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法國裸體村

黃　勃

獲得一份特殊的獎勵

2002年3月，我辦妥了赴法國留學的手續，成了法國里昂大學國際旅游管理學院的一名中國籍留學生。貧寒的家境和高昂的學費迫使我尋找每一個兼職掙學費的機會。5月的一天，我在《里昂經濟通訊報》上看到一則招聘家庭中文輔導員的廣告，周一、周三、周五晚上各工作2小時，每小時50法郎，要求精通中文，男女不限。我毫不猶豫的趕去應聘。經過一系列的測試，我成了杰妮的中文輔導老師。24歲的法國女子杰妮，是里昂股票交易所的電腦程序員，以前在香港工作過，懂得一點簡單的中文。杰妮是環保主義者，愛好旅游，經常參加世界環保志愿者舉辦的活動。杰妮學習中文的興趣很濃厚，她覺得中文有利她開展環保工作。杰妮很快就學會了一些常用的中文日常用語。

2002年12月的一天，我們去里昂博物館參觀畫展，其中有一幅《女人和貓》的裸體畫，描繪的是一個婦女為救助一只受傷的小貓，擠出自己的乳汁，給小貓洗傷口的故事。杰妮僥有興趣的觀賞了一會兒，高興的說：“真是大自然的造化，這幅畫充分展示人性的美麗?！焙鋈?，杰妮話鋒一轉：“衛舸，你知道法國的裸體村嗎，”來法國之前，我查閱過有關法國民風民俗方面的資料里，知道有裸體村這么一回事，但具體情況資料不詳。杰妮給我解釋說，法國有150萬名天體主義者，有160個天體主義俱樂部，83個天體度假中心。其中規模最大、最著名的是阿德格角天體營。這里的游客大多來自法國、德國、英國、意大利、荷蘭等歐洲國家，也有亞洲人。天體主義者推崇人的原始狀態，自然就是他們崇尚的信條。認為任何非自然的東西都應該摒棄，具體到行為上就是不要任何衣物遮蓋身體。因此，在天體營活動的人面對裸體一點兒都不尷尬。盡管我覺得新奇有趣，但這種好奇的感覺很快被傳統的觀念所湮沒。

2003年4月，法國的天氣進入了氣候溫和的春季，愛好旅游的法國人往往選擇這個時候外出度假旅游。杰妮預備休帶薪年假，邀請我做她的旅伴。我經濟很緊張，便推辭說沒有時間，杰妮微笑著說：“衛舸，以前我們約定好了的，你教會了我說中文，我要獎勵你的。這次旅游就是我對你的獎勵。要知道，這次可是要去裸體村休假，別忘了，你是國際旅游管理學院的學生，那里可是旅游觀光的好地方，難道你無動于衷嗎？”

杰妮的話使我動了心，但我還是有些猶豫。裸體村，像杰妮說得那么美妙嗎？我去那里合適口馬?杰妮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聳聳肩，做了一個鬼臉，說：“天體營是一個返璞歸真、純潔思想的好地方，到那里去的有男也有女……”在杰妮的鼓動勸說下，我接受了杰妮這份特殊的獎勵。

進營手續比登機還復雜

4月12日清晨，杰妮駕駛著她的紅色賓尼轎車，驅車300多公里，上午9點多，我們來到了地中海邊上的法國南部小鎮阿德格角——世界著名的阿德格角天體營，也就是聞名世界的法國裸體村。

公路兩旁的田野里，生長著成片成片的草莓，一棵棵鮮紅色的草莓生長在綠油油的莖蔓上，一些不知名的野花在田野里搖曳，我搖下車窗，望著窗外朵朵飄然而過的白云，貪婪的呼吸著彌漫草莓香味的清新空氣，頓覺心曠神怡。杰妮扭頭瞥了我一眼，說：“怎么樣，這里風景不錯吧?還沒有進入裸體村，你就已經陶醉了吧?”車子離開阿德格角鎮20多分鐘，蔚藍的大海呈現在我的眼簾，一只野兔從草莓地里竄上公路，杰妮緊急剎車避讓，我一不留意，腦袋碰在了車窗上。杰妮抿嘴一笑：“多么調皮可愛的小兔子！對不起呀，你沒有傷著吧?”忽然，我望見公路前方有一塊巨大的長方形指示牌，畫有一男一女裸體跳舞的剪影畫，旁邊用法文寫著“天體”二字。

“啊，裸體村”我驚訝的叫出了聲。

杰妮很認真的說：“衛舸，正確的說法應該是天體營。這是一個很純潔的地方，對游客的要求很嚴格。不能開車進入，左前方一公里處有一個停車場，那里是規定停車的地方，我們現在去那里泊車”。車停好后，我們夾雜在各種膚色的游客中間，步行走向一公里外的阿德格角天體營。我打趣的說：“杰妮，看你熟門熟路的樣子，你好像是這里的?？?”杰妮擠擠眼，笑著說“怎么？這很奇怪口馬?你別忘了，我是環保主義者，也是天體崇拜者，這里是我最喜歡的地方?！?/p>

來到了阿德格角天體營的大門前，一個戴著墨綠色橄欖型帽子的保安人員語氣很客氣，但也很堅定的對我們說：“小姐，先生，您已經進入阿德格角天體營區。如果您不是天體崇尚者，請止步！”

杰妮掏出一本淺紫色的阿德格角天體營會員證，保安查驗會員證后，把我們帶到旁邊的一個房間，通過X光機檢查了我們攜帶的背囊。然后，給了我們一張蓋有“安全查驗合格”的藍色紙牌。杰妮走向大門邊的“天體營繳費處”，遞上這個藍色紙牌，交納200法郎，買了兩張門票。售票小姐遞給我們兩條紅色的絲綢飄帶和兩本封面印刷有兩片樹葉圖案的《天體營游覽守則》。杰妮很麻利的把一條絲綢飄帶系在腳踝處，我學著杰妮的樣子，笨手笨腳的在腳踝處系絲綢飄帶，其實也可以系在手腕上。

“OK！我們可以進去了。”杰妮興奮地說。

真的要進入裸體村了，我反而有些躑躅——中國“非禮勿視”“男女授受不親”等傳統觀念在我內心深處開始激烈的翻騰，我甚至想到了這樣一個問題——要是我在這里遇到了熟悉的人怎么辦，杰妮看見我神情恍惚，調侃的說：“喂，你是不是去給孔夫子請假了?”

望著身邊神態自如的游人們，我覺察到了自己的失態，回過神來，掩飾地嘟噥道：“程序比登機還復雜?！薄斑@是天體營的規定，每一個游客必須按照規定辦理各項手續。任何一個環節都不能省略?！苯苣菪χ艺ＵＱ邸?/p>

公共場所嚴禁任何性行為

走進營區20米，是一排深紫色的圓木搭建成的房子，里面不時走出三五成群的裸體男女，有老也有少，有白種人也有黃種人還有黑種人，一個個神態安詳，步履輕松。我遠遠的瞥了一眼這些裸體者，臉上滾燙滾燙的，杰妮顯然注意到了我的尷尬神態，哈哈一笑，問：“衛舸，你怎么了?不習慣嗎?”我愈加羞澀。杰妮伸手拉住我說：“那是營區更衣室，每一個進入天體營的人必須在那里脫光自己所有的衣服。走，我們也進去?！?/p>

木頭房子的門楣上，分別標明了男、女的人像圖案。杰妮進了一間標有女性圖案的房子，

我進了另一間標有男性圖案的房子。房子里有一千50多歲已經脫光了衣服的男人，正在往身上涂抹防曬油，看見我進來，他主動用英語打招呼：“你好t你是第一次來吧?”我說：“先生，是的，我是第一次來。”男人哈哈一笑：“我第一次來，也像你這樣拘束?，F在，我每年都要來這里一兩次，這里實在太美妙了!”從他的外表判斷，他應該是馬來西亞或者菲律賓人。他涂抹完防曬油，哼著一首不知名的歌曲走出了房間。

我四周瞄了瞄，見沒有人進來，馬上掏出《營區守則》閱讀。守則用法語、英語、西班牙語對照印刷，上面寫道：1．阿德格角天體營不允許單身男人進入，但老年人和單身女性可以自由出入。2．一年在此游覽觀光3次以上者，可以申請阿德格角天體營會員證。3．您必須學習、練習放開胸懷，讓您的身體自然裸露，并平和自然地看待身邊其他的裸體。4．您必須維持基本的禮儀，避免做出驚擾他人的舉動，或者去騷擾別的客人。5．不要制造污染，如果您攜帶寵物同行，更要注意動物的排泄物，保持高質量的度假環境。6．您可以自由拍攝營區內的任何景物，如果拍攝人體影像，必須征得對方同意。7．天體營的公共場所嚴禁任何性行為……

閱讀完守則，我的心平靜多了，脫光身上的衣服，當脫得只剩下內褲的時候，我還是覺得有些難為情，就沒有脫掉它。我提著背囊走出了木頭房子。赤身裸體的杰妮已經在門外等候。盡管我已經做好了充分的思想準備，但第一次看到杰妮美麗的胴體，我的呼吸立即緊湊起來。我發現路人的目光全部往我這里看，我更加不自然，突然，杰妮；中著我大聲叫喊，“你快點把那玩意兒脫了吧！”我望了望其他的人，頓時，明白了一切：大家全部是一絲不掛，而我卻穿著內褲，顯得不倫不類。我馬上脫掉了內褲，大家發出了會心的善意的笑聲。杰妮平靜的望了我一眼，關切的說：“衛舸，你忘記了涂抹防曬油。來，我幫你抹上?！苯苣葸呎f邊從背囊里拿出防曬油，我連忙接過防曬油，說：“杰妮小姐，不麻煩你了，還是我自己來吧!”我羞卻得像個女孩。

我們將背囊寄存到了一個專門用做保管室的木頭房子。服務小姐遞給我們一個橢圓型、編號為0162的塑料牌，杰妮很熟練的把塑料牌往腳裸處的紅色絲綢飄帶里塞。這時，我才發現，飄帶里有一個很小的口袋。我驚嘆天體營如此周密細致的考慮。我注意到，保管室的服務小姐也是全裸體的。

比世外桃源更美妙

營區的道路婉蜒在濃密的樹陰里，鑲嵌著五顏六色的卵石。步行在卵石小道上，全身上下有一種癢癢的感覺。不時有不同膚色的游人迎面而來，大家輕松的談笑著。盡管已經接近中午，但這里并不熱。溫暖的海風輕輕吹拂著我光光的身子，我有一種被人撫摩的戰栗。密林深處，有幾間擺賣手工藝品的木頭屋。木雕、石雕、繪畫等作品精湛秀美，隨處可見；木頭屋的墻壁、橫梁、石基上，皆有各種飛禽走獸、奇異花草的繪畫，令人目不暇接，吸引著一撥又一撥的游人駐足觀賞。我悄悄打量著這些游人，他們怡然自得，對周圍的異性并沒有任何刻意的注視，似乎性別的差異在這里已經完全消失。杰妮看中了一個名為“森林女神”的根雕，拿出0162的塑料牌給服務小姐看過，服務小姐馬上把根雕放在一個大大的竹筐里。杰妮告訴我，會有專門的服務員把根雕送到保管室，取根雕的時候再付錢。

突然，密林深處傳來一陣悠揚舒緩的音樂，我們尋聲步行10來分鐘，來到一處空曠的樹陰下，12個戴著閃光頭飾、身上文著花卉圖案的法國少女，正在跳一種名叫Legong的舞蹈。大約70多個游人正在興致勃勃的觀看。前面的人擋住了視線，杰妮爬上了一個樹墩，看著她站立不穩的樣子，我馬上伸手扶著她。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和杰妮裸體接觸，杰妮身上的馨香混合著樹林的清新氣味，襲進我的肺腑。杰妮車腴秀美的胴體，更使我浮想聯翩。我馬上覺察到了自己的思維“污染”了天體營氛圍，立即“強迫”自己的全部注意力轉移到了Legong舞蹈上。

少女們的舞蹈輕緩優美，妙曼的胴體在那里起伏游移，如夢如幻。我覺得耳邊有些癢癢的，以為是杰妮在開玩笑，我故意沒有回頭看(其實，我也有些不敢回頭看，我怕自己失態)，這時，一個身材修長的裸體少女手捧一束鮮花，走到我的前面，在每一個男性游人的左耳邊，和每一個女性游人的右邊鬢角插上一支鮮花。我扭頭望了望，這時才發現自己的左耳邊也插上了一支鮮花。杰妮的金黃的秀發上也多了一支鮮花。杰妮告訴我，插鮮花表示歡迎的意思。

忽然，音樂換成了激揚高昂的打擊樂，少女們隨即跳起了Sudi舞。12~20來歲的裸體小伙子走了進來，和少女們共同跳起了舞蹈。Sudi舞模仿的是原始人的家居生活，動作主要集中在臀部和下肢，帶著“瘋狂”的野性，動作幅度

很大膽開放……游人表情肅穆、屏住氣息，全神貫注地觀看。突然，小伙子們一個個雙手托住少女，把她們舉過頭頂，少女們像一片輕巧的樹葉，扭動四肢，變幻著各種優美造型，游人爆發出一陣激烈的掌聲，鮮花紛紛拋向舞池中央。

“衛舸，你經常在我面前提起中國的世外桃源，我看這里比世外桃源更美好，你說是嗎?”杰妮從樹墩上跳下來，俯在我的耳邊輕聲的說。雖然我不完全贊同杰妮的話，但我還是點了點頭。心靈坦蕩永不設防

中午時分，我們用過餐，在木頭屋結構的鐘點旅社休息了兩個多小時后，來到了風景壯美的Ulu Watu(銀色沙灘)。沙灘很寬闊，沙粒潔白晶瑩，在陽光的照耀下熠熠發光；海水碧藍平緩，無數只海鷗在遠處翻飛翱翔。赤裸著的人們三五成群的集中在海灘，享受陽光、沙灘和海水，其中有爸爸、媽媽和孩子，一家人全都光溜溜地在一起玩耍，一對對情侶耳鬢廝磨柔情蜜意，還有長相有幾分相似的兄弟姊妹相互嬉戲。我和杰妮找到一頂沒有人的太陽傘，躺在竹椅上，悠閑的品嘗著摻和了蘇打水的草莓酒。遠處的礁石上，有幾個“全副武裝”的救生人員，眺望著海水里的游人，他們的穿著在裸體村顯得是那么的“另類”，但他們去口給了戲水的游人深深的安全感。

在我們對面不遠處的太陽傘下，一對滿頭白發的老年夫妻。丈夫大腹便便，妻子滿臉皺紋，兩人正專心致志的玩著紙牌。要是平時在大街上看到這種蒼老的形象，也許我的心底會多一份滄桑。但此時，我卻覺得他們和天體營里的其他人物景點一起構成了最自然的畫面。杰妮也許看出了我的內心活動，感慨道：“在天體營，沒有貧富貴賤的區分，也沒有美與丑的概念，大家泰然自若。這里的一切都是大自然里最美好的。人們不必擔心自己的體形是否健美，身材是否苗條、皮膚是否光滑……”

望著海邊游水嬉戲的人們，我也想下海游泳，站起身開始舒展四肢。杰妮一看來了精神，馬上拉著我跑向海水中。20多個不同膚色、不同年齡的男女聚集在淺淺的海水中玩球。我發現有好幾個人，也像我一樣并不懂得水球比賽規則，但大家還是情趣盎然。一個60來歲的老人搶到了水球，有如玩童一般，高興得咧嘴大笑。我不小心滑倒在海水中，杰妮發出了一聲尖叫，一個救生人員聞聲從礁石上跳下海里，快速跑來。我連忙站起身子，揮舞手臂，大聲叫喊：“我游過黃河，我沒有事！”

時間慢慢的流逝，大家有點累了，陸陸續續的走上了沙灘。杰妮和我走過沙灘，來到樹林里的淋浴間，淋浴間也是木頭房子，沒有區分男女間，也沒有門，已經有游客在里面淋浴，傳出嘩嘩的水聲。

我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杰妮疑惑的望著我，說：“怎么樣?你又聯想起了什么，你別介意，這里的淋浴間一直是沒有門，不設防的，但一直也沒有發生任何意外。”接著，她意味深長的說：“其實，人的心靈也可以不設防的，只要人與人之間彼此真誠坦蕩……”我心底掠過一絲亮光，若有所思的說：“杰妮，想不到你成了哲學家。”“在這美妙純潔的地方，要想自己不成為哲學家，恐怕都難呢?”杰妮望著我調皮的一笑，笑容里透出一種震撼心靈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