫻的全身……咕嚕嚕、咕嚕嚕，一串串氣泡從她耳邊急速滑過。３米、５米、８米，查理仔細觀察譚淑嫻的身體反應，慢慢增加深度。

第一次進入海洋深處，譚淑嫻拼命睜大眼睛，貪婪地搜尋著奇異的海底世界。海水巨大的壓力使譚淑嫻有一種窒息的感覺，耳膜脹痛，心臟虛弱，自己吐氣泡的聲音變成巨大的噪音。

查理使勁地旋轉手腕，用手語詢問譚淑嫻：身體能不能夠適應？譚淑嫻興奮的打著手語，表示自己身體沒有問題，她打著手語說：“我想去看海底的珊瑚。”查理用手語告訴她：“那至少還要下潛１５米，你身體受得了嗎？”譚淑嫻趕緊用拇指向海底深處指了指，然后用手做了個ＯＫ。

查理引導她進一步下潛，巨大的水壓使譚淑嫻的身體越來越沉，兩耳開始轟鳴，大腦里甚至出現了虛幻的感覺。這時，她看到了海底的一塊大石頭。查理打著手語說：“這就是珊瑚！”譚淑嫻興奮地用手輕輕觸摸著黃紅色的珊瑚，好硬！灰白色的水草在手臂上繞來繞去，好軟！一抬眼看到一對黑色的小扁魚在接吻，真有趣！她剛伸出手，小魚就分開了。這時，一串閃光發亮的小銀魚飛快地游了過來，轉瞬又沒了蹤影。她真想大聲喊道：真是太棒了！

由于訓練充分，譚淑嫻的第一次海底潛水成功了！這極大地鼓舞了她。查理也感到非常激動，拍著她的肩說：“你敢于走進游泳池，走進大海，就是一個了不起的進步。堅持下去，你一定能夠成功！”譚淑嫻堅定地點點頭。

海底暢游，大顯身手

通過嚴格的考試，在２２歲生日前夕，譚淑嫻取得了美國潛水培訓中心頒發的潛水牌照。

２００１年５月，全美潛水協會在夏威夷舉辦年度潛水比賽。譚淑嫻作為特邀代表參加了這次比賽。她是此協會成立１７８年以來，第一個被邀請參賽的中國人。比賽地點在夏威夷著名的深海區龜谷。譚淑嫻和美國的５名職業運動員被分在花樣比賽Ｂ組。比賽時，海浪很大。

譚淑嫻一出場，眾人萬分震驚。只見她鎮定自若地下水，像一條靈巧的美人魚，熟練地下潛到了２０米深處。在別人眼里，她真是一位不可思議的選手。

她自由翱翔在海底世界。她看到各種形狀的珊瑚，構成了海底城堡，紅黃藍綠、大大小小的熱帶魚在珊瑚間漫游。譚淑嫻等人隨著裁判先做了２０分鐘的巡游。海浪如同母親的懷抱，水草扭動柔軟的腰肢。攝影記者事后說：“譚淑嫻在水底游得好快，我要加快踢水才能追得上。在水底你怎么看，她都不像一個殘疾人！”

譚淑嫻憑著過硬的技術，順利地通過了１２項比賽，得了９個Ａ（優秀）、３個Ｂ（良好）。事后，美國著名的體育傳媒《運動與力量》雜志以《一條來自東方的美人魚》為題?熏報道了譚淑嫻自強不息學習潛水的事跡，并配發她在大海深處暢游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