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子兒
它在城市的西部。和別的街并無兩樣,周邊是樓層和梧桐。我問過他多次,它這樣普通,怎么可以有這樣好聽的名字——海灘街。
他那時候的單位距我很遠,但幾乎每天下午下班,他都會騎著車子穿過大半個城市在海灘街那幢最高的寫字樓前停下。高度近視的我,不用再瞇著眼睛刻意地尋找他,每次,他都是在老地方,微笑地等我走向他并提醒我過馬路時要小心。他買了多種特色小吃給我。我完全不顧他穿越多少街才買來這么多小吃給我,而是挑挑揀揀怨他多花錢,然后再狼吞虎咽吃個痛快。
那天,他忽然對我說:“以后中午我就可以陪你一起吃飯了,你不用再餓著肚子了。”原來,他不聲不響地換了工作,就在我所辦公的寫字樓的附近,海灘街的西端。
以后的中午,我不用再痛苦地訂盒飯,而是和他一起在電話里約好,然后手牽手從這條街走過,不管最后走進哪家小吃店,都覺得兩個人面對面地邊吃邊說的感覺真好。吃完飯,我會拉著他一起去逛精品店、報刊亭、奶茶店,一家一家地挨著進,連我都覺得快要無味的時候,他卻一點也不厭倦。
那時我怕同事看到,即便牽手也是躲躲閃閃。他則不然,牽著我時像個幸福的小孩,不容我有半分地掙脫。我就賴著不走,蹲在街邊。他也順勢蹲下。一起看車來車往,看因為正午而顯得尤為懶散的行人。我對他說:“你看這些行人,每一個都像電視劇里的人物,滿腹心事的模樣。”他聽我的話,一一看過去,我卻氣得站起就走,他追上我,不解地問怎么了。我說:“就知道你和所有男人都一樣愛漂亮女人。你還蹲在那里繼續去看吧。”他傻傻地說:“是你讓我看那些行人的啊!好了好了別生氣了,我不是早說過了嘛,你是我心中最漂亮的女人。”
我不理他。其實我只是逗他而已。我聽到路過的那家音像店正放著他喜歡的小剛的《黃昏》。我說:“那好,罰你獻一首《黃昏》給我。”他沒有唱給我聽,但他到音像店把小剛的那盤專輯買了下來給我,說是要我一路過這家音像店就想起他……
他一直沒有告訴我它為什么叫海灘街,直到我把街附近的小吃店全部吃遍。我對他說:“原來生活是這樣無味,即使你的出現。”不知在多少次我的無理取鬧之后,他終于在我說完再見之后,送我走出了海灘街……
不知是在離開那個城市的第幾年,我偶然地查起那個城市的地圖,看到“海灘街”那三個小小的字,只有一手指肚的距離,淚水撲簌地落下,因為,除了我,沒有人知道,我把曾經最疼我的人留在了那里。
我仍是在不同的城市不同的街道上行走,在不同的音像店前聽到《黃昏》時駐足。其實,每條街道都是大同小異的,但我相信,每個人的心里都會有一座城,一條街,和一個怎么也無法忘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