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說我跟小力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也是,跟他雖然稱不上是青梅竹馬,但好歹也是從少年時代就開始培養(yǎng)起來的感情,要不是他當(dāng)初深藏不露,到了十年后才揭竿而起,我和他肯定也是被眾人鄙視的早戀分子。
真正開始戀愛那會兒,驚異地發(fā)現(xiàn)我們之前的特殊共性還真不少,都喜歡的東西就不說了,太多了,數(shù)不勝數(shù),就說說那都不喜歡的吧,比如說我們都不喜歡看悲情的電影,都不喜歡穿太花哨的衣服,都不喜歡逛街,都不喜歡要死不活的小說……還有,我們都不喜歡吃魚,而且不喜歡吃魚并不是因為討厭魚味,而是都害怕被那細(xì)小的魚刺給卡住。所以,我們的餐桌上一直就是無魚的世界。
可是,據(jù)說魚有很多好處,能增鈣能穩(wěn)壓,而且吃多了還不容易胖,那天,我們還在報紙上看到一則消息,說每周吃幾次魚肉可以顯著減少因為心臟病或其他相關(guān)疾病而導(dǎo)致突然死亡的可能性,這一結(jié)果再次證明,多吃魚肉有助于人體健康。
“我們都想,如果有一種魚,不會讓我們卡刺,只有鮮肥的魚肉,那該多好啊。”我在某一個夜晚,跟死黨阿潔聊天的時候,像說一個理想似的說出了這句話。她先是用5秒的時間盯著我看,然后極鄙視極鄙視地說,難道你不知道鱸魚嗎?
鱸魚?我真不知道。她像趙忠祥說動物世界的語調(diào)緩緩說道,鱸魚,一種十分可愛的動物,一根主骨,沒有亂刺,肉質(zhì)鮮嫩可口,真屬居家旅游、煎炒蒸煮之必備良品。
好,我決定,我和小力兩個人的補魚計劃從本周開始,我不可以讓恩愛的我們有任何一些不健康的可能。
我把這個計劃告訴給小力,他緊緊握住我的手,說強國先強體,親愛的,你這個計劃實在是太棒了,叫我怎么不愛你。在一番耳鬢廝磨之后,我們倆手拉手逛市場,沿著水產(chǎn)攤位一路詢問,有沒有鱸魚,有沒有鱸魚?終于在第7個攤位上,見到了夢寐以求的鱸魚,原來它是長這個樣子的。
回到家,先由小力大刀闊斧地謀殺了它,然后兩個人愣在那里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辦,突然想到了阿潔,既然她知道鱸魚,一定知道做法,打電話過去,就著手機(jī)如此學(xué)習(xí)一番,加上我天資聰慧,立即領(lǐng)悟。
將鱸魚除了內(nèi)臟,里里外外洗個干凈,然后用鹽、香油、料酒、味精等將它抹勻。放兩三段青蔥到碟底,把魚擱上去。再切些豬肉絲、姜絲,拌上醬油,涂在魚身上,在做這些的時候,我總感覺我是在給它做SPA呢。
抹好了之后,就拿到鍋里,用強力蒸汽桑拿。十分鐘后香噴噴地出鍋,拿原汁的一半加上蔥花、胡椒粉和香油攪了,澆到魚身上。剎那間,霧氣彌漫,香味撲鼻。
小心翼翼地端上桌。小力嗅著氣味過來,見了這盤魚,說話都有些結(jié)巴:“好……好香……”準(zhǔn)備好筷子的手立即戳上去,扯一大塊魚肉就往嘴里送,嚼了兩口就像吃了興奮劑一樣將我抱起來,要不是我拍著他的肩膀讓他把我放下,他非得把我拋起來不可。
“特好吃,而且真的沒刺。”看他吃得起勁,我也忍不住試試,沒想到我的這道鱸魚處女菜居然如此成功,不咸不淡,清爽嫩滑。
沒多大一會兒工夫,一條重一斤半的鱸魚居然被我們倆一掃而光,只剩下一頭一尾被一根主骨連著,看著那根完整的魚刺,我說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貓性吧,小力狂笑,還非嚷著要將這魚骨裱起來作為一個藝術(shù)品:“我真沒想到我能吃出這樣完美的魚刺來。”
初戰(zhàn)告捷,我跟小力擊掌而言:“今天吃菜不吃魚,要吃就要吃鱸魚。”但是我覺得這清蒸鱸魚實在簡單,實在顯現(xiàn)不出我的功力,于是第二天上網(wǎng)查找菜譜,打印下來,準(zhǔn)備挑戰(zhàn)早有耳聞的名菜:宋嫂魚羹。
又是一條鱸魚,這回需要的作料可得多點,不過,既然是挑戰(zhàn),復(fù)雜點算什么。把洗干凈的魚去了頭尾,沿著脊背一分為二,然后魚皮朝下放到鍋里蒸。當(dāng)然,在蒸之前呢,還要加上蔥段、料酒和鹽,入味嘛。
蒸六分鐘,熟了,把那些蔥段什么的拿出來,還得把蒸出來的汁倒到碗里過會兒用。拿筷子趁著熱把魚肉攪碎,把蒸不爛的皮骨給剔出來,然后再將碗里的魚汁倒回肉里。現(xiàn)在該是些技術(shù)活了,將火腿、筍、香菇都切成絲,取兩個雞蛋蛋黃,打散。食譜上說最好用砂鍋,這樣煮出來的羹才香,我家只有鐵鍋,只好將就著用了。
加油燒熱,下蔥段炒炒,然后加水(最好是雞湯)和料酒。看著氤氳的霧氣上來,撈出蔥段,放剛才切好的那些筍和香菇絲,等著它再一次沸騰,下魚肉,加醬油、鹽、味精,拿濕淀粉勾出薄薄的芡,最后將打散的蛋黃倒到鍋里,讓那些魚肉啊、配料啊徹底交融一次,滴兩滴醋,淋點油,哈,亮晶晶香噴噴的魚羹出鍋啦。
兩個人,就著一只魚,你一口,我一口,細(xì)細(xì)品味,是那種滑滑的、嫩嫩的,四處散發(fā)著愛的味道。撐得飽飽的在沙發(fā)上休息,小力摟著我問,這叫什么啊?宋嫂魚羹唄。我說。
他皺著眉頭,說這個名字不好,得改。
改成什么?我納悶,這個對做菜一竅不通的人居然還能起菜名?他搖頭晃腦一番,然后說這個得叫力嫂魚羹。為啥?我茫然地盯著他看。
他摩挲著我的手,這個宋嫂肯定是一個姓宋男人的老婆,她做的魚羹當(dāng)然就叫宋嫂魚羹,你是我小力的老婆,做出來的魚羹是不是該叫力嫂魚羹呢?然后又仰天長嘆,想不到魚還可以這樣吃的,真好。
靠在他的懷里,心底一點點地滲出幸福的甜汁兒來,兩個人的生活縱然平淡,圍繞著一條鱸魚,都可以生出甜蜜的花兒來。