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愛一條生路

虹　澄

1

大學畢業后，他們一起來到了南方。找到工作的那一天，歐臨風回到他們租住的小屋，揚著手里的一個筆記本對葉芷晴說：“從今天起，我們要為我們的婚禮存錢了！”

芷晴疑惑地看著他：“你拿這筆記本怎么個存錢法？”

歐臨風嘻嘻一笑，打開筆記本，在第一頁上寫下：

9月6日，找到工作的歐臨風開始了娶回芷晴做老婆的第一步。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故今天擬定計劃書如下：

計劃時間：二至三年

計劃安排：遵照老婆夢境指示，務必美夢成真

所需費用：計約人民幣25萬元整

芷晴問：“你怎么知道需要25萬？”

歐臨風嘖嘖兩聲：“那么多的玫瑰，加上彩車，婚紗，酒席，還有，我要送給你的鉆戒，還有我們的房子。能25萬拿下已經不錯了。”

芷晴一把拉住他的衣袖：“照我們現在這水平，那豈不得六七年才能攢出來這筆錢？到時我都年老色衰了！不行！我寧可不要那場豪華的婚禮也不要那么大把年紀才做新娘！”

歐臨風說：“你別那么悲觀好不好？說不準哪天天上掉下個餡餅，咱們也中了五百萬呢！”

2

這話是一年前說的。一年的時間很快過去了，葉芷晴翻開了那個筆記本，卻嘆了一口長氣。筆記本的前面記得滿滿的，全部是對他們將來幸福生活的規劃。但越往后翻記得越少了，偶爾的幾筆也是寥寥數言，看得出來，書寫者已沒有了先前的心境了。

今天是她的生日，已快到晚上11點了，歐臨風還沒有回來。

隨著墻上時鐘的指針越來越逼近12點，葉芷晴的心里越來越難受。突然，葉芷晴跳了起來，狠狠地關上了手機，與此同時，指針指向了12點整。這一夜，歐臨風沒有回來。

三天后，歐臨風才回到他們的蝸居。對于這幾天的行蹤，他沒有作任何解釋。

雖然葉芷晴很惱火，但他三天不歸，心里正牽掛得要命，見他回了，帶著一身的疲憊，只說了一句：“這幾天干什么去了？怎么累成這樣？”

歐臨風只是笑笑，一頭倒在床上，隨即鼾聲大作。

接下來相關的情形一再上演，葉芷晴知道，肯定有什么緣故。在一次他熟睡后，她翻看他的手機，看到了一位叫暖暖的女孩子的幾次留言。

暖暖這名字直刺向她眼底，落在她心底時已是寒冰。她不相信，那么愛她的臨風，怎么說變就變了呢？

暖暖，一個21歲、剛剛大學畢業的漂亮女孩，她的叔叔就是他所在公司的老板。難得的是這個女孩卻沒有有錢人所有的驕奢之氣，和公司的每一個人都相處得較好。

愛情的列車已偏離了軌道，還能駛向婚姻的終點嗎？葉芷晴苦笑著想：既然如此，沒有了愛，我起碼得保留我的自尊吧。

3

那天，葉芷晴見到了暖暖。果然一個明艷照人的女孩，雖然一身名牌，卻毫無造作之氣。從她看歐臨風的眼睛里，葉芷晴看見了愛情。那是她以前所獨有的愛情啊！葉芷晴的心痛成一團。

難怪歐臨風會移情別戀。這樣的女孩子能看上歐臨風是他的福氣。

暖暖一聲聲地叫她“姐姐”，說：“歐臨風說了，你們自讀書時起就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歐臨風說了，你是個很了不起的人。”

歐臨風到底在她面前說了她多少呢？葉芷晴只笑不語。看著歐臨風對她關愛有加，也看著暖暖眼底那濃得仿佛化不開的柔情。

葉芷晴對自己說：成全愛吧。為了曾經擁有過的那么美好的愛情，那就成全愛情吧。

4

因為存了這念頭，葉芷晴變得坦然了。

對數字從來頭痛的葉芷晴開始計算。等她算完了該算的一切后，歐臨風的生日到了。早上，她送他出門，對他說：“早點回來，今天可是你的生日哦！”

還有重要的一句話沒有說出口，就是他生日這天，她將要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歐臨風答應了。但是很晚很晚他卻沒有回。

歐臨風第二天凌晨才記起昨天是他的生日。他不好意思地想：芷晴肯定等他等得很晚。

他決定今天早點回家，好好表達他的歉意。

歐臨風回到家時，看到的是一桌子動也未動的冰冷的菜肴，還有，生日蛋糕上的一封信：

他急急打開信，上面寫著：如果我或你有25萬，我們會由這樣的愛情步入甜蜜的婚姻。可是我們沒有，但你現在認識的暖暖有，她能給你這一切。我不能。我成全你們，也成全愛情。

5

歐臨風一把丟下紙條，大叫一聲：“芷晴！”沖進了房，房內，屬于芷晴的東西已經沒有了。

葉芷晴就這樣淡出了歐臨風的生活。起初，歐臨風到處找她，幾乎每個葉芷晴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可是葉芷晴就像一陣淡淡的清風，刮過他的生活，從此了無痕跡。

暖暖對歐臨風說：“是芷晴要成全愛情的。所以你不要辜負了她的一片心意。”

歐臨風有些茫然地看著暖暖，說：“芷晴走了，也就帶走了我的愛情。她以為她成全了我的愛情，實際上她毀滅了我的愛情，也毀滅了她自己的愛情。”

暖暖說：“可是我愛你。我愿意、也能夠給你25萬，甚至更多的愛情。”

歐臨風長嘆一聲，對暖暖說：“你是個好姑娘，可是我們之間關于25萬的愛情你不懂。每個人心中都有屬于自己的愛情。而這25萬的愛情是屬于我和芷晴的，也只能屬于我和她。”

6

兩年后一個冬天的黃昏，武漢下起入冬來的第一場雪。歐臨風的車子在武昌橋頭拋錨了。他索性下車，走過大橋。這座橋，曾幾何時，他和葉芷晴相依相偎著走過。那時以為，這橋就像他們之間的愛情，將他們緊緊地聯系在一起，因為有愛，所以天塹也能變通途。

歐臨風機械地走著，大雪飄飛里，視線越來越模糊。走到橋中心時，他看見迎面走來兩人。一男一女，就像曾經的他們相依在一起。

漸漸地近了，看清對方容顏的剎那，他的腳好像釘在了地上一樣。而對面的那女子也呆住了。

誰能想到，時隔兩年，在多處尋覓不見后，葉芷晴，居然以這種戲劇化的方式出現在他面前。

雪仍在下，那徹骨的寒冷一直泛到他內心深處。

現在，歐臨風還是沒能存足25萬，可是，就算存足了又能怎樣？他想要給予的25萬愛情和婚姻的女子的身邊已經有了另一個遮風擋雨的人。

歐臨風不由得想起當年，為了盡快向25萬的目標接近，他和同事們在辦公室里拼命加班的日日夜夜，想必裂痕就在那時產生的。芷晴可能是誤會他有了新歡，恰好那時暖暖又出現在他們的生活里，真是造化捉弄人。

7

葉芷晴生日那天，她收到一個特快專遞。打開來，竟是那個筆記本。前塵往事齊集心頭，她的心還是在痛。原本以為那段感情已成為過去，所以才回到武漢，誰知卻是塵封在內心最深最敏感處，不能提，一提就肝腸寸斷。

她顫抖的手打開那個筆記本，里面掉下幾張存單，還有一封信。上面寫道：

時至今日，我還是沒有能存夠25萬。可是我也知道，就算是存夠了，你也不一定能回到我身邊了。曾經因為誤會，你成全了我的愛情；今天因為祝福，我同樣成全你的愛情。這是我到目前為止所有的存款，只有15萬，卻是我的全部。我送給你，同時送上的是今生不變的最深的祝福。

又及：存單的密碼是你的生日。

葉芷晴流下淚來！她顫抖著手指，終于撥通了那個在她心里念了無數次卻一直都未曾去撥的號碼。她知道，他的號碼不會變，如果號碼變了，那么他們之間的聯系就真的斷了。

電話很快就通了，當那邊傳來熟悉的聲音時，她激動地對他說：“我要見你！馬上！”

電話里聲音很嘈雜，隨著嘈雜傳來的歐臨風的聲音低沉落寞：“來不及了。我現在已到車站，火車很快就要開了。”

葉芷晴大叫道：“你在哪個車站？漢口還是武昌？”

“武昌。火車就要開了，再見。祝你幸福！”

8

沖出寫字樓，攔了輛的士，葉芷晴催促著司機快些開。她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如果她這次見不到歐臨風，今生今世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葉芷晴沖進候車室，想了想，向另外一個地方沖去。

很快，廣播里響起播音員悅耳的聲音：“有位叫歐臨風的乘客遺失了一件珍貴的東西，一位叫葉芷晴的小姐專程給你送來了。請歐臨風先生聽到廣播后速到站前廣場，葉芷晴小姐在此等候。

廣播播了三遍，葉芷晴滿懷著希望在廣場等待著歐臨風出現在她面前。

可是，半個小時過去了，葉芷晴的希望漸漸變成了失望。她知道，歐臨風一定走了，也許，他根本就沒有聽到那個廣播。

沒想到，他們最終還是錯過了彼此。

9

葉芷晴最后一次地回頭，望著候車室。這時已接近傍晚了，天色開始昏暗下來，一如她此時的心境。

然后，她回過頭，卻險些兒撞倒一人。

“對……”下面的話還沒說出來，她已看清面前的人，跳了起來！“是你？你聽到了？聽到了你為何不打我的電話？”

歐臨風笑笑：“手機沒電了。我怎么打？用公用電話打你又不接。”

“別提了，我接了幾個，都是無聊的電話。所以就不接了。”葉芷晴笑了，“暖暖呢？她沒和你一起？”

“她已結婚了。我和她之間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樣。哦，對了，那天你身邊的那個人呢？他怎么沒來？”

“他是我表哥，那天他剛到武漢，想見識一下長江大橋。你想到哪里去了？”

歐臨風笑笑，又問：“你給我送來我遺失的什么珍貴東西？”

葉芷晴打開包，將他寄來的存單交到他手里。

歐臨風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你這是什么意思？”

葉芷晴“哼”了一聲，嬌嗔狡黠地一笑：“說好25萬，干嗎只有15萬？要就要全部，咱們去那家肯德基，你給我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