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 木

“時間只允許我向稿紙上噴血,不允許我‘玩弄文學。”這是七旬作家叢維熙的肺腑之言,迄今他出版的50多本書就是最好的詮釋。自1979年重返文壇以《大墻下的紅玉蘭》轟動之后,他的創(chuàng)作勢頭猶如掘開了旺盛的泉眼,噴涌不止。根據(jù)其同名小說改編的電影《第十個彈孔》獲文化部頒發(fā)的優(yōu)秀故事片獎;中篇小說《大墻下的紅玉蘭》、《遠去的白帆》、《風淚眼》獲全國第一、二、四屆優(yōu)秀中篇小說獎;長篇小說《斷橋》、《鹿回頭》備受文壇關注;長篇紀實小說《走向混沌》在文學失去轟動效應的今天仍引起轟動并一版再版;一至八卷400多萬字的《叢維熙文集》精裝本面世后,受到評論界矚目。
20世紀80年代至90年代,中國新文學的崛起及一種尋根思潮的涌來,出現(xiàn)了中國文學史上的一個艱澀、濃烈的“傷痕”文潮,這個文潮與在這個文潮中寫作的人是中國知識分子或文人的一個特殊群體。這中間少不了“大墻文學之父”叢維熙。
在當代中國文壇,叢維熙是一個富有傳奇色彩的作家。1933年生,1956年因創(chuàng)作長篇小說《南河春曉》被錯劃為右派,從此開始了長達20年的勞動改造,從24歲到44歲,他在那7300多個漫長的日日夜夜里,在大墻內外當過煤礦、鐵礦掘進工,磚窯制坯工、出窯工,化肥廠鐵工、車工和漂粉工……
生活決定了叢維熙只能深掘屬于他的那口深井,而不可能成為時尚文學中的“新潮時裝模特”。自20世紀90年代始,他便遠離喧囂,謝絕眾多社會活動。正是因為這種內在的張力,使他一鼓作氣完成了回憶錄長卷《走向混沌》三部曲。《走向混沌》是一部記錄作家20年勞改生涯的真實歷史;是一座塑造那個時代知識分子群體肖像的世紀浮雕;更是一場發(fā)自知識分子內心深處的自我拷問。
叢維熙把民族的使命、民族的責任扛在肩上,把個人所承受的苦難和祖國的命運緊緊融合在一起。他的作品之所以深藏了中國歷史的經緯與中國知識分子在特殊歷史年代中的雄渾悲壯,就因為20年的磨難給了他許多作家無法得到的悲劇創(chuàng)作題材,20年的苦難生活決定了他必須去寫。已出版的英、德、日等6種版本的《走向混沌》,為何能使廣大讀者產生強烈的心靈震撼?就是因為他在作品中忠實地紀錄了知識分子的命運。某些作家寫知識分子的命運是從資料里去找,而叢維熙則是自己從生活里滾出來的,具有驚心動魄、生生死死、大喜大悲的真切感受。一個客觀的文學敘述者與從生活中滾出來的人感受是絕對不一樣的,因為血的歷程,水是無法取代的。
《走向混沌》之后,叢維熙又完成了《裸雪》、《酒魂西行》、《逃犯》三部長篇小說的創(chuàng)作。此外,還發(fā)表了相當數(shù)量的短篇小說、散文和文學評論等作品,是一位刻苦耕耘的優(yōu)秀作家。為此,他被載入英國劍橋編撰的《世界名人錄》和《國際名人傳》。
叢維熙早年的作品,深受孫犁和屠格涅夫作品的影響。新時期,由于生活環(huán)境的巨變和創(chuàng)作題材的轉移,叢維熙的小說創(chuàng)作儼然與“荷花淀派”分道揚鑣。不過,近年出版的自傳體小說《裸雪》,又讓人們看到早年“荷花淀派”文學的影響,在叢維熙的心靈深處和字里行間,仍然生氣勃勃地存在著。叢維熙作品題材多樣,視野開闊,取材于農村新生活的作品,格調清新雋永。他所開拓的“大墻文學”作品,筆墨震撼人心,格調冷峻沉郁。
叢維熙對創(chuàng)作的執(zhí)著精神,在文壇頗有口碑。“文學創(chuàng)作本身就是馬拉松賽跑,無論作家取得多么大的創(chuàng)作成就,都應該隨時把腳下當作起點,要排除自我感覺良好的心態(tài)。我一直認為自己向讀者奉獻的是一筐癟谷,而不是籽粒飽滿的糧食。在文學這座大山面前,任何作家都會高山仰止。在車水馬龍、燈紅酒綠、色彩繽紛的大千世界面前,作家的心態(tài)應該像湖水,不應像海水,要不受時尚沖擊,不被時尚所左右,始終如一地摯愛著自己的事業(yè)。”
盡管叢維熙有著非同一般的苦難經歷,但生活中的他是很樂觀的。他的說說笑笑有很大的包容量,有的讓人一笑了之,有的讓人在大笑之后,回味無窮。寫作、讀書之外,叢維熙業(yè)余的興趣大致可以歸納為三個:一是他對體育充滿癡迷,中國足球隊的每一場悲劇,常常影響他個人的喜怒哀樂。二是他在青年時代有過一段時期迷戀音樂,學過鋼琴。除了這兩種自娛身心的愛好之外,第三個愛好便是“碼長城”了。白天創(chuàng)作一天,晚上去搓搓麻將,對他說來,是一種精神調劑。叢維熙除酒量上乘之外,煙也吸得很兇。他有一條自撰的生命運算方式:上帝什么時候招呼,咱就什么時候跟著他走。花費在苦練筋骨上的時間,和延長壽命的時間大約等同一致。他自知這種理論謬之以極,全然與當今保健要求相悖。但我們從中不難看到,他的心態(tài)恰似平靜的湖水,能經常保持平常心,亦有可取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