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暴力引發離婚官司

蘇渝兒

你弱智啊，瓜婆娘，賤女人，真后悔當初怎么娶了你這樣的女人……”男人用這種言語來罵老婆，而且一罵就是30年，忍無可忍的妻子最終將丈夫起訴到了法院要求離婚。2004年2月27日，成都市金牛區法院審理了這起罕見的“罵人離婚案”。

尷尬30年

陳霞出生在四川成都一個普通的工人家庭，她人長得漂亮，性情也溫柔恬靜。1972年夏天，陳霞經人介紹與比自己大一歲的李建新相識。李建新年輕帥氣，兩人很快就進入了熱戀狀態。在相處的過程中，陳霞發覺李建新說話有點不干不凈。但熱戀中的愛人根本不會太在意對方的缺點，陳霞當時認為，年輕人說話隨意很正常，結婚后就會改掉這些習慣的。

1973年春，陳霞和李建新走進了婚姻的殿堂。可是她怎么也沒想到，這場婚姻將給她帶來地獄般的精神折磨。李建新“正常”的習慣，并沒有因為結婚而有所收斂，反而愈演愈烈，罵起人來一發而不可收拾，陳霞每天在辱罵中煎熬。

自兩人結婚后，陳霞對李建新格外尊重，總是忙前忙后照顧他，一心想搞好這個家。盡管陳霞處處為丈夫著想，但李建新對她還是滿口臟話。李建新下班回家，要是菜涼了的話，陳霞肯定要面臨一頓臭罵：“你有沒有腦子，就不知道等我快到家的時候做飯呀？”“可我根本不知道你什么時候回來。我把飯熱一下就能吃了。”陳霞委屈地解釋。“熱了以后還有什么好吃的？你在喂豬呀！真是的，老子怎么遇到你這種神戳戳的，瓜婆娘……”

最初李建新說臟話是有針對性的，后來就形成了習慣，不管有事沒事，他的嘴就沒閑過。陳霞對丈夫的辱罵感到極其痛心，自己又沒做錯，為什么要罵我？再說從來也沒見過這種比女人還女人的男人，罵起人來不亞于罵街的潑婦。1974年，他們的兒子降生了。陳霞原本指望兒子出生后能給家庭帶來一些變化，可是，兒子的到來并沒有減小李建新罵人的火焰，反而有火勢增高的氣勢。為了減少挨罵次數，也為了兒子能在清靜的環境下長大，陳霞在丈夫面前變得唯唯諾諾，時時小心翼翼，看到李建新臉色不好時，她連大氣都不敢出；只要兒子一哭，她就趕緊抱出去哄，生怕一不小心又招來一頓罵，并且連兒子一起罵。

李建新也許看準了罵不還口的妻子軟弱可欺，就變本加厲，罵勢更兇。除了罵妻子，他連兒子、自己父母也罵，弄得雙方父母都不愿再到他家。

陳霞的日子更難過了，在這個家中，整天聽不到和氣的說話聲，唯一有的動靜就是李建新的怒罵聲在幾間屋里回蕩。兒子讀書后為了躲避父親的無理臟口，整天呆在宿舍不回家。后來兒子結婚了，仍不愿意跟他們住一起，最多抽空回家看看。

忍無可忍的妻子起訴離婚

結婚30年來，李建新天天如此，陳霞在罵聲中艱難度日。特別是他們退休以后，李建新更是變本加厲，罵陳霞就像說話一樣隨意。陳霞在李建新的淫威的罵聲中徹底屈服了。剛結婚的時候她還敢和丈夫頂嘴，后來李建新罵她遍數多了，她也懶得還口，免得發生家庭戰爭，干脆聽到他一張口，她就借故躲開，再后來，她連躲都不躲了，因為她已經被罵得麻木了。可是李建新并沒有因此而收斂，反而出口越來越頻繁，言語也達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退休后閑來無事的陳霞，參加了居委會組建的老人舞蹈班。有一次陳霞正在街道和幾個老姐妹排練腰鼓舞，只見李建新罵罵咧咧向她這邊走來。陳霞知道肯定是忘了帶鑰匙，回家看沒人就開始發火找到這兒了。別看李建新將近60歲了，但聲音可是不減當年：“死婆娘，你犯賤呀，在家瘋不夠，你還跑出來浪，你還要不要臉呀？”陳霞知道，如果不馬上回家他的臟話就不會結束。老姐妹看不慣就紛紛指責了李建新幾句。這下可把他惹火了，張口就罵道：“你們幾個老騷貨，用不著你們說三道四的，都滾開，老子要不連你們一塊罵。”幾個老姐妹知道這個家伙嘴上的功夫是惹不得的，就不敢再多言，只好無奈地搖搖頭走開了。李建新又把矛頭指向了陳霞：“找人幫你出氣呀？門都沒有，瞧你們幾個死不正經的老貓，都這把年紀了還在那發騷，真不知道羞恥。我要是你，一頭撞在墻上死了算了。”

幾乎耗盡所有耐心的陳霞，再也忍受不了丈夫的如此羞辱。她以前一直慶幸自己的婚姻生活中沒有像其他家庭那樣大打出手，丈夫還沒動手打她。但是30年來，哪一天又生活得平平靜靜呢？不管丈夫罵什么，對她都是極大的打擊。陳霞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丈夫這樣侮辱自己了，她也想改變丈夫的作為，但每次努力都是徒勞。更可悲的是，她愈來愈相信丈夫罵她的話是真的，她已無法從丈夫的語言中走出來為自己爭辯。她真的以為自己神經有問題，認為自己有點傻，無能。陳霞目光呆滯，整天重復著丈夫的那句“瓜婆娘”，深受嚴重沮喪之苦。

2004年1月25日早上，陳霞起床后梳洗打扮準備出去和老姐妹打腰鼓。李建新見到她在打扮就又開始罵她：“你個老不正經的，打扮好去找老情人呀？瞧你那嘴抹得像吃了死小孩似的，再看看你那樣子，還打扮什么，不如死了算了。”陳霞早上的心情全被李建新幾句罵聲給攪和了。難道我真的就這么難看，真的不如死了嗎？陳霞愣坐了許久，越來越想不通，突然起身把頭猛地撞在墻上……這一次她雖然保住了性命，但心靈以及身體上的傷害是刻骨銘心的。這件事情并沒有減輕李建新對陳霞的語言傷害，“想死呀，那就死了算了，與其這樣齷齪地活著，還不如死了好，死了就不用這么丟人現眼了！瘟神！”

痛定思痛后，陳霞決定起訴離婚，把這個從沒有讓自己耳根清靜的男人從身邊趕走。2004年2月28日，56歲的陳霞和57歲的李建新走進了成都市金牛區法庭，一場罕見的“罵人離婚案”由此開始。在法庭上，李建新堅決不同意妻子所敘述的，也堅決不同意離婚。李建新當庭向陳霞道歉，并表示愿意改掉罵人的惡習，希望妻子能原諒他。陳霞認為丈夫的悔意只是暫時的，她表示堅決要離婚。

在庭審中，法官充分聽取了雙方意見，并對李建新進行了批評教育。但是鑒于陳霞并未就丈夫罵人導致夫妻情感破裂提交有說服力的證據，法院最終作出了判決：不準離婚。但法官同時提醒，精神上的侵權同樣屬于家庭暴力。

眾說“精神侵權”

這場轟轟烈烈的“罵人離婚案”，隨著法院的判決而結束，但這個案件本身給社會帶來的意義，并沒有隨案件的結束而結束。在陳霞提出“罵人離婚案”訴訟之后，立即在社會各界人士中引起了強烈反響。

陳霞在這個離婚訴訟中的請求，給如今無數個婚姻家庭敲了警鐘：家庭暴力不僅僅局限于肉體上的侵犯，精神上的侵害同樣可以列入家庭暴力的范疇。

我們很早以前就知道婚姻關系中對身體的虐待是一種傷害，現在愈來愈了解到很多婚姻家庭中的語言的虐待也具有相同的殺傷力。語言暴力會摧毀尊重、信任、傾慕以及親密感，而所有這些都是健康婚姻的關鍵要素，也是婚姻中夫妻情感的精神基礎。若這個基礎被動搖，失去的將不僅僅是夫妻間的信任，更有做人的尊嚴！

中國心理衛生協會委員皮律師認為，語言暴力是一場無硝煙的戰爭，運用尖銳的傷害性的語言作為炸彈或手榴彈，用以懲罰對方、歸咎對方，并以此辯護自己的行為和決定，這是不可取的。虐待性的言語充滿了挖苦和貶抑，企圖使對方感到難過。暴虐的言語可以帶來死亡——心靈的死。若不加以糾正，也會帶來關系的死亡，最終走上離婚的道路。

合泰律師事務所的何副主任說，語言暴力是二十一世紀的新名詞，但卻是古老的行徑。任何家庭、任何群體都可能會有語言暴力現象。對于這種被稱為“冷暴力”的精神侵權現象，我國已經出臺了相應的司法救濟制度，如精神撫慰金制度等。如果冷暴力的行為導致了家庭成員自傷、自殘、自殺等，那么加害人的行為就構成了侵權。但同時需要提醒的是，由于多數家庭暴力屬于私權范疇，法院對此一般采取“不告不理”的原則，因此受害者應該注意搜集證據。陳霞在這個“罵人離婚案”中敗訴，就是因為提供的相關證據不足，不能充分證明因為丈夫罵人而導致夫妻感情破裂。

因此，在婚姻生活中即便是夫妻也要經常溝通，了解對方的所需，讓對方感覺到你很尊重、重視他，他沒有被忽略。當然，“金無足赤，人無完人”，現實生活中沒有一種固定的語言模式讓我們去參考，婚姻生活也不總是一帆風順的，鞋子舒不舒服只有自己知道。對我們來說，用寬容和理解的心態去和對方相處，相信婚姻中出現的不是語言暴力，而是一種和睦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