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為媒

王前鋒

一條多情的蛇

民國七年陰歷四月十六，皇歷上說是個好日子，陳家郢村的蛇王陳長庚和他的老伴按照當地的風俗，高高興興地將二十一歲的女兒陳小汾送到青蛇谷的婆家去成親。

青蛇谷的山路不太好走，不僅彎曲陡峭，而且石頭很多。一家三口雇了個趕腳的，挑著些陪嫁品，向前邁動著緩慢的腳步。約莫到了半晌午時分，路邊的林坡上出現了一個破舊的小屋，這是過去的守林人住的，小汾已經走累了，出了一身的汗，就跟母親說：“媽，我要到那小屋里去換件衣服。”

女兒去換衣，老兩口就坐在路邊上的石頭上等她。可是這一等就等了一頓飯的工夫，還沒見到小汾出來。做父親的急了，對母親叫道：“你這死人，還不趕快過去看一看。”

那母親不看則已，一看嚇得魂飛魄散，只見小汾的身上只穿著一件粉紅的兜肚，雪白的身子被一條大花蛇捆綁著躺在雜生的草棵里，其狀可怖，但小汾看上去卻好像是意醉神迷。

母親連叫救命，那大花蛇這才意猶未盡，吐著猩紅的信子，極不情愿地放下小汾來，可是卻欲離未離，那樣子似乎對小汾有一種極深的情意。

小汾的母親定下神來，這下她才看清楚了，那大花蛇的額上有一個鮮紅的點子，在碧綠的蛇身上顯得特別醒目，由于丈夫是蛇王，家里又是養蛇的，到了現在這個份上，她對這條大蛇也并不怎么害怕，見它不想走，就對它跺了一下腳，罵道：“畜生，還不快走。”

那大蛇似乎還挺懂事，聽到罵聲，就在小汾的身邊很有情意地磨蹭了幾下，然后才緩緩爬過頹墻離去。

這時，小汾的母親猛然看到頹墻外邊有個人影一閃，然后急速跑向了森林的深處。

母親心下疑惑，連忙給小汾穿好衣服，問她是怎么回事?小汾說：“我哪里知道呵，一見到那么大的蛇，我就暈過去了，但感覺那蛇對我好像并無惡意，暈暈中覺得快活。”

母親也不好多問，就將女兒引下山來，跟長庚說：“我看這門親事恐怕不太合適，要不怎么一開始就遇上如此不吉利的事情。”

陳長庚也感到很奇怪，但他是蛇王，堅持著說：“這有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青蛇谷就是出產蛇的嘛，也許它正在睡大覺呢，準是我們的小汾換衣時碰著了它，將它給惹惱了，它豈有不發怒纏人之理?”陳長庚嘴里雖然如此說，但心里對女兒的親事也罩上了一層濃濃的陰影。

小汾的婆家住在青蛇谷的一個老山洼里，村名叫作“董家山根”。這里出產各種野生的蛇種，其中有一種名叫“紅寶珠”的毒蛇特別名貴，不僅其味鮮美異常，而且食之使人年輕，體魄強健，性欲大增，食之可以長生不老。但是由于連年捕殺，加上這種蛇不易受精，繁殖艱難，目前已經近乎絕跡。

小汾的公公董老巳專靠捕蛇為生，這么多年來，他給陳長庚家提供蛇苗，同時還提供養蛇技術，兩人情同手足。但這兩個老友也常在一起酒后夸口，董老巳說：“長庚呀，你在陳家郢一帶的蛇王稱號，全靠我董老巳在給你支撐著呢。沒有我提供給你的蛇苗和養蛇技術，你陳長庚怎么做得了蛇王?”

對于這種說法，陳長庚當然很不高興，也曾想擺脫董老巳。可有一天，當他冒險夜闖青蛇谷，打算一展自己捕蛇絕活的時候，卻被一條不知名的毒蛇咬傷，正好遇到董老巳在巡山，不由大叫一聲：“我的兄弟，你不該如此逞能。”

陳長庚經過這一次驚嚇，心里才真的服了董老巳，知道自己在董老巳跟前學的僅僅是一點點皮毛，今生要保住蛇王這個稱號，還真的離不開董老巳這一家呢。

再說小汾早就聽說過董老巳家的兒子蛇蛋蛋品行不好，可是父親為了報恩，為了自己的事業和家庭的利益，想用兒女親家來維系兩家的這一層關系，她一個女孩兒家即使不愿意，也是無力抗爭的。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就在陳長庚和董老巳的兒女親事定下的第二天，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突然到陳長庚家來求婚，他在陳長庚跟前單腿跪下，道一聲：“陳老伯，我來向您老人家的女兒小汾傳送我的庚帖，望老伯允許我的求婚。”

原來，這個年輕人就是野味軒的主人李長恰。陳長庚的蛇養肥了，就賣給這個野味軒。小伙子今年二十四歲，長得一表人才，十年前當他還是一個孩子的時候，就從死去的父親手里接下了這個基業，而他父親的死卻是與陳長庚有關，因為他是吃了陳長庚的一條名貴的毒蛇“紅寶珠”以后死的。他臨死時就懷疑陳長庚在這條蛇身上做了什么手腳，并告訴了兒子。

說句老實話，如果沒有這層芥蒂，陳長庚選女婿肯定會選李長怡。在他看來，李長怡經營的野味軒是在城里，日后的發展是不用說的，而且家道殷實，小伙子德才兼備，女兒如果能嫁給他，將來的發展肯定會比嫁給董老巳家的兒子蛇蛋蛋要好得多。

但無論怎么說，許下人家那就是一言九鼎，是來不得半點馬虎的。陳長庚說：“李先生，小汾已經和董家定親，并很快就要結婚，你是一個很有出息的年輕人，將來一定能找一個比我家小汾要出色得多的好姑娘。”

李長怡一聽自己心儀已久的小汾姑娘就要成為別人的新娘，痛苦萬分，但他同時卻也顯得十分大度，他跟陳長庚說：“大伯，我向小汾求婚是真心的，我經過多次調查證實我父親之死與你老人家絕無關系，責任在董家。這次求婚不成我不怪您，只怪我自己來晚了一步。”

他剛離開，陳小汾就從自己的屋子里追出，“李長怡，我知道你是真心愛我，我也一樣，只不過我的父親也有難處，畢竟董家是我父親的恩人。”

李長怡聽小汾這樣一說，不由大喜，連忙道：“既然這樣，我等你，在你的新婚之夜，我倆一道私奔，我在青蛇谷的清風坡上等你。”

洞房驚變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陳長庚惟恐夜長夢多，就選了四月十六這個吉祥日子嫁女兒。可是誰承想，在出嫁的半道上，卻出現了大蛇纏住小汾這么一件不吉祥的事情……

小汾和蛇蛋蛋一對年輕人進洞房后，老兩口才算放下心，哪知，蛇蛋蛋這時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他將牽小汾的手狠命一甩，問道：“聽說你在娘家就有了老相好，這話可是當真?”

小汾受了侮辱，也沒好氣地說：“你認為我真的想嫁給你嗎?”這樣說著，小汾不由潸然淚下，自個兒上床，和衣而臥，只想等到蛇蛋蛋睡熟，她就好出門到清風坡與李長怡相約。

可是就在吹熄燈火的時候，她猛然看到外邊有一個女人的影子鬼頭鬼腦地伸在窗戶上，她大喝一聲：“誰?”那女人趕緊將頭縮了，小汾正要出門看個究竟，卻被蛇蛋蛋一下子拉住，將她牢牢地壓在身下……

第二天早上天還沒亮，小汾的父母就早早醒了過來，聽到外面蛇蛋蛋母親在哭喊：“我的兒呵……”

小汾的父母情知不妙，連忙打開門，只見女兒女婿住在西廂那個洞房的門扉已是大開，小兩口新婚，哪有起得這么早的?一看女兒，身上仍舊只穿了一件粉紅的兜肚，卻又被那一條青身紅額大花蛇纏繞著躺在床笫之上，而人卻是意識不清的樣子。大家一時

也手忙腳亂，不知怎么辦才好。

蛇蛋蛋呢?既無聲音；又無人影，就像從人間蒸發了一樣。

兒子突然沒了，而媳婦小汾雖被蛇纏，卻無大礙，董老巳老兩口一下子癱坐在地上。人群中有人叫道：“還不快去捉住那條大蛇，那就是多年不曾見到的‘紅寶珠呵!也許是它吞掉了蛇蛋蛋。”等到眾人來找它，那大蛇卻早已逃之夭夭了。

沒有了兒子，董家老兩口傷心欲絕，回頭一想，這事還真有點蹊蹺，一個好好的人怎么說沒就沒了?董老巳說：“這事不對，準是陳家的女兒在外面有了什么相好，兩人合伙弄死了我們的兒子，移尸他處也未可知。”

董家一怒之下，就將陳家告進局子。兩家本是世交，現在卻反目成仇。一個月后，法官終于從陳長庚那里得知野味軒店主李長怡曾來陳家求婚一事。

不用說，這個李長怡就是最大的疑兇。店小二見警署來捕人，就沒好氣地跟警察說：“我們家的主人到陳家求婚不成，早已心灰意冷，對這世界的看法就淡得多了，如今身體才得以恢復，這又一心撲在了生意上，哪里還有勁頭去什么青蛇谷。目前他出外購貨，不在家。”

警察來到李長怡的住處，一看房門緊鎖，屋門上蛛網連連，好像早已沒

人居住，哪里還有什么李長怡。

其中有個細心的老警再一

看，發現這蛛網好像是有人故意安上去的。于是幾腳將門踹開，里面的情形讓他倆大吃一驚：只見一個美麗女子被捆綁在雕花床腿上，雖然頭發蓬松，但卻難掩美麗。

警察將那女子和店小二一道帶到局子里來審問。

原來這個女子名叫馬蘭花，住在青蛇谷董家山根對山的馬家峪。由于從小和蛇蛋蛋相識，一同打柴放牧撿蛇蛋，所以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兩情相悅。董老巳看中了陳小汾做兒媳，兒子又不敢明說，這一對有情人也只好出了一個下策，他倆也是相約在蛇蛋蛋的新婚之夜，一道私奔。

蛇蛋蛋自打和馬蘭花密謀好了以后，在新婚之夜他用迷幻藥將陳小汾弄迷糊，自己出外和躲在窗外老榆樹下的馬蘭花相會。兩人趁著夜色，一路顛簸奔跑到城里，找了一家小旅社住了下來，名正言順地過起了夫妻生活。

可是這隨身帶來的幾個小錢很快就被用盡，連吃飯都成了問題。真是天無絕人之路，那蛇蛋蛋在街頭看到了一張告示，上面寫的是：

本店收購青蛇谷出產的毒蛇“紅寶珠”，除了給以高價以外，出售者還可以在本縣縣衙謀得一職，專司旅游、餐館，薪水豐厚，渴望能者一試身手。

文告下面的署名是廬陽縣衙和野味軒，并蓋有兩枚鮮紅的印章，大的是縣衙的方印，小的是李長怡個人私印。

蛇蛋蛋一看大喜，連忙揭下告示，趕到野味軒來，說自己能捉到“紅寶珠”，并保證能在近日內交貨。

野味軒的主人李長怡一聽，也是喜不自禁，他按照蛇蛋蛋的要求，付清了小旅社里的欠賬，同時將馬蘭花接到野味軒里來食宿。

原來，廬陽縣衙的縣長周國雄家有三妻四妾，又個個如花似玉，他感到力不從心，便到處找“紅寶珠”，自然想到了李長怡。

一個多月過去了，蛇蛋蛋卻連“紅寶珠”的影子也沒找到，不僅是紅寶珠沒找著，就是連蛇蛋蛋自己也不見了蹤影。

這下李長怡也慌了。他可是在周國雄跟前拍了胸脯打了包票的，這下既找不著“紅寶珠”，又找不著蛇蛋蛋，他怎么向縣長去交差?

馬蘭花也是一個多月沒有見到蛇蛋蛋，心里也著了慌，她不知蛇蛋蛋到底出了什么事?打算悄悄溜走，去尋心上人，不想被看管她的店小二逮了個正著，于是就將她捆綁著扣押在店里……”

至此，陳長庚才被無罪放出，一家三口得以團圓。

那么，這個蛇蛋蛋到底去了哪里呢?

人蛇奇情

其實蛇蛋蛋說要去找“紅寶珠”，的確也不是什么大話，在他父親的調教之下，對各種蛇的習性，早就爛熟于心，尤其熟悉蛇類語言。他站在山野里，只要打一個唿哨，蛇們就會成群結隊向他游來，他用這種方法，查清這個青蛇谷還有最后一對“紅寶珠”。

但是，他卻不知道，這一對紅寶珠最初卻是他父親用高價賣給陳長庚的，陳長庚將它養在蛇園里，經過多年精心養殖，才繁殖出一尾后代。

聽說陳長庚的蛇園里有“紅寶珠”，那野味軒的主人，也就是李長怡的父親李明蒼出了高價想要這“紅寶珠”，吃了好讓自己增壽。陳長庚實在經不住他的一再哀求，考慮到主客關系，只好將那一尾小的“紅寶珠”給了他，因為大的是一對夫妻，這一雌一雄若有一條廢了，這“紅寶珠”就會從此在人間絕跡。

誰曾想這“紅寶珠”必須長足十年才能食用，因為只有長足十年，這蛇身上的儲毒線才長得明晰，宰殺時才能將毒線抽掉，否則食用的后果是不堪設想的。這一點只有董老巳知道，陳長庚并不曉得。但董老巳又絕不會輕易將這秘密告訴陳長庚。他的隱瞞最終讓李明蒼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因而讓陳李兩家產生誤解再難聯姻，陳小汾理所當然地成了他家的兒媳婦。

陳長庚的蛇園里有“紅寶珠”的消息在李明蒼死后不脛而走，有錢勢的紛紛來此探詢購買，這讓陳長庚感到萬分為難。

那時，陳小汾已經開始懂事，她從小就和父親在蛇園里勞作，和這一對可愛的“紅寶珠”結下了深厚的情誼，經常和它們躲在草棵里嬉戲，這兒時的伙伴一塊兒長大，感情深得不得了。小汾見到那么多的人坐車到蛇園來，就是為了要吃“紅寶珠”，她生怕父親一下子口軟，將它們賣給了別人，有一天，她趁父親不注意，就將“紅寶珠”悄悄地帶到園外，說一聲：“你們趕快逃命去吧。”

這一段故事就是連小汾的父母都不知道，不見了“紅寶珠”，只以為是它們自己逃走的，卻從來沒有懷疑過小汾。

時間過去了十多年以后，蛇蛋蛋就要違心地娶陳小汾了。他心里明白，只有除掉小汾，他才能和馬蘭花結合，于是，歹毒的蛇蛋蛋就想到了“借蛇殺人”。他在青蛇谷的林子里打了一個長長的唿哨，用蛇語叫來了這一對大毒蛇“紅寶珠”，要那一條雄花蛇絞死陳小汾，這樣，他就可以不擔任何罪責。

那天，正是他和陳小汾的大喜日子，而他卻守候在青蛇谷山路邊的破屋里。當時陳小汾正在換衣服，受了驚嚇一下暈了過去，蛇蛋蛋看那大蛇纏住小汾以后，自己就躲在頹墻后觀看。可是那條“紅寶珠”一下子就認出了當年的小主人，滿心歡喜，和她嬉戲，對她極盡纏綿，當小汾的母親趕來之時，它仍然對小汾依依難舍。

蛇蛋蛋一見有人來了，生怕事情敗露，趕快逃離現場。但他仍不甘心，等進了洞房之后，他又故伎重演。

蛇蛋蛋跑出來之后，才知道小汾仍然沒死，心里不免惱恨。為了能和馬蘭花長相廝守他只有去捕捉那一對名貴的“紅寶珠”了。

可是，這一次他想不明白怎么在青蛇谷里無論怎么打唿哨，不說“紅寶珠”，就是連其他的蛇也是一條不見。

他這才想起了父親教他學習蛇語時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學蛇語，心地要正道，蛇是最有靈性的，如果心術不正，蛇語就會失去作用。

夜色漸深時，蛇蛋蛋悄悄潛到城中，摸到了野味軒，來到馬蘭花住的地方，見到馬蘭花正在對燈垂泣。他輕聲叫道：“蘭花妹妹，我救你來了。”話未落音，兩個彪形大漢一把將他牢牢捉住。

有情人心相牽連

李長怡將蛇蛋蛋拿到縣長周國雄跟前去問罪交差。蛇蛋蛋被痛打一頓后，老老實實將自己的一切作為招了出來。

李長怡見到這個蛇蛋蛋懲罰得差不多了，就跟周國雄說：“看來只有叫他的老子董老巳拿蛇來救兒子了。”

知道兒子還在，老頭子喜極而泣。只兩天工夫，那董老巳就將青蛇谷的那一對“紅寶珠”捉住交到縣衙里來了。

這邊，那李長怡順理成章地向陳家求婚。陳長庚夫婦自然是喜不自禁，一喜兩家曾有的芥蒂不再，二喜小汾終身有靠。可沒想到小汾卻不答應，她獨自端坐在蛇園里，淚水潸潸。

李長怡驚問其故，小汾說：“你雖然對我恩重如山，我日后一定會有酬報，只是我的那一對‘紅寶珠，被你賣給縣長吃了，對于你這樣的人，我絕不會答應這門婚事。”

李長怡笑道：“小汾，為了這一對‘紅寶珠，我可是費盡了心思，我早就將它們調了包，周國雄吃的那一對‘紅寶珠，是一對冒牌貨。”

“何以見證?”

“現在就帶你去覓你的老朋友!”

兩人來到野味軒，只見那兩條可愛的“紅寶珠”正搖頭擺尾地向小汾致意。小汾一見它們，忍不住眼淚潸然而下：“可委屈你們了。”

李長恰說：“小汾，你應該高興才是，怎么又流淚呢?”

小汾臉上充滿了擔憂，說：“你認為周國雄就是那么好糊弄的，一旦被他發現，你吃不了兜著走。”

李長怡笑著說：“這事我早就想好了，我倆帶著‘紅寶珠和你的父母一道到青蛇谷的老林里去居住，我們一邊研究‘紅寶珠的特性，一邊想法去進行繁殖。也許這蛇種還能有救。”

小汾高興極了：“長怡，你才是我真正的知音!”

兩天后，野味軒的那個店小二在點燈時一不小心，一下子將燈燭碰倒，野味軒遂陷入一片火海……

而在青蛇谷的山路上，一對年輕人正在春風里行走著，森林的深處，有一片誘人的新綠……

責編章慧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