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 克 李 群
發了大財之后干什么
把“富可敵國”這句成語用在比爾·蓋茨身上一點兒也不夸張:1999年,當他擁有850億美元時,葡萄牙的國民生產總值是840億美元,愛爾蘭是810億美元。按當年的國民生產總值,他一個人的財產就是匈牙利、冰島和盧森堡三個國家的總和。與世界級大公司相比,他也毫不遜色:按市場價值論,曼哈頓銀行是620億美元,福特汽車公司600億美元,麥當勞570億美元,都少于比爾·蓋茨一人的家產。
掙了這么多鈔票,自然不是像過去的守財奴那樣全部埋在自己床底下,而是要花的。1998年,比爾·蓋茨的豪宅建成,全部由電腦控制,耗資5400萬美元。裝修布置更是花錢如流水,別的不說,就說藝術品、文物的選購,就是令人咋舌的金額。好馬要好鞍,好房要好畫,他砸下3600萬美元的天價,終于把現實主義畫家溫斯洛·霍默作于整整一個世紀前的名作《迷失在大堤上》弄到了手,掛在新房里,這創下美國油畫有史以來的最高價。這種一擲千金,在他已經不是第一次了:1993年在索斯比拍賣行以2000萬美元從一位收藏家手里買來柴爾德·哈薩姆的《花房》,比原主最初出的550萬美元價格高了近四倍;1994年,他購進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巨匠達·芬奇那本18頁的筆記,用了3080萬美元。在具有傳統眼光的人眼中,這簡直是擺闊、瘋狂燒錢嘛。
賺錢,繼續賺錢,賺比現在多百倍千倍的錢。可是,有句西方俏皮話說得好:“100塊錢,那是張嚓嚓響的票子;10億塊錢,那是一個1后面加九個0的數字!”錢掙到一定的數額之后,對于個人享受而言就沒有太大意義了:就算掙到的家財能買下全世界的山珍海味,自己不也是只能一天三餐嗎?芽就算擁有的鈔票能買下全世界的廣廈華屋,自己不也是只能躺在一張床上嗎?芽
何況就其性格本質而言,比爾·蓋茨并不是一個貪圖享受的人。他之所以拼命工作,苦心經營,掙到天文數字那么多的錢,并不是以追求聲色犬馬、紙醉金迷作為動力,也不是為了炫耀于世作為自我滿足啊。確切地說,除了與軟件打交道本身讓他享受到思維與智慧的極大樂趣,他另一個動機,是想用掙錢,掙更多的錢,掙全世界最多的錢,來證明自己的本事。
好,現在已經掙到全世界最多的錢了,自己的本事已經證明給世人看得清清楚楚了,從一個電腦軟件程序開始,從一個創辦企業的草圖開始,建起了一個成功的公司;他還與他所愛的人結為伉儷,并且育有一雙兒女……下一步呢?芽還有什么值得他去追求、去尋索?芽
“非洲永遠改變了我”
這時,要求他捐贈金錢、回饋社會的呼聲日益增高,并成為一股強大的社會壓力。有的報刊發表文章,歷數美國各大富豪家財若干和捐獻若干,然后筆鋒一轉,指責比爾·蓋茨身為世界首富,竟一毛不拔,真是豈有此理。
比爾·蓋茨照樣我行我素,對所有這一切置若罔聞,不屑理會。
但是,蓋茨的家人越來越感到局促不安了。比爾的父親老蓋茨在當地算得上一位德高望重的退休律師,他的母親瑪麗在西雅圖地區也是一個有頭有臉的社會活動家,對慈善事業一向相當投入。那些大報大刊用含譏帶諷的酸語涼言對比爾·蓋茨的指責使他們覺得顏面無光,何況,在這種輿論籠罩下,母親還怎么勸別人慷慨解囊、投入慈善事業呢?
“他母親和我一直在推動他、勸告他,作為一個好的公民,一定要為社會做些事。”老蓋茨后來回憶說。但比爾·蓋茨卻聽不進去。盡管他非常愛他媽媽,有時實在覺得媽媽的嘮叨讓他不耐煩,便大聲回嘴說:“媽媽,媽媽,我有一個公司要管理。我為社區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讓這個企業成功。”
從比爾·蓋茨的角度來看,未必就沒有道理:每個人有每個人回饋社會的方式,自己從事的高科技事業,不就是給人類造福?芽再說,自己的微軟公司解決了數萬人的就業,推動了相關產業的繁榮,帶動了美國經濟的活躍,讓更多的人,白的,黑的,黃的……有了施展才干的天地,這難道不是對社會巨大的貢獻?芽
不過,社會對強者的需求就是更高———誰讓你是強者呢?芽你經營企業的成功,不能取代你捐贈金錢、回饋社會的責任。每天都有無數的求助信、請求信雪片般飛來,其數量增長的幅度與微軟的發展速度、與微軟的名氣增長成正比。比爾根本無暇去拆閱這些信件。說實話,他真的并不是鉆到錢眼里的那種人,但他的時間真是太緊了,他在虛擬世界的搏擊耗去了他絕大部分時間和精力;而作為微軟公司的靈魂和頭腦,除了要領導公司產品的研制開發和制訂企業戰略外,他還要全力對付競爭對手,應付來自美國在線、IBM、Oracle、Sun、Linux等等的挑戰;司法部和19個州起訴的官司也使他分分秒秒不敢掉以輕心啊。他恨不得自己長三頭六臂,恨不得一天有48小時。
以比爾·蓋茨的聰明,不會不明白,所謂“沒有時間”,未必是說得過去的托詞,這只是在日程表上重要性如何排列的問題。而他當時,真的覺得企業的生存發展高于一切、重于一切,別的什么都得讓路。
老蓋茨心急如焚。如果對這些來信置之不理,兒子不僅頭上原來“吝嗇鬼”的帽子會戴得更牢,恐怕更要多一頂“傲慢粗野”的帽子。但是,兒子已是成人,自己也成了家立了業,勸他不聽也只好隨他。老蓋茨與老伴商量,決定只好親自出馬,幫自己的兒子一把。
比爾·蓋茨正求之不得呢,聽說父親愿意來料理這些事,便一推六二五,把所有這類事全交付給父親。于是老蓋茨開始負責處理有關的事務,以比爾·蓋茨的名義做一些小規模、小數目的慈善捐款。
促進比爾·蓋茨有更大轉變的,是他的妻子梅琳達·蓋茨。
1993年秋天,比爾·蓋茨和當時還只是女友的梅琳達,以及其他幾個朋友,一起到非洲去旅游。當地人的生活更多地引起他們心靈的震顫———從此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
“我回來后對一位密友說,非洲永遠改變了我,”梅琳達后來在《商業周刊》記者采訪時回憶說,“看著婦女們走啊走,那種景象確實震撼了我。我們曾經一路上用目光搜尋走路的婦女,就是為了看她們是否穿著鞋?芽———沒有,她們全是赤腳……”
1994年在比爾·蓋茨的生命中是悲喜交加的一年。
這一年元旦,在夏威夷舉辦的結婚儀式上,比爾·蓋茨和梅琳達終成連理。在舉行婚禮的那一天,客人中有6位億萬富翁。新郎在拉奈島包下了全部轎車、直升飛機和250間酒店客房。蓋茨為梅琳達請來她最喜歡的歌星威利·尼爾遜,演唱了歌曲《親愛的,如果你贏得了時間,那我就贏得了金錢》,氣氛歡快熱烈。
但比爾·蓋茨的母親卻在同一年不幸死于癌癥。
個人生活的巨大變動,使比爾·蓋茨的精神和感情受到巨大沖擊,他開始重新思索人生和周圍的世界,許多他原來埋在如山的事務底下的事情,進入視野,許多原來似乎無足輕重、只能排在日程表末尾的事情冒升到了最前面的位置———這其中,就包括慈善事業。
與此同時,四方的求援信繼續飛來,越來越多。老蓋茨原本是業余幫忙的差事,竟然變成了全職的工作。老人家一天到晚忙得團團轉,但仍然應接不暇。老蓋茨說服比爾和梅琳達,應該建立一個基金會,有組織、有計劃、有條理地開展慈善工作。梅琳達大力支持,這一次,比爾·蓋茨欣然應諾。于是一個資金總額達9400萬美元的基金會建立起來,比爾自任首席執行官,梅琳達任總裁,老蓋茨和帕蒂·斯通西菲擔任共同主席。
新婚不久的比爾·蓋茨和梅琳達,以蓋茨母親瑪麗的名義,做了一項特別的貢獻。1995年,在紀念她逝世一周年時,他們捐贈給華盛頓大學1000萬美元,建立瑪麗·蓋茨獎學金。瑪麗一向非常重視教育,這筆獎學金使很多大學本科生受益。比爾和梅琳達還捐獻了100萬美元給西雅圖的福瑞德·哈金森癌癥研究中心。
1998年,正在比爾·蓋茨面臨官司,也陷入心靈的煎熬時,《紐約時報》星期日版上的一篇文章,又使他們夫婦受到深深觸動。文章說,在全球范圍內,90%的疾病發生在貧困國家,但這些國家的人民,卻只有10%的保健資源。梅琳達后來回憶道:“我記得,這是我和比爾第一次談論,這些疾病對于孩子們是多么悲慘。我們問自己,我們能做些什么?芽”夫婦倆先是把文章寄給老蓋茨,之后又去找他細細商量。
比爾·蓋茨激動地說:“爸爸,我們或許可以做些事來改變這種狀況。”他們請求老蓋茨幫助自己學習和掌握衛生保健方面的知識。
從此,比爾·蓋茨和梅琳達基金會的重點,開始轉向衛生保健領域。以前那個一毛不拔的“吝嗇鬼”,一反常態,開始大筆捐贈,可謂“揮金如土”了!
留下1000萬,捐出1000億?!
1999年8月,英國《星期日泰晤士報》披露老蓋茨在接受采訪時宣布,比爾·蓋茨計劃捐出他按照當時的計算所擁有的1000多億美元的財產,而只留給他的孩子每人1000萬美元,捐款主要用來幫助那些遭受艾滋病和瘧疾困擾的病人。《星期日泰晤士報》援引老蓋茨的話說:“我的兒子因為其財富受到很多不公正的偏見和批評,但是我很樂觀,大量捐獻已經證明了我們的慷慨。我們不在乎這些指責。”
當初老蓋茨夫婦一再催促比爾履行一個公民回饋社會的“義務”,還為之焦慮不已。比爾·蓋茨后來的所作所為,遠遠超出了他們以及所有人的想象,讓老蓋茨喜出望外。在接受由卡內基公司頒發的慈善事業獎章時,老蓋茨以一個“自豪的父親”的身份,熱淚盈眶地說:“我現在只有一個愿望,就是希望他(比爾·蓋茨)的母親也站在這里,看到這一切……”
這一定也是比爾·蓋茨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