蒜瓣里的愛

徐　悅

大姑爹是北方人，參軍多年一直在南方服役，退役后留在了南方，并娶了個比自己小八歲的南方女子做老婆，就是我大姑。

大姑爹怕老婆遠近聞名，大姑說一他不二。大姑爹把家里的重活全包了不算，連買菜系著圍裙燒飯的活，他也舍不得讓大姑忙乎。北方人愛吃餃子和大蒜瓣，還有那大甜蔥。大姑爹這幾十年的南方生活已經讓他愛吃大米飯了，但還好個嚼蒜瓣和大甜蔥蘸著辣醬下飯，但大姑受不了蒜瓣和大甜蔥那個烘味，鄭重其事在家里立了規矩，不許這兩樣東西進門。大姑爹為了他深愛的女人只能忍痛割愛了近幾十年的蒜瓣和大甜蔥。

記得有一回，公司派我出公差，在返回的列車上巧遇大姑爹，他正在座位上津津有味地嚼著蒜瓣和大甜蔥蘸辣醬，也沒個菜，還吃得有滋有味。列車快到南京西站時，大姑爹趕緊掏出牙刷和牙膏使勁刷牙。他對我說：“可不能讓你大姑聞著那蒜烘味，要不然家里又不得安生了。”說完咧開大嘴笑個沒完。

大姑爹的腳又大又臭，他的鞋甭管是冬天還是夏天都得脫在屋外，這也是大姑立的規矩。夏天還好，到了冬天，鞋子撂在屋外進了寒氣，第二天早上穿的時候，不冰涼扎骨才怪呢，大姑爹只能穿上鞋，一溜小跑去去鞋里的寒氣。

一切的轉變發生在前年，大姑陪大姑爹去了趟醫院后。做了一系列檢查后，醫生支開大姑爹，告訴大姑，大姑爹的生命可能只能按秒來計算了。

口到家后，大姑把大姑爹脫在門外的臭鞋撿了回來，對他說：“老頭子，以后鞋就別脫外面了，家里有你的地方……”當晚，大姑沒讓大姑爹下廚房，在餐桌上還奇跡般地出現了白白凈凈的蒜瓣，和有搟面杖粗的大甜蔥以及上好的辣醬，大姑爹反倒不敢碰了，狐疑地看著大姑，不知道自己的媳婦今天唱的是哪出。大姑強作笑顏地對他說：“老頭子，你遷就了我幾十年，從今往后該我順著你了。”說完，把一個蒜瓣放進嘴里，閉上眼使勁地嚼，還說：“真香、真香……”大姑爹喜上眉梢，還戲稱太陽從此從西邊升、東邊落了。

大姑爹駕鶴西去之后，大姑每頓飯都離不開蒜瓣和大甜蔥蘸辣醬了。大家覺得大姑的一對兒女全在外地，她一個人日子過得太清苦了，都動員她找個老伴，她都拒絕了。

一次大姑拗不過我媽盛情，去相了次親，約會回來后，她對我媽說：“我和那人將來肯定合不來，他是南方人不喜歡吃大蒜……”說得我媽眼淚在眼眶里直打轉。從此，我媽再沒給大姑張羅老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