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立民
為了得到好的理論宣傳效益,恩格斯對“宣傳者”提出了四項要求:“更多的智慧,思想要更加明確,風格要更好一些,知識也要更豐富一些。”(《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四卷304頁)實際上,這四項要求同樣是對新聞評論提出了審美的要求。在形形色色的新聞評論快速發展的時下,從審美訴求的角度探討評論的距離提升、氛圍營造、邏輯力量、話語構成等不僅是現實的急需,而且是新聞學“與時俱進”的歷史必然。
本文意在對新聞評論中的距離提升作一點思考。
新聞評論和新聞事件距離的“有限拉開”,即行話里說的“切口要小”,給評論員提供了馳騁的空間,亦為讀者對事件背后的歷史意義、現實意義、理論意義的理解進行了“導讀”。“以小見大”就是依靠“深挖”、“聯想”或“對比”等手段從比較小的新聞事件里找到一個“引人入彀”而“別有洞天”的切入點,進而提醒受眾關注一個“事關重大”的“原則問題”。
1984年底,中國銀行同意向蘇聯提供200萬美元的貸款。在動輒上千億美元的國際金融事務中,這件事情的確不大。可法國《費加羅報》(1984年11月14日)的評論員卻作了題為《中國不但貿易順差而且是金融大國》的評論。其中說道:“這筆貸款的數額小得不值一提”,可它說明“蘇聯斤斤計較地向北京盟友提供幫助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是否應該認為,中國提供的這200萬美元的貸款是一種中國的略帶一點殘酷的幽默?”文中通過“1980年以來一直是順差”、“擁有黃金外匯和外匯儲備200億美元,相當于英國”的具體數字點了“金融大國”的題,顯示了評論員抓住宏旨大義、見微而知著的眼光。①
《北京青年報》(2003年2月27日)有消息說:“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國家發展計劃委員會主任曾培炎,今年1月中旬在東北考察煤礦資源枯竭地區沉陷問題并慰問煤礦困難職工途中遇車禍受傷。昨天,在中央電視臺十六屆二中全會的電視新聞上出現了曾培炎的畫面。據悉,曾培炎目前已基本痊愈,在即將召開的十屆人大一次會議上,仍將按慣例作計劃報告。”②
計委主任遇車禍受了傷而且已經痊愈,也不能說是“驚天動地”的大新聞,可是馬少華先生評論道:
這明顯是一條遲到了的消息,盡管巧妙地找到了一條很近的新聞由頭。我特別留意到這一點,不是挑剔或是稱贊這家報紙的操作,而恰恰是因為:國家高級官員身上發生的類似事件,長期以來絕少報道。這種不符合新聞規律的現象,可能有著各種各樣的考慮或紀律,但都是信息封閉、信息控制的結果之一。
…………
對于人民來說,領導干部千篇一律的視察、參觀、剪彩,乃至開會,都可能不是新聞,有的可以說是“假事件”(外國傳播學者的一個學術定義,不含褒貶)。但是,落在誰身上都是真的“事件”和真的新聞的事兒——車禍,落在他們身上也當然無疑義的是新聞。一個高級領導干部車禍受傷的漏報或者封鎖,可能是很小的事,但是領導干部身上的普通新聞不能像其他新聞那樣及時報出來。③
“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把對這樣一次車禍的報道上升到“把新聞當成新聞,把不是新聞的別當成新聞;把讀者關心的當作新聞,把讀者不關心的別當成新聞”的高度,作者顯然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2003年年初,前香港財政司司長梁錦松為剛降臨人間的愛女買了新車——這對于“財神”梁某來說也算不得大事。可他由此被指控“避稅”。為此他向市民大眾道歉、自責,還拿出了相當數目的錢捐給慈善事業以示懺悔。針對此事,《南方都市報》評論員束學山“以小見大”地發問道:
有論者認為,這是源于政府官員的“公事和私事”都“公開和透明”的結果。但我以為,“公開和透明”只是一個外部條件,但這個外部條件卻不一定能產生如此良好的結果。我們經常在我們的周圍看到一些官員跑官要官、買官賣官的丑惡現象,看到一些官員甚至只是小科長卻開著高級小轎車上下班,以至于某省的高級官員在會上對這種現象進行了尖銳的批評,但為什么沒有產生類似于梁錦松的“效應”呢?
……這一切,是因為在香港,無論是政府官員還是媒體和市民都有強烈規則意識,規則強于潛規則,規則戰勝了潛規則……
“梁錦松效應”已經給我們做了一個良好的示范,現代社會應該形成這樣的規則文化:整個社會,不僅是政府部門還有媒體和無數民眾都遵循這種規則,都按照這種制度辦事,那么我們的社會會更健康、更文明。④
從香港的“規則戰勝了潛規則”“提升”到我們四周的“不透明”,從一人一事討論到“潛規則”的如何廢止,評論員顯然對“梁錦松效應”有著比較深入的思考。
通過以上簡析可知,這種“以小見大”的新聞評論關鍵是“小”和“大”之間一定要有必然聯系,即具有“提升”或“借題發揮”的前提,具有“水到渠成”的內在邏輯聯系,讓受眾稍覺“意料之外”的同時很快感到“情理之中”。否則,不顧新聞事實而胡亂“提升”、硬性“提升”,就會變成“小題大做”甚至“以偏概全”。
總之,“以小見大”不是“評論什么”的問題,而是“怎樣評論”的問題。上世紀 30年代“文化圍剿”之際,報紙編輯呼吁海內文豪“從茲多談風月,少發牢騷”;魯迅先生笑曰:“想從一個題目限制了作家,其實不能夠的。……‘月白風清,如此良夜何?好的,風雅之至,舉手贊成。但同是涉及風月的‘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呢,這不明明是一聯古詩么?”(《準風月談·前記》)因為“文明批評”和“社會批評”關乎社會進程和文化前進的方向,所以尤其需要高屋建瓴的眼光,深邃犀利的思考。即從較小的“切口”步步深入、擴展,從“風月”中發現“風云”,從司空見慣里窺見重大的主題和驚人的“文眼”,進而達到貼近實際、貼近生活、貼近群眾的目的。
注釋:
①顏雄主編,百年新聞經典〔M〕.長沙:湖南大學出版社2000.424~425。
②國家計委主任曾培炎1月遇車禍現已傷愈〔N〕.北京:北京青年報2003.02.27。
③馬少華,曾培炎車禍報道為何遲到?〔N〕.廣州:南方都市報2003.02.28。
④束學山,“梁錦松效應”給我們的啟示〔N〕.廣州:南方都市報2003.03.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