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那拯救我又讓我墮落的男人

我對懷孕生子的恐懼可能緣于我１４歲時看到嫂子生產的那段經歷，而那段經歷，又給我數年后的夫妻生活埋下了不和諧的伏筆。那個夏天，我上醫院去看生孩子的嫂子。在產房里，當嫂子那撕心裂肺的號叫聲傳來時，我感到有種絕望的恐懼，頭皮一陣陣發麻，虛汗從腋下滾下來，溜到指尖。晚上，我第一次被噩夢驚醒，夢境是我赤裸裸地被一群母狼包圍著，全身被它們噬咬得鮮血淋淋。

從此，我一看見襁褓里的嬰兒，腦海里便浮現出生孩子的痛苦情景，頭暈、出汗、心慌，甚至有很強烈的嘔吐的感覺。加上我性格內向，父母和他人又不知道我的心病，我幾乎沒受過這方面的教育和引導，所以心病一日比一日、一年比一年嚴重。我本能地回避異性的親昵。上高中后，女孩子熱衷于談論男孩子，諸如對哪個男孩子有好感了，哪個男孩子對自己有意思了等等，而我卻對此沒有任何的興趣。我心里逐漸有了一個決定———獨身，這樣，我就永遠不會去經歷生子之痛。

１９９８年，我從北京一所普通大學畢業后，經過父母的幫助，在某局機關找到了工作。很快，我的身邊有了不斷對我獻殷勤的男士，可是我對他們不感冒。一晃，４年時光如白駒過隙般過去了。父母見我對婚戀無動于衷顯得坐立不安了，他們私下一手“包辦”了一樁姻緣：他叫趙明達，在政府部門工作，仕途輝煌，戴一副眼鏡，文質彬彬，且待人熱情，他晚婚的原因是由于考研錯過了戀愛的季節。雖然我不太愿意接納趙明達的愛，但在父母以死相逼下我只好硬著頭皮與他來往了起來。在一年多的相處里，趙明達經常遭遇到我的蠻橫刁難，但連連遭遇到冷落的趙明達仍然一心一意地對我好，這讓我感動不已。２００２年國慶節過后，在他向我求婚時，我苦苦思慮了好幾天，最后點了頭。為了避免生育，我對他提出了暫時不要孩子的“約法三章”：“一、婚后一定要配合我避孕；二、什么時候懷孕生子由我決定；三、違背了上述兩條，我們立即離婚。”２００３年元旦，我披上了潔白的婚紗，成了趙明達的新娘。

新婚之夜，賓客散盡后，趙明達激情澎湃地上了床，但我在他正來情緒的時候“嘎”地把車剎住，“避孕套呢?”他一愣，老實地說：“忘了買了。”然后，他又迫不及待地開始了動作。我斷然地把他推到了一邊，生氣了：“你忘了我們的‘約法三章’了嗎?不避孕，你就不能……”趙明達不死心，溫柔地重新摟住了我。我惱羞成怒，不知哪兒來的一股力氣毅然將他推下了床，自己趕快坐起來，穿上衣服。趙明達坐在地上怔了怔，隨即恢復了理智，急忙向我道歉。此后我們每一次親熱前，趙明達都主動采取避孕措施。

然而有一次，去醫院看望一位流產的姐妹，她給我說起手術器械進入體內的劇痛。我說：“既然不想要孩子，為什么不避孕呢?”“一結婚就避孕了。可是，醫生說避孕成功率為９８％，我原來是那倒霉的２％啊。”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聽完姐妹這番話，我開始心緒不寧，坐立不安。我突然心慌意亂———如果我和趙明達的避孕失敗了，我該怎么辦?我跌入到惶恐不安、高度緊張的深淵里，心里七上八下很不踏實。

幾天后，趙明達從廣州出差回來。俗話說：小別勝新婚。可是那天夜里，趙明達對我依舊溫柔、殷勤，但我卻沒有了先前的坦然。后來我像蜂蜇了似的，控制不住地一把推開了他，撒謊說：“明達，我的身體不舒服，算了吧。”趙明達對我的謊言深信不疑，表現出十分的關懷，還自責道：“我太粗心了，竟然連你生病了都沒看出來。”

但是，這僅僅是權宜之計。一個星期后，我在無法拒絕趙明達親熱的情況下，痛下決心向他坦白了自己的心病。他顯得很驚訝：“柳燕，我陪你去看看醫生吧!”第二天，我們來到一名心理醫生的面前。醫生聽了我的訴說后，安慰我說：“你的心理癥狀很常見，進行恰當的心理疏導，藥物輔助治療，是完全可以治愈的。”但事情并沒有像醫生所說的往好的方面發展。

最初的兩個月，趙明達還壓抑著生理沖動，耐心地幫助我治療，但時間稍長，他見我的心病總是在原地踏步，就煩躁了。有一次，他出差回來，一進門就沖動地抱住了我，我卻厭惡地把他推開了。他的情緒顯然受到了影響，憤憤不平地說：“我不知道你有這么嚴重的心理障礙，我相信任何一個男人遇到這類問題，都會失去耐心的!”于是，在相互的指責和詆毀中，我們爆發了結婚以來最激烈的一次沖突，第一次，我覺得趙明達有點兒陌生。

為了改變我，趙明達還是做了一系列的努力。他把他表哥那才一歲零三個月的小天使帶回家撫養了一個多星期，故意在我的面前逗得小家伙嘻嘻地笑個不停，我還是無動于衷；他還千方百計地弄來黃碟，但卻被我反感地扔進了垃圾箱。最后，趙明達心灰意冷。漸漸地，我覺得我們之間有了一層隔膜。有一次，我甚至聞到了他身上有女人的香水味。家里亂了套，我的心情壞到了極點。最后，我們分居了。

我陷入了深深的痛苦與無奈中。平心而論，趙明達是個好男人，我對他還是有好感的，我很想克服心理障礙，卻束手無策!我通過某電臺的午夜熱線結識了心理醫生肖長榮。肖長榮的聲音渾厚而極富磁性，而且說起話來顯得特別善解人意，讓人感到非常親切而又溫和。他聽完我的傾訴，說：“我曾經治療過你這樣的患者，相信我可以幫助你，好嗎?”

之后，肖長榮給我列了一個脫敏表。他在電話里運用自己獨特的治療方式，幫助我結合放松訓練，一個情景一個情景地訓練，十幾次后，我的大部分癥狀緩解了。

治療就快接近尾聲了，我已經對大部分情景不再感到恐怖。但有一個情況怎么也好不了，每次一聽到痛苦的呻吟聲，我就會頭暈目眩，想嘔吐。我決定面對面地接受他的治療，而肖長榮卻說他現在很忙。

我這一次沒有聽從他的話，悄悄地找上了門。面前的肖長榮，果然是我心目中的那個才華橫溢極具魅力的成熟男人。治療結束后，肖長榮熱忱地宴請我。在幽幽的燈光下，在輕盈的音樂中，我仿佛回到了戀愛時代。那時，我與趙明達也是在這樣的環境中共度美好時光的，只是他現在離我很遠，不知此時此刻他懷抱著哪個妹妹。想到這兒，我有些傷感。

肖長榮覺察到了我的變化，他定定地望著我，說：“在如此幽雅的環境中，開心些!”說著，他舉起酒杯敬我，不經意地，他的手輕輕地碰了一下我的手。頓時，我渾身像觸電一樣，一種異樣的感覺令我有些顫抖。

漸漸地，我的眼神變得迷離起來，臉也更紅了，突然抱住了肖長榮，喃喃自語般地說：“肖醫生，你說我的心理癥狀能夠消失嗎?”“能，一定能!”肖長榮像安慰一位受傷的小女孩，不由自主地摟緊了我。接下來，我已經記不清肖長榮都對我說了什么。我被他急促的聲音、他有些意亂情迷的眼神、他溫馨的擁抱所陶醉，不知不覺地跟他來到了他的住處。事后，清醒過來的我心情復雜地匆匆逃離了肖長榮的房間。

當晚，內疚的我主動靠近了趙明達。很快，趙明達被我異常的激情引爆了，他用嘴唇熱烈地回應我，驚喜不已：“你的‘病’怎么好了?”我苦澀地說：“醫生不是說我的心理癥狀很常見嗎?只不過是時間長短的問題罷了，可你竟然忍受不了，在外面找女人!”趙明達嘆了口氣，說：“那段時間，我心情確實不好。但是，我不是那種輕浮的男人，我怎么會……柳燕，我敢對天發誓，我真的沒有做什么對不起你的事。”我的心一下子抽緊了，自己錯怪了他。可我……然而，事情總是有太多的意外。就在我決定對趙明達隱藏與肖長榮那段插曲時，我發現自己有了身孕!這是趙明達盼望已久的喜訊，他激動得淚光盈盈。他不斷地給親朋好友打電話報喜，但我的心里有一團難以言說的陰影：萬一這孩子不是丈夫的可怎么辦呀?

思來想去，無論從哪方面分析，這孩子都有存在問題的可能———好幾次，我想勸說趙明達放棄這個孩子，但話到嘴邊我又實在無法說出口，只好咽了回去。心事重重的時候，我突然接到肖長榮的來信。原來，他一直為那夜的迷失內疚不已，說他的行為違背了一個心理醫生的準則，最后，后悔莫及的他辭掉了電臺的工作，他祝福我與丈夫的婚姻幸福，并傳授我一條古老的智慧———溝通與寬容。肖長榮的信最終堅定了我不要這個小生命的心。不久，趙明達出差去了，我偷偷地去醫院做掉了孩子。趙明達回來后，聽說我下樓梯時不小心摔倒了，孩子也沒了，傷心不已的他并沒有過多指責我，相反他假裝輕松地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孩子。”頓時我感動得撲到他的懷里，大哭起來。

現在，我再一次懷孕了。偶爾，我還會想起拯救了我又讓我墮落過的男人———肖長榮，心情仍舊十分復雜，但我一直對趙明達守口如瓶。我打算把那個秘密隱藏一生。我一次次告訴自己：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一定要用我的愛來珍惜我的丈夫和孩子，以彌補我那次的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