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京華
1946年4月8日下午2時左右,一架C47美式運輸機因迷失方向在晉西北興縣東南40公里的黑茶山遇濃霧觸山失事,機上17人全部遇難。飛機上乘載的是參加國共談判,準備從重慶返回延安向中央匯報請示工作的中共中央委員王若飛、博古,在皖南事變中被國民黨囚禁、剛剛獲釋不久的新四軍軍長葉挺,還有中共中央職工委員會書記、出席巴黎世界職工代表大會的解放區職工代表鄧發和著名民主人士黃齊生等,史稱“四八烈士”。在這次事件中犧牲的博古,當時任延安《解放日報》兼新華社社長,他是我黨早期重要領導人之一,也是黨的新聞事業的開拓者和奠基人之一,犧牲時年僅39歲。本文主要結合博古兩次擔任新華社社長的經歷來反映他新聞思想和實踐的一個側面。
一、兩度擔任新華社社長
博古曾兩度擔任新華社社長,他與新華社的淵源要從紅中社時期談起。1931年11月7日,中華蘇維埃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在江西瑞金開幕,當晚新華通訊社前身——紅色中華通訊社(簡稱紅中社)成立并發布新聞。
在紅軍長征途中,紅中社的廣播停止了,但紅軍電臺的抄報工作沒有中斷。1935年11月,紅軍到達陜北瓦窯堡后,紅中社又恢復了業務工作。從紅軍到達陜北后到抗戰爆發前,博古先后擔任了臨時中央政府西北辦事處主席和中共中央組織部部長職務,其間曾分管通訊社工作。
1936年12月,在博古主持下召開了紅中社工作會議,確定了人員分工,廖承志負責國外電訊,翻譯全部外電,向仲華負責國內報道,每天發兩千字的電訊,同時負責編輯《紅色中華》報,李柱南負責中文譯電。
1936年12月12日,西安事變爆發,博古作為中共代表團成員之一參加了和平解決西安事變的談判。為配合西安事變的和平解決,擴大宣傳我黨的抗日主張,不久紅中社西安分社(后改為新華社西安分社)成立。西安分社是新華社歷史上第一個分社,雖然存在的時間不長,僅僅兩三個月,但它為人們及時了解西安事變的真相,粉碎國民黨頑固派的造謠,澄清當時人們的一些錯誤認識,起到了積極作用。
1937年1月,黨中央由保安縣遷到延安,紅中社也隨之遷到延安城內,隨著抗日形勢的發展,黨中央決定將紅色中華社改名為新中華社(簡稱新華社),《紅色中華》報改名為《新中華報》。名稱改變后,報紙與通訊社仍是一個機構,一班人馬。社長由博古兼任。改名的事中央沒有發文件,是由博古口頭傳達的。
1937年7月7日,盧溝橋事變發生,全國性抗日戰爭開始。根據黨中央決定,博古離開延安,參加國共談判工作,隨著革命形勢的需要,他先后參加了中共長江局和南方局的領導工作。
在國統區工作時,博古對國民黨政府百般刁難、阻撓《新華日報》的新聞報道工作十分憤慨。他曾表示希望在延安創辦一張日報和一個強有力的通訊社,“以便毫無保留地將我黨主張傳播到全國全世界去,揭露獨裁者的陰謀勾當,幫助全國人民,使他們的眼睛更加明亮起來,他們的力量更加團結和壯大起來。”①1940年11月,遵照中央指示,博古從重慶返回延安。1941年春,中共中央作出決定,將《新中華報》與《今日新聞》合并,改出《解放日報》,博古任社長,楊松任總編輯。
這時,新華社由楊家嶺遷至清涼山,與《解放日報》住在一起,由以博古為首的編委會統一領導,社長向仲華參加報社編委會工作。新華社機構設廣播科和翻譯科,原通訊科及其人員并入《解放日報》采通科。記者既是報社記者,也是新華社記者。行政后勤機構也是統一的。11月,向仲華調離新華社,新華社社長由博古兼任,副社長由吳文燾擔任。這是博古第二次擔任新華社社長職務。
從1941年到1946年,在擔任《解放日報》和新華社社長的這五年時間里,博古在黨中央的直接領導下,特別是毛澤東同志的具體指導下,開拓了一條辦好黨報的新路,并為新華社的發展打下了良好的基礎。通過延安整風和《解放日報》改版,博古本人也在思想上進行了深刻的反思,在辦報方針及理論認識上都產生了質的飛躍。
二、戰爭年代建設現代通訊社的思考和探索
博古對新華社工作的具體領導主要集中在1941年至1946年這段時間內。此時,新華社的發展已有了一定規模,世界上一些重要通訊社的電訊,基本上都可以抄收下來,同時,國內文字廣播的數量也有了增加,內容的針對性和指導性都得到了加強,并于1940年底試辦了我黨歷史上第一個口語廣播電臺——延安新華廣播電臺。新華社還逐步在部分抗日根據地建立了自己的分支機構。但與當時中央對宣傳工作的要求相比,新華社無論從機構規模還是報道內容等方面都亟待加強。
為進一步統一國內各根據地宣傳上的分散狀態,更好地宣傳我黨的政策方針及抗日形勢的發展,1941年5月,中共中央書記處發出關于統一各根據地對外宣傳的指示,指出:“各地應經常接收延安新華社的廣播,沒有收音機的應不惜代價設立之。各地報紙的通訊社,應有專門同志負責接收與編輯的工作,應同延安新華社直接發生通訊關系,并一律改為新華社某地分社。關于電臺廣播內容與廣播辦法等,應受延安新華社之直接領導。”“各地報紙應經常發表新華社廣播。”根據中央指示,博古提出建立自己的通報臺。經過積極籌建,新華社總社通報臺于當年7月建成。任務是負責總社與各地分社進行通訊聯絡,抄收分社來稿,為文字廣播補漏糾錯,并向分社發布報道提示、業務通報等。最初通報臺只有一個,報務員10余人。通報用的機器都是15瓦的小型發報機和手搖馬達。通報臺的建立為加強總社與分社的聯系,建立統一的發稿網絡奠定了基礎。
博古認為,建設真正的現代通訊社應建立完備的發稿系統和通訊網絡,技術支持是其中一個方面,更重要的是體制和組織建設,如總社應加強與分社的聯系和指導等。1942年5月29日,《解放日報》、新華社編委會開會專門討論新華社的業務工作,博古在大家發言后指出,新華社工作有了改進,人員安心工作,建立了校對制度。但是作為真正的通訊社,尚未建立起完備的發稿系統和通訊網,指導分社也不夠。現在應當向正規方面努力,要統一指導敵后各分社工作。要利用通報臺與山東、晉西北、冀中、晉察冀等分社聯系;廣播科應認真研究各分社發來的電報。
同年10月26日,博古又在編委會上指出,新華社在對外宣傳上比《解放日報》還要廣,它對黨的宣傳指導是很重要的。我們黨辦通訊社是從延安開始新的創業的。不久前才正式統一了廣播,由總社統一領導,這是通訊社的一大進步,是通訊社的雛形。因此也加重了我們的責任。今后要提高質量,使內容生動精確。今后新華社的作用及影響,在傳達黨中央的意志上占很重要的地位。目前的任務是:一、真正管理好各分社,了解分社狀況。二、指導分社工作。三、廣播出去。目前廣播的內容冗長,沒有改寫,要精練,要有選擇。技術上要改進。四、電務科盡量多收電訊,提高工作情緒。五、翻譯部要提高質量,工作效率太低的可以精簡,要增加業務學習。
這兩次編委會對新華社業務建設的發展具有重要意義,在會議精神的指導下,新華社在抓總社各項業務建設的同時,加強了對各地分社的指導和聯系,至抗戰勝利后,以總分社、分社為基礎的解放區通訊網已初步形成。
博古在兼任新華社社長期間,努力發展新華社收、發、采、編、譯等各項業務,使新華社業務實現了幾項重大發展:一、統一了全國的文字新聞廣播。二、經過一系列籌備工作,1944年9月1日開始了新華社歷史上正式的英文文字廣播,我黨聲音第一次通過自己的通訊社傳到海外。三、1945年9月延安新華廣播電臺正式恢復播音。四、新華社總社從幾十人發展到120多人,在各大戰區相繼建立了總分社,分社也由幾個發展到40多個,初步形成一個遍布各根據地的具有統一指揮的新聞通訊機關。新華社的報道由主要面向根據地,開始轉為主要面向全國和世界。
1946年2月10日,博古在編委會上對他赴重慶參加政協憲草審議后報社、新華社工作做了具體安排,并提出了下一步的發展思路。他指出,報紙與新華社目前處于過渡階段,只能維持現狀,但要準備將來成為全國的報紙和通訊社。
三、難忘的領導風范
博古工作非常勤奮、認真,一天很少休息,除了看稿件、寫文章、開會討論、個別談話以外,還要看各種報章雜志,再有時間的話,還要做一些翻譯工作。他先后翻譯了《蘇聯共產黨歷史簡明教程》(二冊)、《辯證唯物論與歷史唯物論基本問題》(四冊)、《共產黨宣言》等馬列著作。
博古經常告誡同志們:辦報、辦通訊社,就要隨時準確地了解時局的動向,做到在政治上對黨和人民負責。他每天都要聽新華社匯報電臺剛收下的重要新聞,并向中央反映。1942年10月,在斯大林格勒戰役的關鍵時刻,他一再親臨新聞臺去掌握情況。毛主席的名篇《紅軍的偉大勝利》,就是根據新華社編譯的有關戰況的電訊寫成的,而直接提供這些資料的正是博古。1945年日寇投降后各地解放軍向敵占區大舉進軍時,博古親自制作了一套卡片,把各地解放軍進軍的日期、地點、戰果、戰局的變化發展等都簡要地作了注解,以便在文章、評論和修改稿件時查對參考。
博古對稿件的要求很嚴格,他非常注意新聞寫作,常常以杜甫的“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名言來教育大家。有一次廣播科的年輕編輯陳笑雨編了一條新聞送給博古看,博古認為稿子寫得有問題,就把眼睛一瞪,說:“這就是黨八股!語言無味,像個癟三!”過了一會兒,他又擔心批評太重了,在翻到下面兩條新聞時,立刻轉口說:“像這兩條,那就好了,上面那條,你怎么搞的?”并且微笑著看著這位年輕的新干部。這一幕在陳笑雨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在后來回憶起這一片斷時深情地寫道:“博古同志的音容,當我寫到這里的時候,還歷歷如在眼前。”②
在工作中博古十分尊重別人的勞動,而且常主動承擔責任。按照博古的意見,從1942年起,新華社要求各分社定期進行工作總結,總社也對他們的報道工作及時提出要求和改進意見。在一份給分社的意見書上,副社長吳文燾在下款署了“總社博古”四個字,博古審閱后把稿子退回時,卻把下款的“古”字改為“吳”字,博古解釋說:“里面主要是你們的勞動,由兩個人署名,也表示要共同負責的意思,以后就那么辦好了。”1943年初,當時的中央辦公廳主任楊尚昆打電話向博古傳達說,《解放日報》發表過的十多篇對敵后根據地生產建設有指導意義的文章通訊,新華社沒有加以廣播是錯誤的,應該早日補發出去。對此,吳文燾寫了一篇檢查,交博古閱后轉中央辦公廳。博古仔細看了一遍,抽出筆來在后面批了“這個責任應由我負”幾個字,并簽上了自己的名字。③
在緊張繁忙的工作之外,博古還十分關心干部的文化生活。他常指示俱樂部工作人員,要活躍同志們的生活。他不僅積極參與組織一些活動,還拿出自己珍藏的唱片當作舞會的舞曲,并將自己的稿費貢獻出來用作活動經費。
注釋
①張越霞:《悼博古》,《解放日報》1946年4月20日。
②③分別摘自任豐平、陳笑雨、吳文燾的回憶錄,《新華社回憶錄》第一輯,新華出版社1986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