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 口

你說,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你不再和我說那些綿綿的情話了,哪怕就是最簡潔的那三個字。又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我們的床變得這樣冰冷,以致于我躺著躺著,不由自主地渾身發抖。你還在要我,只是一言不發,默默地解開我紅色的胸衣,扳過我的身子。沒有往日的柔情,婆娑。就像小學生做速算,我還沒有領悟過來時,你就得出了結果,大汗不止。匆匆忙忙地打你的呼嚕去了。
現在,我好像不認識你了。那個追求浪漫,喜歡詩歌,賺足了女孩回頭率的老公哪里去了?黑夜里,我睜大眼睛。我怕這寂靜的世界在瞬間吞食了我,也怕你咆哮著的鼾聲,壓碎了我一點點的尊嚴和渴望。
起來走進衛生間,對著鏡子顧影自憐。是我的身體不美了嗎?是我的激情難返了嗎?不是的,雖然我們結婚有兩年了,但我還是沒有要孩子,不就想多聚集一些愛戀,好為我們的孩子打下一個愛的基礎嗎?鏡中的那個人是我嗎?頎長秀美的身材,光滑溫潤的肩膀,挺拔如玉的乳房,盈盈一握的小蠻腰,自怨自艾的眼神。撫摸著自己的肌膚,還是那樣彈性十足,只是每一個毛孔就像一張張嗷嗷待哺的春燕的嘴巴。一種從來沒有過的饑餓感彌漫在周身。
這時,想到女友說的那句話,自己不禁吃了一驚。你這樣的身體,你自己要保管好呀,一不小心就會出軌的。
我是不會出軌的,即使是讓自己的皮膚餓死,也不會。不過,從戀愛開始就羞澀的我,怎樣回到往日的甜蜜中呢?
返回到冰冷的床上,依舊輾轉難眠。往日的一幕幕映在眼前,那時我們是大三的青澀男女生,你是如此會調動我的每一個細胞。那天我們在相互的對視中,我的腦袋一片蒼茫,但我阻止了你尋尋覓覓的手。你捧起我的臉,說我是含羞草,你還朗誦著雪萊的名詩:花園里有一株敏感的植物,早春的風喂給它銀色的露珠,它扇型的葉子在陽光下展開,等到夜之吻后,又合攏起來……
你的嘴唇飄過來了,我真的感到夜的溫情和柔媚。你的手在我的身上游走,這次,我沒有阻擋你,我感到你就是詩神和愛神的化身。你得意了,對著茫茫的夜空,在我的耳邊低吟:還有玫瑰,像要入浴的仙女,正在深深揭開她鮮紅的胸衣,她一層又一層,對著迷醉的風,整個裸露著愛與美的靈魂……
我感覺自己的身體頓時輕盈無比,如同一片葉子,隨著你的喘息一會隨風抖動,幸福著戰栗,一會靜若春水,等待柳枝撥動漣漪,一會羞澀地彎曲,像掩藏著多年的心事,一會渴望著舒展,仿佛等待你的吻雨點般覆蓋。我用嬌拳捶打著你的胸。你說我是你催生的含羞草。你的嘴里還在叨念著那首詩:它最為柔弱,也最為愛撒嬌,終于它睡進了夜的懷抱。
我不能自持,在你的熱熱的鼻息里,飄到了哪里,是你的懷抱嗎?你說是的,你寬大的胸膛就是上帝為我度身定做的。你依偎吧!你幽咽吧你搖曳吧!你怎么啦?你的舌尖探進我嘴里,一首首徐志摩,拜倫,普希金,戴望舒的詩歌也擠進了我的耳朵。
是誰說的,女人耳朵最大的敵人就是情話和詩歌。你這個小壞壞,你的性商真的就是一百分。對于詩歌,你掌握得如此“熟能生巧”,你撩起的火苗竟讓我如此的“如火如荼”。
現在,我只有對著白得恐怖的天花板發愣,怎么男人如此多變呢?不行,我得自救了。我不想讓我年輕的愛戀就此消磨。可是拿什么拯救呢?
下班了,我早早回到家里。拿出多年未穿的白長裙以及當年我倆戀愛時在古玩店買的油紙傘,躲進浴室,將淋浴器打開,一時間水霧彌漫,整個浴室顯得飄渺。我幻想著給你一種全新的感覺。
你回到家里,見到我的小紙條:菜在桌上,我在雨中……我今天和你玩個游戲。不要擔心我會淋濕,我渴望一場及時雨。
你胡亂拈了幾口菜,眼睛卻四顧著,嘴里呼喚著我的名字,你不知道我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沒有找到我,你敲著臥室的門。我不在。你又敲開了浴室的門。
你掐著自己的手臂,說,不是在做夢吧:錄音機里播著你當年讀得最多的《雨巷》,你的眼前出現了一位女子,一襲白裙,手里撐著油紙傘,獨自徘徊在悠長悠長的雨中,眼神凄迷,仿佛丁香一樣結著幽怨。我默默地走出來,走近你,太息一般的目光像夢一般凄婉迷茫。
是你嗎?我說,是的!難道我們家還有妖精出沒不成?
你的火種被我的愁怨點燃,我看見你眼里閃動的火焰,明明滅滅,若隱若現。你抱起我,走進臥室,嘴唇溫熱地貼上來,嘴里情話綿綿,我的小妖精,你怎么這樣善變呢?
我們像欲望海洋中的兩尾魚,無盡地糾纏著,膨脹的快感如同臺風一樣掀翻了海里所有的帆船。我們宛若曠野干渴的樹兒,貪婪地吮吸著彼此漾起的春潮。
你說我打開的潔白身體真的就是丁香樹,我眼里的愁怨就是美麗的夢幻。
你怎么眼淚婆娑,你說對不起,如果不是我今天的提醒,你還不知道我們的愛戀需要不斷進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