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新進

1998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葡萄牙作家薩拉馬戈曾經這樣說:“沒有一個葡萄牙作者能夠企及佩索阿那樣的偉大。”佩索阿,這個詞在葡萄牙語中,有“個人”和“面具”兩種含義。費爾南多·佩索阿,一個名字里面有“面具”的詩人,在現實中給自己制造多個面具,為葡萄牙文學留下了一個迷人的神話。
1912年,在一個“靈感噴涌”的時刻,他虛構了一位詩人,里卡多·雷耶斯,一位受過古典教育的醫生。兩年之后,另一位詩人阿爾貝托·卡埃羅被他“創造”出來。這是一個自幼失去雙親的牧羊人,和一位姑奶奶住在鄉下,26歲時死于肺病。其后,另一位詩人在他的想象中產生了,這就是阿爾瓦羅·坎波斯,一個對科技、機器、航海、海盜充滿興趣的工程師。為了讓這些虛構人物變得活生生的,佩索阿不僅把自己創作的不同作品分別歸到他們名下,同時還為他們虛構了各自的生平、故事。這些面具一樣的人物被他稱為“異名者”和“半異名者”。除了寫詩,他們還相互之間通信、評論和翻譯彼此的作品。佩索阿如此醉心于這個荒誕而又虛無的游戲之中,以至于弄假成真,他的一些朋友都以為他創造的這些“面具”是確有其人。
那么,這位生前默默無聞,死后被認為具有“與但丁、莎士比亞、歌德和喬伊斯同樣的地位”的詩人、作家,為什么要為自己制造這么多的面具呢?在他的詩歌《我把有邊界的靈魂留給》中,他這樣寫道,“因此我調和/我自己和上帝的造物/上帝擁有一個千變萬化的模型/我,是更多的千變萬化的模型/因此我效仿上帝/當他造好一切/也從那兒拿走了/無限和統一”。正是這種對于虛構的熱愛,源自內在的“創造”的激情,使他為自己制造了眾多“化身”,并且和他自己一起形成了一個封閉卻又自足的“宇宙”。
除了詩歌,佩索阿還創作了卷軼浩繁的散文、評論、書信和日記。1935年他去世之后,留下了一個箱子,里面裝著的遺稿竟有25426件!《惶然錄》就是他的友人經過整理之后出版的。這部隨筆集完整地記錄了這位偉大作家在他平凡的生活中對于世界和生命的思考。生命、死亡、時間等等重大哲學命題,他都一一進行了深入的探究,得出了與眾不同的結論。也正是在這本書里,隱藏在多重面具背后那個最真實的他自己,終于清晰地呈現出來。“也許,永遠當一個會計就是我的命運,而詩歌和文學純粹是在我頭上停落一時的蝴蝶,僅僅是用它們的非凡美麗來襯托我自己的荒謬可笑。”這段話不僅體現了他內心的矛盾,也反應出他對文學的虔誠。對于哲學的研究讓這本書具有強烈的形而上的意味。諸如這樣的句子:“一些人統治世界,另一些人組成了世界。”“一切事物最終來說都是相對的。”“行動,是真正的智慧。”這些閃爍著智慧之光的語言不僅能夠引起人們更多的思考,也富有教諭的性質。
從《惶然錄》中,我們可以看到,佩索阿的性格不僅是多重的,而且是矛盾的。正是如此,使他成為一個無比復雜的作家。就連他自己,也在《煙草店》一詩中表明了這一點:“我試著取下面具,它已和我的臉難解難分。”
《惶然錄》費爾南多·佩索阿著韓少功譯上海文藝出版社2004.4定價:35.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