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噴”讓什么成為空氣中游走的殺手

少　時

2003年12月23日，重慶開縣突發“井噴”事件，造成234人死亡，3000多人不同程度的中毒，雖然現在災民已經全部返鄉，善后工作也陸續到位，但此次重大事故卻向人民敲響了警鐘——硫化氫中毒其實離我們很近。

2003年12月23日22時左右，重慶市開縣高橋鎮川東北氣礦的羅家16H礦井突然發生“井噴”。一聲巨響驚天動地，數公里外都能聽到。離礦井最近的曉陽村村民聽到響聲后，不到10分鐘，便聞到一股臭雞蛋味。井噴達30多米高，富含高濃度硫化氫的井噴氣體從16H礦井井壁洶涌噴出，轟鳴聲如排山倒海，來勢極其兇猛。一會兒，高音喇叭里突然傳來高喊聲：“快跑喲!快跑喲，氣井穿了！”有毒的硫化氫氣體隨著地形風勢迅速向四周尤其是位于下風向相距僅200—300米的曉陽村迅速擴散。

距離最近的曉陽村死亡人數最多，占死亡總人數的90％，最多的一家9人遇難。井噴發生后，政府以井口為圓心，以5公里為半徑，方園80公里設立警戒線，開縣近百名公安和抽調的250多名防疫，醫務人員于24日凌晨2時左右趕赴第一線，組織高橋、齊力、敦好、正壩四個鄉鎮的6萬多名群眾連夜緊急大轉移，將人員疏散到幾公里外的安全地帶。12月27日9時36分，現場89名工程技術人員按照技術方案實施壓井。29日災民開始返鄉，有關部門要求災民回家時先開窗換氣，一般的食物、蔬菜可以食用，中石油高層向災民致歉。事故原因調查及善后工作有序進行。

本次事故造成234人中毒死亡，3000多人不同程度的中毒，衛生機構共收治災區病人10175人，其中門診9211人，危重病人77人。傷亡如此慘重，專家們分析原因有四：一是井噴硫化氫濃度高得驚人；二是事故發生在晚上10點，有霧，地表溫度低而高空溫度高，大氣壓低，這種逆溫低氣壓氣象條件不利于毒氣擴散，況且硫化氫氣體本身比空氣就重，即使借助風力，也主要沿低層大氣(呼吸帶)擴散，事發地為山區丘陵地帶，比起平原地區，毒氣也不易擴散；三是居住分散，壯勞動外出打工，有的人不愿撤離，或不知道情況，待意識到嚴重性時，或來不及逃跑，或跑不動或不知往哪里跑，延誤時機；四是緊急醫學救援條件有限，缺乏相關防護的科學常識(如往上風向避開低洼地跑；用濕毛巾掩住鼻、口等)。

硫化氫中毒其實離我們很近

此次川東北氣礦井噴重大事故，向人們敲響警鐘，讓我們認識到硫化氫中毒的危害性，其實在我們生活中，也有很多硫化氫中毒的例子。

2003年5月21日下午，湖南新邵縣釀溪長灘村享利紙業公司(民營企業)，發生硫化氫中毒造成一死三傷。當時因漲洪水，該公司紙漿池的紙漿連續被洪水浸泡了七八天。洪水退去后，老板安排幾位臨時工下到紙漿池池底清理下水道時，由于有機物發酵產生大量劇毒硫化氫，而池子幾乎是密閉的，硫化氫比空氣重，地底的硫化氫積蓄達到很高濃度(超標20多倍)造成一死三傷的慘劇。

據2003年11月10日《新聞調查》報道：2003年8月14日，臺州市工業園區海正藥業公司(國內500強企業之一)，派民工于當晚11時疏通下水道時發生硫化氫中毒，造成一死三傷。令人吃驚的是，該廠并未吸取教訓，為了應付國家環保局8月16日來此進行的執法檢查，又于事發第二天即15日下午派人繼續疏通下水道，再次發生硫化氫中毒，造成一死三傷。該廠是排污大戶，不知由于何種原因曾一度將排污下水道出口砌了一堵墻。事發后經監測，發生中毒的下水道硫化氫含量達220mg／M3(超標22倍)，同一工廠兩天內發生兩起硫化氫中毒死亡事故，共造成2死6傷。

硫化氫為何如此毒

硫化氫是一種無色，有腐蛋臭味的可燃性氣體，燃燒時呈藍色火焰并生成水和SO2。與空氣混合，硫化氫的比例達4.3%—45％時可發生強烈爆炸。

硫化氫易溶于水、乙醇和石油中，故含硫天然氣中常含有硫化氫，正常情況下天然氣的硫化氫含量一般在20mg／M3，而空氣中硫化氫的衛生標準是小于10mg／M3，但本次16H礦井噴出的硫化氫濃度高達120000mg／M3，超過正常6000倍，超過衛生標準1.2萬倍，實屬罕見。開采天然氣出現井噴也多見，但正常情況下是從鉆桿中心噴出，本次井噴卻是從井壁噴出，來勢兇猛，之后又完全失去控制長達18小時，加上硫化氫濃度高得驚人，造成大量人員傷亡。

硫化氫用于生產各種有機和無機含硫化合物如噻吩，硫醇等，農業上可用做殺菌劑，工業上很少直接應用，常為生產中(如從含硫礦石中提煉銅、鎳、鉛等；人造纖維、合成橡膠、硫化染料等的生產過程；制革中用硫化鈉脫毛；以動、植物做原料的一些生產過程，如制糖、啤酒、制氈、屠宰、造紙、亞麻浸泡等)產生的廢氣。此外，只要是含硫有機物腐敗均可產生硫化氫，故從事下水道的疏通、河渠挖掘、污物處理、糞窖清除等工作有較多機會接觸硫化氫。其中以下水道，糞窖清理最易發生硫化氫中毒死亡事故，每年都有多起報道。

當空氣中硫化氫濃度為11mg／M3以上時，由于嗅神經麻痹，反而嗅不到臭味，容易產生錯誤判斷發生中毒，當空氣中濃度達到14mg／M3以上，可引起化學性角膜炎。

硫化氫是一種窒息性和刺激性“神經毒劑”，毒作用的靶器官主要是中樞神經、呼吸系統，亦可伴有多臟器損害，對毒氣最敏感的組織是腦和黏膜接觸部位，低濃度時以刺激黏膜為主，當濃度達30—40mg／M3可引起“毒氣眼”。硫化氫中毒的程度取決于接觸的濃度和時間。輕度中毒時最先出現羞眼、流淚、眼刺痛、異物感以及嗆咳，流涕，咽喉部燒灼感等上呼吸道粘膜刺激癥狀，而后感到頭昏，頭脹，暈眩，窒息感，可當場昏倒。檢查可見眼結膜充血，呼出氣體有“蛋臭”味，當濃度達200—300mg／M3以上，接觸1小時左右，可引起中度中毒，出現一系列神經系統癥狀，如頭痛、頭暈、無力、嘔吐。共濟失調，走路不穩，意識障礙，同時引起上呼吸道及消化道癥狀，眼刺激明顯，對光反應敏感及眼臉痙攣，繼可出現角膜水腫，檢查時可見瞳孔縮小，角膜可見小水泡或潰瘍，當濃度超過700mg／M3，接觸一刻鐘以上就可發生嚴重中毒，通常首先出現頭暈、心悸、呼吸困難、行動遲緩。繼之出現譫妄，躁動不安，癲癇病樣抽搐而進入昏迷狀態，最后因呼吸麻痹而死亡。也有的患者昏迷和抽搐持續數小時，或呈反復發作，間歇期內似有病情好轉，但很快又出現危險，也可發生細支氣管炎、肺炎、肺水腫或呈中毒性腦病，心肌損害等。

當空氣中硫化氫濃度達到1000mg／M3高濃度時，接觸30—60秒鐘就可因呼吸麻痹迅速死亡；當濃度達3000mg/M3以上時只需吸入一口這樣的毒氣，就可驟然猝死。病理機制是硫化氫迅速抑制細胞色素氧化酶活性，造成細胞嚴重缺氧和細胞內窒息，血中高濃度硫化氫則直接刺激頸動脈竇和主動脈區的化學感受器，致反射性呼吸停止，這兩種作用快如閃電。故醫學上又稱為“電擊型”死亡。

治療硫化氫中毒沒有特效藥物，主要是綜合治療且以對癥支持治療為主。對急性中毒者應迅速轉移到空氣新鮮處，注射中樞興奮劑和人工呼吸且最好使用人工呼吸器，萬不得已時才采用口對口人工呼吸，因為施救者可能會吸入患者呼出或衣服內逸出的硫化氫，從而發生二次中毒。有抽搐時，應給解痙劑，同時給予50％的葡萄糖、半胱氨酸、細胞色素C和維生素C；可靜注10％硫代硫酸鈉20—40毫升做解毒劑。

繼發性缺氧是硫化氫引發呼吸暫停或肺水腫等因素所致血氧含量降低，可使病情加重，出現心肌梗死樣表現及多器官功能衰竭。所以輸氧對中毒者來說很重要，特別是有中、重度意識障礙的病人，高壓氧療對防治腦、肺水腫，促進昏迷病人的蘇醒有重要作用。凡昏迷患者，無論是否已蘇醒，均應盡快給予高壓氧療。為防止病情“反跳”，早期、足量、短期應用腎上腺皮質素至關重要，這不僅有利于控制抽搐，防治腦、肺水腫和心肌損害，而且有助于防止后遺癥的發生。有眼刺激癥狀者應立即用清水沖洗至少15分鐘，并可用激素眼膏滴眼。

“12．23”事件發生后，中國CDC迅速發布了《硫化氫中毒事件處置預案》。專家們認為，石油天然氣開采屬于“高危行業”，從事高危行業的企業應當有能力預見到生產過程中可能誘發井噴并造成有毒硫化氫的外泄，也應有能力采取防范措施并對事故加以有效控制，并有義務向周邊居民群眾宣傳普及安全防范常識，使他們有能力采取自我保護措施。政府和社會有關部門也應加強這方面宣傳，進一步強化全民的安全意識，讓公眾了解自己或身邊可能發生的危險，增強其自我保護能力。有關專家還認為，我國現有的天然氣開采技術標準，尤其是涉及安全方面的標準，應當加以認真研究修改，以避免此類事故的再次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